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出謀劃策（3）

    “打擾了。”

    在門鈴象徵性地兩聲作響之後，公孫策帶着在路上買好的早餐，踏入了綺羅的家門。

    綺羅的家位於中心區北部，是聯通了豪華公寓樓“彩雲”35~36層的複式住宅。在脫鞋進入玄關之後，公孫策看到的是意外正常的會客廳：大理石地板，凋花玻璃燈，採光很好的大落地窗以及正經的長沙發與木椅。這屋子的一層很是缺乏青春風範，更找不到一絲一毫關於二次元的痕跡，看起來很像是什麼商務精英的公寓而非女大學生的家。

    “來了~~稍等一下~~”

    啪嗒啪嗒，下樓梯的聲音逐漸靠近了玄關，他的好友踩着粉色貓貓拖鞋從二樓跑了下來。綺羅跑到某人跟前，雙眼一閃一閃：“早上好，公孫策~”

    或許是剛起牀的原因，從樓梯上跑下來的綺羅還穿着居家的睡衣。與平日那套誇張的演出服不同，綺羅的睡衣普普通通，是適合炎熱夏天的灰色短袖衫與中褲。她的雙馬尾也還未梳起，粉色的長髮自然地搭在身後，隨着女孩的動作小幅度地飄起。

    “早。很平……很可愛的睡衣啊。”

    雖說衣服十分正常，公孫策還是禮貌地將視覺移開。身材很好的女孩子蹦蹦跳跳地從樓梯上下來，總是會讓人有種不知該往什麼方向看的窘迫感的。

    “公孫策是想說很平凡吧？”

    “以你的標準是平凡的衣服，不過這個形象的你可稱不上平凡。”

    綺羅（睡衣換裝）。

    放在手遊裏會是活動限定的ssr吧。

    “哎嘿嘿~”長髮的綺羅接過早餐袋子，期待地問道，“決定住下了？”

    公孫策曲起手指，給了偶像小姐一個結結實實的腦瓜崩。

    “咕哇-！”綺羅捂頭痛呼。

    “怎麼可能啊你這無防備女，只有渣男才會答應這種邀請吧！”

    “公孫策你本來就已經是渣男了啦。”

    “正因如此才要避免在渣滓的荊棘之路上往前躍進一大步成爲稱呼相當不雅觀的男人啊！”

    理所當然的。來綺羅家住的提案，在最開始就被公孫策否決了。他前來此處是出於另一個原因。

    ——那既然公孫策無家可歸又一時間無事可做，就來陪我玩遊戲吧~

    於情於理，公孫策都沒辦法回絕剛救了自己一命的女孩的建議。於是乎，超能力者一面提防着可能到來的追殺，一面帶着路上買的早餐（熱咖啡與三明治）前去了綺羅的住宅。

    “公孫策跟我來樓上吧，隨便拿雙拖鞋就好哦。”

    “不在餐廳吃飯？”

    “我喜歡在自己的房間吃外賣。”

    從這句話就能推測出來，綺羅家的二樓恐怕是與一樓完全不同的存在。

    這一猜想，在踏入房間後就得到了證實。

    “哇……”

    大屏幕電視旁擺着專門的遊戲櫃，各式新舊主機與遊戲碟如積木般規整地擺在其中；牆壁上貼着動畫與流行樂團的海報；佔據房間1/3的透明櫃子中，擺放着尺寸不一的精緻手辦；書桌上並排擺着的三個大顯示器，以誇張的氣勢向來客說明了本地的主人究竟是個多麼沉浸於網絡世界中的存在。

    不得了。

    在這阿宅快樂屋之中，那張亂糟糟的牀簡直都要帶來常識人的親切感了。綺羅說這是單獨拿出來的遊戲房，那她的臥室究竟要恐怖到什麼程度啊……

    綺羅坐在牀鋪上，愉快地說：“公孫策也隨便坐吧~”

    “恕我冒昧，公孫先生暫時沒找到好的落腳點。那張被模型盒子和書佔得滿滿當當的椅子似乎不是適合坐的地方啊。”

    “啊，抱歉，我平時都是坐在牀上玩遊戲的。”

    綺羅想了想，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身旁。

    “來這裏坐吧？”

    “去那裏坐會造成更加嚴重的問題啊！”

    公孫策氣勢洶洶地做出一把白質椅子，找了個空地坐下。

    “啊嗚啊嗚，公孫策總會在奇奇怪怪的地方顧慮呢。”綺羅叼着三明治說，“明明自己已經是腳踏兩條船的輕男主角了。”

    公孫策捂着心口，痛苦地彎下腰：“綺羅……你不是叫我來玩遊戲的嗎……”

