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機緣巧合（上）

    陌生的少年昏迷了，身體陷進了異樣的地面中，衣衫被血液浸透。不管他是抱着何等禍心到來，現在都已經失去了抵抗能力。

    軌跡如蛇行般詭異，速度如閃電般迅捷。「閃蛇」是專注於速度而非力量的一擊，適合用於作爲開場前的試探。

    不過，也常有連試探都撐不過的對手。

    手下留情是正確的選擇。這樣就好，沒有殺人的必要。

    現在，該從這裏離開了。

    她散去手中的長刀，讓其化爲流水落下。纖弱的身影在小巷中穿梭，宛如一陣黑色的風。

    真是如同傳聞一樣混亂的城市，她在心中感嘆。下一步，究竟該如何是好？

    這時候，她聽到了腳步聲。沉重，急切，踩踏着粘稠的液體，帶着怒意的聲響。

    她略感驚愕地轉身——

    看到了在月光下奔走的，渾身血污的灰髮少年。

    ·

    失去意識了。

    公孫策花了半秒鐘的時間確認這點。

    脖頸處傳來像被打折了一樣的痛楚，從僅是昏迷而非重傷來看，該稱讚一聲技術高超嗎……不，在那之前，還有更需要在意的事情。

    世界整個傾斜了九十度，眼前一片猩紅。由於半邊視野陷入了黑暗，現在的狀況真如字面意義上「一目瞭然」。

    他被打昏了。

    整個人倒在地上，半邊身體陷入了扭曲的地面裏，剛換好的衣服無疑滿是血污，液化的水泥帶着雜物流進了口袋裏。造成這一切的是，一個陌生人莫名其妙的出手襲擊。

    昏迷時間約五秒，時間算得上長，如果沒有念動力護身怕是就要躺到明早。襲擊者的力道重到連護身的力量都無法完全防住，只一擊就把他打昏了過去。

    ——開什麼玩笑。

    高漲的怒火，在瞬間支配了青年的頭腦。

    像是把這數日來的憋悶與忿恨一併點燃了一樣，他的整個身體都像燃燒一般熾熱。忍不下去。搞什麼鬼。還什麼都沒說就這樣。無緣無故被揍昏掉……！

    「——***！」

    從血污中站起的身姿，就猶如被無形絲線操控的人偶般怪異。他完全忽視了小巷中殘破的屍體，將念動力的絲線延伸到最大，盡全力捕捉起那人的痕跡。

    知覺沿着地面伸長，繞着狹窄的巷道盤旋。痕跡、腳印、空氣的擾動、能力的蹤跡……找到了！

    公孫策在小巷中狂奔。加持在身體上的念動力，以近乎要將肉身撕毀的狂躁出力提升着速度。看到了，那個長頭髮的襲擊者，正向他的方向回頭。

    在看到那少女的表情時，公孫策本就到頂的怒氣再次暴漲了。事到如今，居然還敢那樣若無其事地瞧過來，端着一副毫無感觸的面孔！！

    公孫策的怒吼聲在深夜響起。

    「給我道歉！你這沒教養的女人！」

    「啊？」

    一時，少女發出了驚愕的聲音。但是暴怒的超能力者已經懶得多說了，念動力的絲線在說話之前就已彈出，如繩索般將這陌生的能力者牢牢束縛。

    「給我原地站好！襲擊了陌生人之後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想着逃跑嗎？！」

    灰髮青年怒氣沖天，這女孩的每一個行爲都在挑戰他的忍耐極限，他已經很久沒遇到過這種沒緣由的戰鬥了！

    「就算是誤會也不可容忍！再說，你知道自己正處於——？！」

    說到一半，他驚訝地停了下來。

    能力的回饋「不對頭」。

    絲線的確纏繞上去了，考慮到對方展現出的身體能力，公孫策特意控制了出力，在不直接傷害肉體的情

    況下動用了真格的力量。毫不誇張地說，這種程度的出力足以將一棟小樓輕鬆舉起，用來束縛人類根本是大材小用。

    可是，無形力量的反饋卻訴說着截然不同的事實。纏繞上的絲線像是「搭」在了她的衣衫上一樣，沒有造成一點實質的效果。那具看似嬌小的身體中，隱藏着他全然沒料想到的力量。

    明明那女孩只有稍高於平均的個體，公孫策卻感覺自己像是在束縛一隻三十高長的生化·暴熊。不對，比那還要誇張，以前有過類似的經歷……

    「！」

    他想起來了，就和巨龍一樣。在莫頓嘗試拘束巨龍時，得到的就是這樣無力的感受！

    預估錯誤的公孫策急忙加大力量，但最開始的錯估已來不及彌補。少女的雙臂一抖，就將他的束縛掙脫。她什麼都沒說，只向着空中躍起。

    在這樣下去她必然要跑！顧不得思考更多了，公孫策調動起新的力量。白色的物質憑空在小巷的上空生成，形成了低矮的天穹。全沒預料到這一變化的陌生女孩，在倉促之下反手一拍牆壁，打算變向。

    「——你休想！」

    同一時刻，公孫策用能力加速，奔向前方。他要採取更加穩妥的方法，直接用物理手段把她壓制住！

    然而，公孫策遺漏了一點。

    在使用白質這方面，公孫策根本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初學者。他對於自己新得到的力量還沒有徹底熟悉，更別說熟練運用了。

