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謀劃策（1）

    好熱。

    衣服軟趴趴地貼在皮膚表面，令人不快的粘滯感，幾乎就要將汗水逼出。薄被在此時的感知中也變得沉重，像厚重的棉被一樣壓迫着人類的軀體。

    好熱。

    升高的溫度帶來了如鬼壓牀般的錯覺，身體在令人不快的空氣中變得沉重。身軀不想移動，精神在困頓中甦醒，矛盾的身心帶來了別樣的煩躁。

    ……好熱！

    公孫策頹廢地睜開眼睛，望着自家的天花板。陽光自窗簾的縫隙中鑽入，告知了他時間已到白日的事實。

    如今正值盛夏，會在早上感到炎熱是再合理不過的事情。可公孫先生早就在歸家時打開了空調，此時的煎熬感又是從何而來。莫非家裏空調又壞了？

    公孫策用念動力戴上眼鏡，迷迷糊糊地確認了空調上顯示着16°C的度數。

    沒道理啊。

    空調沒有罷工爲什麼他會被如此怪異的悶熱吵醒……公孫策活動着手臂，剛想擺脫這壓抑的被子翻身坐起，卻感到了一股微妙的阻力。

    「……嗯……」

    不知是否是錯覺，左耳接受到了聲音。

    公孫策的腦袋順着慣性向左一扭，一張沉靜的睡顏映入了他的眼中。枕邊人還未甦醒，仍香甜的睡着，帶着體溫的呼吸穿過藍色的髮絲，輕輕吹拂在了他的鼻尖上。

    「……」

    公孫策緩慢地將視線下移，依靠他的觀察力找到了悶熱感與沉重感的來源。那將貼身背心撐起的圓潤肌膚，如今正緊緊貼在他的手臂上；熱褲下修長的腿部因不佳的睡姿而纏上了他的小腿上；一條胳膊橫着伸出，壓過他的胸膛，爲他提供了足以從睡眠中憋醒的難言煩躁感。

    原來如此。

    這樣就很合理了。

    空調不是萬能的，本來就是夏天最熱的時候，兩個穿着不多的人又在被子裏這樣纏在一起，會感到炎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啊。

    似乎是察覺到了身邊人的異動，時雨零的睫毛顫了一下。她含糊不清地說道：「再睡五分鐘……」

    「啊啊，睡吧。」公孫策摸摸她的額頭，在女子心滿意足的嘟囔聲中摘下眼鏡，躺回到自己的被窩裏。

    然後，超能力者開始回顧自己昨夜的行動。

    7點，出門吃晚飯；8點，夜間武藝補習；9點，洗澡後玩遊戲，一直到十點半然後看了一集動畫剛好11點，在空調的舒適冷風中入睡。

    很正常。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沒有飲酒，沒有中幻術，沒有遇到奇怪的人，幽冥之瞳也沒發現可疑的東西。這是任何一位常識人都挑不出差錯的，屬於男子大學生的愉快夜晚。

    那麼，那麼。

    公孫策用念動力抓起被子使勁一掀，撕心裂肺地喊道。

    「——爲什麼你會若無其事地睡在我的牀上啊時雨零小姐？！！！」.

    「咿好冷——！！！」

    公孫策的狂躁之舉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空調的冷風呼一下吹來，讓只穿着背心熱褲的時雨小姐的皮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二話不說擡手搶起被子：「你有病啊我怕冷你不知道嗎？！」

    「就是知道才會這麼對你！！」公孫策用念動力將被子擡得更高了，「這是我家你不知道嗎？！爲什麼你會出現在我的牀上出現在我的被子裏？！」

    剛睡醒的零小姐胡亂拍打着他：「憐一和卡爾黛西亞現在住一起了本小姐在蒼穹之都的牀鋪沒有了啦……」

    「那就給我去住賓館你這摳門女人！」

    「不要，好貴。」

    「別在這時候考慮性價比好嗎！」

    不要說得好像公孫先生我

    是可以免費使用的便宜男人一樣！！

    而且現在應該關注的是錢的問題嗎？！有很多更重要的東西更值得放到桌上討論吧！！

    公孫策大聲抗議道：「公孫先生我的自主意願呢？！」

    女獵人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你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你的牀當然就是我的牀。」