    “《處刑！魔人公孫策》今日發售~”

    “才沒人會買這種遊戲！”

    “來自光核的奧魯斯先生下單4000份。”

    “有錢沒處花嗎那弱智少爺！”

    ·

    就這樣，十五分鍾後。

    眼看兩位紅顏知己沒有帶着殺氣追來，公孫策略微放下了心。他與享用完早餐的綺羅小姐並排坐在電腦桌前，挑選起了今天上午消磨時間的方式。

    “公孫策要玩雙人合作遊戲嗎？”

    “那種遊戲我平時都是用念動力控制兩個手柄玩的。”

    “怎麼說都有好幾個知心好友了卻領悟了這種自閉宅宅遊戲法感覺好奇怪。”

    “專門爲了玩個遊戲拜託其他人來家裏也很麻煩啊。”

    這種遊戲方式實際是履行蒼都社交法時期的習慣殘餘。現在已經沒有刻意保持距離的念頭了，但過去的生活方式還是會留下痕跡。

    綺羅操縱鼠標在晃來晃去，點開了d盤中game的文件夾。

    “那樣的話，就來玩我喜歡的遊戲咯~~”

    綺羅中意的遊戲啊。

    換做剛認識的時候，他應該會往音遊或者養成類手遊的方向猜。而在與綺羅認識了這麼久之後，公孫策自認對她的愛好也有了一定程度的瞭解。

    在二次元領域的某些方面，綺羅的涉獵程度說不定比他還要廣。這傢伙不僅中意深夜動畫，也挺喜歡成年向的內容，那麼……

    “蘭x系列或者戰x神系列？”

    綺羅操縱鼠標的手一僵：“嗚啊？！爲什麼會知道？！”

    “說中了啊。考慮到是和我一起玩，沒有遊戲性的純文字galgame就要排除了，那比較符合你喜好的就是兼顧色氣與遊戲性的遊戲。這種遊戲的產出不算多，名作也就更少了。”

    綺羅鼓起腮幫子，氣呼呼地說：“不許在和女孩子玩遊戲的時候使用推理能力！”

    說得好像推理是什麼超能力一樣。

    請將其稱爲日常生活中的實用小技巧。

    公孫策拍拍綺羅的腦袋，語重心長地說：“綺羅，我覺得和同齡男性一起玩成年向遊戲實在不是個好選擇。”

    “沒關係呀，反正公孫策絕對不會對我出手的。”

    公孫先生我在你們心中究竟是什麼形象？！人畜無害的灰兔子玩偶嗎？！

    “非常感謝你對公孫先生人格的信任但是有些時候人類的正常反應是無法靠意志力壓制下去的！”

    綺羅認真地低下頭來，盯着某人腹部以下的部位。

    “……綺羅小姐？”公孫策心中一寒，“是我的錯覺還是你在考慮什麼很失禮的事情？”

    “是錯覺啦，我只是想試試看。”

    公孫策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動作之矯健如驚弓之鳥。

    “真的十分抱歉我突然想起來今日還有拯救世界的任務仍未完成公孫先生我就先告辭了！”

    綺羅一把抱住公孫策的腰，緊張兮兮地喊道：“公孫策要逃走了！”

    “別在這種時候用信息生命體的演技啊！！”

    “哎嘿嘿~”

    公孫策嚇得一屁股坐回了座位上。

    好奇怪。明明是爲了逃離家中的危險才來的，爲什麼卻有種自己又踏入了另一個危險區域的感覺……

    公孫策擡手擦拭着並不存在的冷汗：“我說啊，綺羅。這應該不是我的錯覺，總感覺最近你變得更加有攻擊性了？”

    綺羅點點頭，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

    “嗯呢，因爲我比以前更喜歡公孫策了啊。”

    “噗啊！”公孫策如受到偷襲般捂住腹部。

    粉發女孩捂着臉，略有些害羞地說：“在當時告白的時候，我還想着就算被拒絕了也是無悔的青春，等我大哭一場後我們就還是好朋友……可是在我看到你來墮落天救我的那一刻，我就想，我的心已經被他奪走了，我這一生就只會愛上這一個男人了！”

    公孫策發綠的面部與女孩紅潤的臉形成了鮮明的反差。他捂着肚子，十分胃痛地說：“關於這個，綺羅，我正好想跟你說之前迴應的事情——”

    綺羅把他的頭扭到電腦屏幕前：“那個不着急今天上午我們先玩遊戲吧！”

