第一章 哇嗚之旅

    直接說起這個話題有些突兀——

    各位聽說過，水紋大鯢這種生物嗎？

    活躍在碧波之州的液態生命體，有着深藍色的水滴形身軀與四隻小小的爪子，因爲憨厚的面相而廣受人們歡迎。以一般人的視角來看，就是這樣普普通通的浩變精。可愛，溫和，無敵意，在遍地危機的北大陸上，可謂是與其生活在活山之州的遠親“土紋大鯢”並列的無害者……

    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嘗試着讓思維向更深處延伸，就能發現一個繞不開的問題。如此無害溫和的生物，究竟是如何才得以在危機四伏的北大陸生存？

    繞開了心懷不軌的盜獵者……躲過了無處不在的強大生命……克服了變化莫測的環境……

    以自己的步調爬行在這片大地上，走過神祕莫測的“兩千年”！

    ……難道說？想到這三個字的你，其實已在心中接觸到了那不願正視的真實。更進一步思索，你就會發覺這種生物身上存在的諸多不解之謎……

    爲什麼，生來就擁有少數強者才能實現的“液態身軀”？

    爲什麼，在進食不同物質時身體會隨之“變色”？

    爲什麼，在吃了幻月尊的“泡麪”後也僅僅是昏迷？

    讓我們將鏡頭聚集在水紋大鯢一族的新秀“哇嗚”身上，進入充滿謎團的洗手間，探尋水紋大鯢的智慧，解明其飲食的祕密……

    徹底瞭解神祕的浩變精，水紋大鯢！

    ·

    在踏上啓明星號的一刻，哇嗚就明白這場旅行不同凡響。水紋大鯢一族在血脈中傳承的野性直覺，讓他察覺到了種種平靜表面下潛藏的不安之種子：

    黑主人似乎打算做飯。平主人帶着很多奇怪的工具上了船。粉主人滿懷心事。有一個白色的傢伙加入了隊伍。而一向避免與各位主人同時相處的灰精，竟然主動帶着她們踏入了這艘奇妙的載具，宣佈自己是船長！

    哇嗚對自己居住的環境了如手爪，在這個小小的“水坑”裏存在着森嚴的食物鏈等級：幾位主人在食物鏈的最上層征伐不休，劃分領地與進食優先權；它作爲幸運的寵物位於中層，負責消耗上位者們吃不完的食物；食物鏈的最底層的灰精地位最爲悲慘，沒有自己的領地只能和它一起擠在廁所，且有着假想敵、工具、食物等諸多次級身份。

    最後一個身份是灰精的悲慘之源，因爲上位者們的進食方式尤爲殘暴且野蠻，她們通過吻部的碰撞自灰精身上進食液體。第一次看到這場面時哇嗚嚇得攤成了膠質，每一隻大鯢都知道液體是生命的本質，大鯢不喝水就活不下去。而這世界上竟有吸收同類生命的殘暴物種！他們的水坑該是多麼瘋狂啊！

    因而哇嗚很能理解灰精單打獨鬥的行動策略，如果他同時與多位主人待在一起，那他極有可能會被喝幹抹淨，就此一命嗚呼。而這一次灰精主動將自己與多位掠食者關在了一起，這顯然是一個別有用心的計劃。哇嗚經過五分鐘的苦思冥想，得出了一個智慧的結論：

    這想必是灰精又一次打算自殺！

    想明白這點後哇嗚便心安理得地去浴盆裏趴着了，畢竟灰精三天兩頭就換着花樣自殺，而主人們總不會讓他得逞。事實證明它的推測一點不錯，灰精一直很有精神，旅行的過程也悠哉而愉快，它甚至還見到了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有着彩色的毛髮和好聽的聲音——雖然不知道她是誰但應該很了不起，水紋大鯢的直覺是這麼說的。

    當諸位主人帶着灰精一起去參與一種叫做“戰鬥”的詭異互動時，哇嗚就在這些新鮮的地方過着自己的小假期。絢磁之州的磁石怪帶它嘗了嘗磁石山下的地下水脈，酸澀清爽的味道讓它的身子裏帶上了麻麻的電光；它在木械之州品味樹汁的口感，有點像黑主人以前給它喝過的椰汁。酸霧之州的霧氣略顯古怪但值得一試，魅霧之州的水資源輕飄飄得像春季的池塘。