    於是，在他想到「壓制」這個念頭時，白質天穹隨即下落，像探險電影中的古代機關一樣向兩人壓下！

    半空中的少女眼神訝異，伸手狂奔的少年面色震驚，時間彷彿靜止在了這一刻，唯有下落的白質忠實着推進着物理時間的進程。

    只聽一聲悶響，塵土飛揚。白質忠誠地履行着灰髮少年的命令，將他們徹底壓了下去——以兩人面對面的形式。

    「……」

    公孫策說不出話來。他的背部死死頂着下落的白質，眼中注視着少女精巧的面龐，兩個陌生人之間的距離近到差一點就要碰觸到彼此的鼻尖。

    他下意識地想撐起身子，至少先擺脫這尷尬的態勢，卻發覺自己的右手又一次陷入了泥潭般的地面中。而他的左手……他的左手在哪裏？

    公孫策的目光順勢下移，掠過女孩冰冷無比的目光，美麗的面龐，潔白的脖頸，棕色的短袖衫，再往下就是看不出一點曲線的，只能用殘念一詞來形容的部位。

    「……」

    ***。

    *********。

    公孫策聲嘶力竭地大喊道：「收！收！！收！！！」

    終於能力迴應了他的意志，白質憑空消失了。他第一時間直起身體，高舉雙手，語速極快地說：「十分抱歉很對不起之前的事件暫且不提這個是我的失誤你想怎樣都沒問題但還請聽我一句！」

    公孫策緊閉雙眼，做好了覺悟，爲自己做出百分百真實的最後辯解。

    「——我以爲自己在撐着地面，真的什麼都沒感覺到！」

    啪！

    公孫策剛剛經歷了可排入此生尷尬top3的大慘事，而後又聽到了有生以來最響亮的巴掌聲。他無比慶幸自己用念動力強化了身體，不然他的腦袋就要與身軀分離，像香檳塞子一樣直衝雲霄了。

    「Yin賊！」

    果然被罵了。那又有什麼辦法。實在是沒臉再多說什麼。

    被人打了和被人非禮了完全是兩個層面的東西。公孫策追過去的時候有多理直氣壯，現在就有多無地自容。

    他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隙，十分意外地發覺這女孩居然還維持着那副面具般的狀態。可能她也不

    是那樣生氣……？

    這樣想着的時候，公孫策發現周圍的空氣變得稀薄。氣體似乎被某種力量固化了，在她的手中變成了一把漆黑的短刀。

    公孫策有氣無力地說：「不至於殺人吧……」

    迎接他的，是一道猶如驚雷的刀光，與少女凌厲的怒喝。

    「登徒子！你還我清白！」

    我的天啊。

    您這是什麼年代穿越來的小大姐啊。

    ·

    就結論而言，公孫策被單方面攻擊了半個小時。

    在這雞飛狗跳的三十分鍾間，他對白質的掌握有了質的提高——因爲單靠念動力在不傷害某人的前提下護身實在是有夠艱難。在半小時的急速追殺過後，基本摸清白質應用法的公孫策終於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好點子。

    他用大量白質做出了一個立方體，把自己牢牢鎖了進去，連個通氣口都沒留。這下任是女孩手段再怎麼高超，能力再怎麼詭異，她也難以將這繼承自拂曉騎士的力量打破。如果白質囚籠裏空氣不足的話，就想辦法偷偷開個通氣孔吧……

    「不知名的小姐？你差不多也累了吧，暫且先歇歇好不好？」

    轟！轟！白質囚籠外不斷發出猶如導彈轟炸的爆破聲，整個立方體像地震中的危房一樣不斷顫抖，嚇得內側的公孫策又填上了數層全新的防禦。

    她到底是肉體強化系的還是能量放出系的？不會是無常法使吧？？

    這姑娘生得一幅俏麗模樣打起架來卻跟他X的港漫強者一樣兇猛，光這動靜都讓他心驚肉跳。這絕對是個新人，蒼穹之都以前要是有這麼號人物，他絕不會毫無所知的。

    「可以暫時和解嗎？」公孫策小心翼翼地說，「公孫先生我最多算個正當防衛失誤，真要說還是你理虧在先……」

    囚籠之外暫時安靜了下來。

    幾秒鐘後，公孫策眼前的世界天翻地覆，360°旋轉的視野和強烈的撞擊讓他感覺自己像是一隻可憐的倉鼠。他立馬想象出了外面的場景，這見鬼的姑娘把整個白質囚籠擡起來了！她正像電影裏的怪獸那樣把囚籠往地上砸呀！！

    公孫策深深，深深地嘆了口氣。他嘗試着同時運轉兩種力量——這十分艱難，讓他感覺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但總歸，他豐富的戰鬥經驗發揮了作用。念動力拖着囚籠升起，飄到了約20米的高處。

    公孫策小心翼翼地開了個口子，朝下方看了一眼。不出所料，那女孩就站在地上，眼中的感情除了憤怒外似乎還有着未散去的羞澀。即使到了這般地步，她依然維持着無表情的狀態，讓公孫策不由得感嘆這年頭女孩爲了形象也真是夠拼。

    周圍的環境被人的能力破壞的一塌糊塗。爲了避免她再次用出投槍或射箭一類的招式，公孫策先聲奪人，決定先說出最關鍵的情報轉移她的注意力。

    「——冷靜點，我知道那些不是你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