    我就知道……！

    公孫策在內心深處哀嚎不已。要說爲什麼的話，類似於這樣的對話在本週已經重複過數次了。

    ——綺羅，關於之前說好的迴應……

    ——抱歉啊公孫策今天實驗室有任務我要先走啦！

    ——綺羅，正好我們都有空我想談談告白的後續……

    ——哇哇哇我跟秦芊柏約好去買包包了等之後有空再說哦！

    諸如此類，諸如此類。與赤法師的決戰已經結束一週了，在這一週之中公孫策每天都想着找機會去把當時說好的迴應講明白，但偏偏綺羅自己次次都找藉口迴避了。

    公孫策着實是找不到辦法了，他還能用念動力把女孩子鎖住像個乙女遊戲中的惡役一樣逼人家聽他講話嗎？因而這次聽到綺羅邀請他來家中時，公孫策立馬意識到這是個絕好的機會。當兩人獨處一室時，綺羅就再難找到熘走的藉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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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策難得強硬起來：“不行，遊戲什麼時候都能玩，但這件事情必須說清楚才行！”

    綺羅雙手抱胸，做足了楚楚可憐的樣子：“公孫策，強迫女孩子做事情可是很失禮的行爲……”

    公孫策差點又縮了回去，他咽了口吐沫，鼓足勇氣，咬牙抓住綺羅的肩膀：“但是遲遲不作迴應的話就是更加不負責任的男人了！哪怕違背原則我也要將話說清楚！”

    “哇，哇啊啊，哇啊啊啊！”綺羅揮舞着雙手，面紅耳赤地說，“等一下公孫策！秦芊柏和時雨零在樓下！”

    “這種藉口對我來說已經不起作用了——”

    “看屏幕看屏幕！”

    公孫策下意識轉頭，發覺電腦屏幕上正顯示着樓道中的監控錄像。兩位氣勢強如鬼神的女性剛剛走出樓梯，正如千里追兇般向綺羅的家門走來。

    公孫策的上下牙開始打哆嗦了，綺羅反過來抓住他，神情之決絕猶如獨自留下斷後面對最終boss的好隊友：“公孫策，你快走！這裏就交給我吧！”

    “我我我我我要展示身爲成年男性的擔當。”公孫策面如死灰，“我我我我我好歹怎麼說也是個創界級戰力，我有不能逃走的尊嚴……”

    “比起尊嚴和擔當生命才是更加重要的東西啊！”

    公孫策的理性告訴他男人總有不能退讓的時候。

    公孫策的本能告訴他綺羅說得對趕緊他媽的快跑啊。

    在這事關生命危險的時刻，本能在鬥爭之中佔了上風。公孫策打開窗戶，躍向藍天，只來得及留下一句悲催的話語：“綺羅我先撤了幫我求求兩位女英雄饒我一命！我們下次一定把事情說清楚！！”

    “嗯，我等你！”綺羅灑淚揮別暗戀對象，“再見了，公孫策！”

    灰髮青年的身影呼吸間就消失在了晴空之上，綺羅不慌不忙地關上窗戶，在自己身上一點，灰撲撲的睡衣就變成了平日的演出服。

    她給自己扣上小貓髮卡，重新紮起雙馬尾，而後輕快地走回到一樓，笑眯眯地說：“公孫策走了哦！”

    秦芊柏與時雨零正坐在一樓大廳的沙發上，動作間不見一絲肅殺之色。女獵人打了個哈欠，困頓地說：“那白癡又在搞什麼啊？”

    綺羅想了想，說：“在自己嚇自己吧。”

    “阿策總是喜歡胡思亂想，把一點小小的事情誇張到好像世界要毀滅了一樣。”秦芊柏搖了搖頭，“爲什麼會這樣呢。”

    綺羅心想，這十有八九是因爲長時間和你相處的緣故。

    魔人被羅剎追得滿城亂跑的八卦，從三年前開始就時有出現。儘管現在的秦芊柏已經沒剛來時那麼狂暴了，可公孫策心中的心理陰影卻沒減輕多少。

    萬一被捉到了的話就會有很恐怖的事情發生了！多半，公孫策是順着這樣的思考迴路而行動的。可如果他再想深點的話就會發現……

    “一週前的戰場上還豁出性命去救過彼此的大家，怎麼會因爲日常生活中的小事而大打出手啦……”綺羅無奈地搖頭。

    “但是阿策還是下意識感到了害怕，選擇逃跑，這說明他問心有愧。”秦芊柏的話語一針見血，指出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說來聽聽，小丫頭。你覺得你男朋友在愧疚什麼？”

    秦芊柏太過瞭解某人的大腦迴路了。

    即使沒有任何證據，她也能明白對方現在的思考。

    女孩將手機拿出，在記事本中輸入了一串字符後，將手機推到了茶几上。

    時雨零念出屏幕上加大加粗的黑體字。

    “弘德律八百九十三條·補充條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