    這片大地豐富多彩，令哇嗚大飽口福。只要避開黑主人做飯的日子，合衆之旅就輕鬆而愜意，哇嗚已經將出門時的預感拋在了後頭……

    直到那個改變命運的夜晚，灰精被粉主人綁架着前往活山之州的地底，他爲了保命將哇嗚也帶了去。那是哇嗚終生難忘的一夜，它在地底見到了那些以泥土爲食的同族，土土鯢們在交流時告知了它一個重要的情報：

    大賢者啊嗚嗚哇大人剛剛打盹甦醒了，你將有無上的幸運傾聽賢者的教誨！

    哇嗚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大賢者啊嗚嗚哇大人是千載難逢的智者，與碧波之州的哇啊啊嗚大人並稱爲大鯢一族的兩位棟樑。據說它發明了土地營養的12種吸取法，總結出了與人類交流的五個通用單音且曾與頂頂偉大的傳奇聖者有過深入交流。在面見大賢者時，哇嗚感到由衷的驚歎，它的體型就像一座山那樣大，它的每一根刺都能引發地上山脈的變動。

    哇嗚穩重而低調地做出了問候，每一個聲調的發音都完美無缺，而大賢者回以更加完美，充滿睿智的叫聲：

    “哇——嗚——”（這是一場環遊北陸的巡禮。你們將要集齊力量，探究亙古前的祕密。）

    “哇嗚？”（啊？）

    大賢者以神妙的智慧向它描繪了一種名爲巡禮的儀式，包括“模因心意”“象徵術式”以及當年傳奇聖者的豐功偉績。哇嗚很慚愧地承認自己除了最後一部分外啥都沒聽懂，但大賢者說完就開始打盹了，它也沒好意思再問。

    在離開活山之州的第二天哇嗚一直在晴空號的後備箱上沉思，它思考得是那樣嚴肅以至於黑主人停車休息時關懷地拍着它的腦袋。

    “哇嗚你吃壞肚子了？”

    哇嗚以深沉的長篇大論表達自己正在思考，但黑主人堅定認爲它消化不良了並禁止它再吃酸霧。沒得吃小零嘴的哇嗚悲傷地望着周圍的綠色酸霧，肚子裏忽然靈光一現。黑主人果真有着它難以理解的智慧，只用一句話就點明了賢者的教誨：要多吃！毒也要吃，營養也要吃，它應當要把每一個州的液體吃下肚，才能完成這場偉大的巡禮！

    領悟了大賢者的無上智慧，哇嗚開始了艱苦的修行。忙於“戰鬥”的人類不會想到，一隻水紋大鯢正以光速成長。哇嗚在冷鋼之州遇到了另一位備受敬仰的強者，偉大的冠軍“地獄戰獸”，它告知哇嗚想要變強就要不斷磨礪自己。於是哇嗚在冰天雪地中艱難前行，吞吃極地寒冰融作的雪水，化作自己變強的動力！

    “阿策你看，哇嗚在院子裏吃雪。”

    “都變成白色了……估計地暖太熱了哇嗚頂不住了，一會把它放水池子裏涼快下好了。”

    在實音之州，哇嗚與當地的貓兒學習了歌與藝術的祕密，它在夜空下高唱激昂的進行曲，換取實音現象的奇妙恩賜！

    “哇~~~嗚~~~”

    “喂它唱出水來了，哇嗚的身邊出現了紫色的水！太奇怪了吧爲什麼哇嗚的叫聲也能觸動實音啊？”

    “因爲哇嗚唱得比公孫策好吧，大概。”

    在火風之州，哇嗚英勇地踏出了卡爾黛西亞家的家門！

    “快來點水啊哇嗚要化了！”

    “哇嗚，撐住啊！不要輸給下午兩點半的高溫！”

    “帶水紋大鯢來火風之州真虧你們能想到這種白癡點子哎……”

    “明明你妹妹就想在家養一隻。”

    “所以我爸媽才沒有同意啊。動動腦子好嗎誰會在滿地冒火的地方養液態寵物啊！”