    開搶了！這個人理直氣壯地開始搶劫了！真的越活越回去了啊你這殘念女！！

    公孫策推了下眼鏡，陰笑着說：「但我的被子可不是你的東西。你這入室搶劫犯就給我保持着夏日清涼裝享受16°C冷氣吧。」

    被子又向上飛了一截，搶奪未果的時雨零黑着臉抓住了某人的襯衫。

    「好。既然你不想要被子就別怪我搶你衣服。」

    「給我住手你這女變態！有話好好說別脫我衣服，***，我要反擊了！！」

    被子在兩人的糾纏中落下，再一次蓋住了他們的身體。在一回合的扭打後他們已經換了一個位置：說到做到的公孫策用雙手摁住了藍髮女子的肩膀，將其壓制在了牀上。

    「我贏了你還有什麼話好說！」公孫策虛張聲勢。

    零的目光中滿是鄙夷：「有，你反應好大啊。」

    公孫策擡起一隻手，緩慢而用力地抹了把臉，在心中祈求這一切都是一場怪夢。

    時雨零一臉壞笑：「哎~~~沒想到你喜歡這口啊~~~」

    「這和個人愛好沒有關係純粹是熱血方剛的成年男性應該有的正常反應好嗎！」公孫策絕望地喊道，「大清早起牀和你纏在一起我沒反應才是怪事吧！」

    「嘖，色小鬼。」

    「真好意思說我啊你這工口魔女！」

    「你的念動力呢，快用超能力壓制呀。」

    「這還怎麼壓啊再壓會斷掉的——話說你自己臉都紅得像燒了一樣還敢跟公孫先生我講葷段子？！」

    時雨零不屑地說：「切！反正你這小色鬼有色心沒色膽，剛把手伸出來就恨不得自己剁掉，對這世界上最安全的男人有什麼好擔心的，笑死。」

    轟。

    清楚地感知到了，男性的怒火在心中噴發的炸裂感。

    這樣啊。世界上最安全的男人啊。

    這就是在另一個層面上被瞧不起的感受嗎。簡直讓人想要噴火啊。

    報復欲與本能的雙重作用，使得理智的弦在一聲脆響後斷了。公孫策的聲音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平靜：「的確，零，你的話語是正確的……」

    「那當然，我可是——」

    公孫策打斷了某人洋洋得意的發言。

    「對於過去的公孫策而言，的確如此。」

    「……哎？」

    灰髮青年的雙手從某人赤裸的肩頭滑下，在拂過手臂後，飛快地摁住了她的手腕。他的身體以極有侵略性的氣勢下壓，將兩人之間的距離一點點縮減。

    「不過啊，公孫先生我現在也是個通神法使了。你知道吧，這就代表我有了成長……代表你過去的那套思路，已經不適用了！」

    公孫策那咬牙啓齒的臉越來越近，時雨零的表情一點點僵硬起來。

    「你你你你你等一下。冷靜，冷靜一點！」

    「冷靜個鬼啊，給我做好覺悟，零！跑進成年單身男性的被窩裏意味着什麼，我今天就要讓你用自己的身體好好記住！」

    「等等等等我還沒做好準備啊啊啊啊啊！！」

    公孫策高舉右手，以一往無前之勢抓向了獵人的黑色背心。

    沒做好準備是吧……

    「那就從脫掉這件背心開始準備吧！！！」

    公孫策神情張狂，時雨零尖聲驚叫，就在某人的右手即將落下之時——

    臥室的門，在一聲不起眼的「吱嘎」聲後打開了。

    「……」「……」

    牀鋪上的兩人，以如出一轍的僵硬姿勢一格格側頭。

    人偶般的武者小姐正靠在門邊，以堪稱冷峻的態度瞧着他們。

    公孫策的胳膊開始發抖了，他聽見自己的鄰居緩聲問道。

    「阿策，我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究竟是什麼偉大的事業，要從脫掉時雨零的上衣開始準備呢？」

    公孫策一點點收回右手，撫摸着自己的後腦勺，強作鎮定地開口。

    「那個，啊，就是……額……非常，非常重要的……」

    身下，是逐漸惱羞成怒的時雨零。

    門邊，是已經開始狂暴的大小姐。

    理智的弦被恐懼心粘起來了，身爲人類的直覺讓某人意識到了馬上將要到來的不幸。公孫策提起最後一絲勇氣，哆哆嗦嗦地完成了對話：「……傳宗接代的，偉大事業。」

    「——變態！！！」

    「死刑。」

    半秒鐘後，灰髮青年攜帶着大量玻璃渣飛出了自家的臥室，以狂野而青春的姿態擁抱着蒼穹之都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