    ……

    一路上的心酸與艱苦，令哇嗚得到了充分的成長。現在它已理解“火”是這輩子都碰不得的玩意，在遇到高溫時要以最快速度找平主人降溫，以及唯有浴缸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而這一場旅途終於也到了完結的時刻，彷彿是大賢者也理解了哇嗚的不屈不撓，便給予它意想不到的恩賜：在煌光之州時不知怎麼回事，各種各樣的力量全都擠到了天上，哇嗚在溜達時喝了兩口當地的水後驚奇地發現自己好像大概似乎……齊活了……

    也就是說，它完成了巡禮。

    也就是說……它將會成爲大鯢一族的聖者……成爲聖·哇嗚！

    直到他們再一次登上啓明星號時，哇嗚才理解了這件事情。它發覺自己的身軀正在諸多力量的融合下變爲金色，就猶如星光般璀璨而壯觀。哇嗚虔誠地擡起頭來，預感到一扇奧祕無窮的大門正在頭頂緩緩開放。自此之後它將成爲無與倫比的存在，睿智，偉大而神聖，它將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它的一舉一動都會與這片大陸息息相關，它便是千年後的第二位聖者！

    哇嗚擡起爪來，準備觸碰那扇虛幻的門扉。但在即將推門而入時，它忽然間猶豫了。它在思考……深沉地思考……

    成爲神聖大鯢後，它會升去高而又高的地方，而那裏有沒有新的主人和新的灰精等着它？如果沒有該怎麼辦？

    這個問題是如此嚴肅，以至於哇嗚不得不反覆思考。它意識到自己可能得告別浴缸，飯盆，還有喝慣了的水。可那畢竟是成聖，成了聖之後它該有更好的浴缸飯盆和水了！它是不是該要放下過往，勇敢向前了……？

    “哇嗚吃飯咯！”

    邦邦邦，黑主人用指尖敲着飯盆，把平主人煮的香噴噴的食物放在了地上。哇嗚趴在原地沒動，感到一絲哀傷，她終究只是無智慧的凡人，看不到那扇神聖的門。可她一臉關切地蹲下身來，戳着它的腦袋：“怎麼變黃了？又吃壞肚子了？”

    哇嗚用肚子思考了最後一秒，毅然決然地轉頭奔向它的飯盆，大口大口吃起午餐。它幸福地嚼着小魚海帶粥，溫柔地看着那些不太聰明但一向待它很好的人。

    那扇虛幻的門緩緩消散了，哇嗚沒有再看。它心想或許這才是旅行的終點，總歸這兒還有香噴噴的魚粥，而天上很可能什麼也沒有。

    ·

    在給哇嗚收拾飯盆的時候，大小姐發現了異常所在。她將憨憨的水紋大鯢舉起看了一圈，嚴肅地說道：“哇嗚，變成金色了。”

    “別用有大發現的口氣說這種一眼就知道的事情好嗎。”公孫策說，“它最近又吃蜂蜜了？”

    “感覺不太對勁。”秦芊柏把水紋大鯢舉到艾蘭迪婭面前，“艾蘭迪婭知道理由嗎？”

    拂曉騎士打量了一陣：“可能是巡禮的影響。哇嗚跟着我們走了一圈合衆巡禮，在這個過程中無意吸收了各個州的力量。”

    “它變成象徵術式了？！”時雨零大驚，“那它該不會有戰鬥力了？”

    綺羅兩眼冒光：“會變成天使哇嗚嗎！”

    艾蘭迪婭仔細檢查了一下，做出推斷：“很可惜我們到王國了，這個術式錯失了完成時機。如果哇嗚的巡禮徹底完成，它會變成金色的水紋大鯢。”

    “然後呢？”

    “會發光，”艾蘭迪婭說，“僅此而已。”

    哇嗚呆呆地長大了嘴巴，緩了好幾秒才慢慢地說：“哇嗚？”

    公孫策抓了抓哇嗚的腦袋，在對方憨厚的笑容中說道：“真可惜啊哇嗚，你差點就變成夜光型咯！”

    啓明星號的船員們爆發出一陣大笑，笑聲悠悠傳出船艙，在蘇佩比亞的郊區飄揚。

    巡禮之旅已經結束，卸下重擔的旅行者們開始了久違的假日。這是講述假期中歡快故事的，清爽歡快的樂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