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造反

    “人口販賣，果然！”

    方知行心頭凜然，他知道饑荒蔓延，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只是沒想到，事態已經惡化到了大家都必須賣兒賣女的境地。

    這時候，方知行注意到，有幾名船伕正從大船上搬運下來一個個麻袋，裝的應該是糧食。

    有兩個船伕一邊幹活一邊低聲閒聊。

    “呶~”

    方知行迅速給了細狗一個眼神。

    細狗秒懂。

    他可不是一般的狗，是能夠聽懂人話的。

    於是，細狗邁着小碎步跑到了近處，先是趴下來，裝模作樣的打幾個滾，自娛自樂的樣子。

    船伕該幹活就幹活，該聊天還是聊天，沒有人在意一條狗。

    這場買賣沒有持續太久，不到半個小時就完成了。

    有五十七個女孩被賣掉，小的只有五六歲，大的有十五六歲。

    伏牛村年輕一輩的小姑娘，差不多被一鍋端了。

    “爹，你不要賣我，不要賣我！”

    沉默中，一個丫頭忽然大哭起來。

    方知行看了眼，認出她是白二叔的閨女丫丫，說起來，白二叔膝下無子，只有這麼一個女兒。

    白二叔蹲在地上，低着頭，悶不吭聲，自始至終沒有擡頭看女兒一眼。

    “帶走帶走。”

    錢老闆不耐煩的揮揮手，隨即間，一個壯漢走過去，蠻橫的扯走了丫丫，懶得廢一句話。

    接着，一個船伕將半袋米扔到了白二叔面前。

    丫丫長得好看，賣了四十斤大米。

    白二叔默默的提起那袋米，轉身回家，耳邊迴盪着丫丫那一聲又一聲“爹”。

    “娘！”

    “爺爺！”

    “奶奶！”

    突然間，其他被賣的女孩也喊了起來，一個個嚎啕大哭，彷彿是她們人生最後一次呼喊。

    然而……

    五十七名女孩全部登上船，進入了艙內，她們的哭聲隨之戛然而止。

    “趙村長，這件事你辦的不錯。”

    錢老闆笑眯眯的，嘴上誇讚着，偏頭衝一個船伕點了下頭。

    那個船伕立刻扛來半袋米，放在了老村長腳邊。

    “這是約定好的報酬，五十斤大米。”錢老闆笑道。

    “好好好，謝謝錢老闆。”老村長點頭哈腰，臉上的表情像是菊花一樣綻放開來。

    錢老闆不再多言，轉身登船。

    大船很快駛離，漸行漸遠，消失在了繁星閃爍的夜幕下。

    不久，伏牛村家家戶戶冒起了炊煙。

    方知行和細狗重新返回岸邊，拿回破竹簍，去了黃沙地，然後生火，燒烤。

    “怎麼樣，偷聽到什麼沒有？”方知行問道。

    細狗梳理了下，緩緩道：“那兩個船伕屁話連天，主要是聊女人，他們昨晚去過青樓，睡過女人，在聊那些妓女怎麼白嫩怎麼水靈。”

    方知行斜了眼細狗，發現他一臉心馳神往，鄙夷道：“可惜了，你這輩子都去不了青樓。”

    細狗被打回現實，罵道：“去你丫的，不想聽算了。”

    方知行指了指燒烤，冷笑道：“不想吃算了。”

    細狗立刻認慫，連道：“得得得，我張長戟不跟你這種小人一般見識。”

    然後他繼續說道：“他們聊到，這個錢老闆一路南下，沿途販賣了很多男孩女孩，等到了清河郡城，轉手一賣，就能賺到十多倍的利潤。”

    方知行呲牙道：“真是心黑，無奸不商。”

    細狗深以爲然，接着說了下去：“他們還提到，蒲州發生了暴動，有一個叫‘王天補’的猛人造反了，殺了蒲州刺史，自封爲‘天補平均大將軍兼海內諸浩豪都統’，聲勢十分浩大。”

    方知行皺眉道：“清河郡在儋州，不知道距離蒲州有多遠。”

    細狗嘆道：“要是有一副地圖就好了。”

    一人一狗享用晚餐，肚子填的飽飽的。

    吃飽之後，方知行熄滅了火，背起破竹簍回村。

    一到村口，他立刻聞到了空氣裏瀰漫着米湯的香氣，撲鼻而來。

    方知行和細狗互看一眼，無語搖頭。

    “喲，這不是大牛？”

    突然，從路口拐歪處冷不丁竄出一個人來，嚇得一人一狗一哆嗦。

    方知行定睛看去，原來是村裏的潑皮懶漢“二狗”，瘦的跟竹竿似的，排骨外露。

    這傢伙又窮又懶，四十老幾了還沒娶着媳婦，一個人過。

    “二狗叔，這麼晚了，還不回家睡覺？”方知行應了聲。

    二狗拍着肚子道：“還沒吃呢，我去你宋大爺家裏借點米。”

    方知行心中冷笑，宋大爺賣了兩個孫女換來的米，會借給你？

    “那你去借吧。”他邁步繼續往前走。

    二狗突然伸出手攔住，他盯着地上的細狗，流着口水道：“我說大牛啊，這年頭人都吃不飽，你還養狗幹啥？不如，我倆把狗殺了，吃一頓狗肉怎麼樣？”

    “旺旺！”

    細狗激動的狂吠，落在方知行耳中，就是一句祖傳的國粹。

    二狗想吃狗……方知行噗嗤笑了，感覺很滑稽，再看細狗氣急敗壞的樣子，樂道：“這狗還太小，等他再長大點，一定開鍋。”

    “別等長大了，擇日不如撞日。”

    二狗吞嚥一下口水，突然伸手去抓細狗。

    “你……”方知行和細狗都沒有想到，這個二狗這麼混，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細狗趕緊往後躲。

    方知行擡起雙手，用力推了一下二狗。

    二狗一個趔趄，身體打擺，歪倒在了地上，摔了個屁股墩。

    “你敢打老子！”二狗突然急眼了，爬起來，掄起拳頭打來。

    二狗身高有一米七五，比方知行要高一頭，犯起混來，天不怕地不怕。

    方知行下意識擡腳就踹，一腳正中二狗的肚子，將他蹬飛了出去，撞在了一堵牆上，又反彈回來趴在了地上。

    吃飽飯的方知行，終究力氣更大一些，年輕人的反應速度也更快。

    “哎喲，哎呦……”

    二狗趴在地上呻吟。

    “呸，活該！”

    方知行吐了一口唾沫，揚長而去。

    細狗嘿嘿冷笑，遛到了二狗的腦袋邊，擡起後腳，呲了一泡尿。

    回到家，一人一狗倒頭就睡。

    一夜無夢。

    第二天清晨，方知行忽然被一陣喧鬧給吵醒了，側耳傾聽，有人在大喊。

    “二狗死了！”

    方知行雙眼不由得瞪大，打了一個寒噤。

    “死了？！”

    細狗也爬起來，看向方知行，問道：“昨夜你沒下死手吧？”

    方知行不確定自己那一腳的威力，趕緊起牀跑出去。

    到了地方一看，村民們全過來了，圍了裏三層外三層。

    方知行擠進去，低頭一看，瞳孔頓時狠狠一縮。

    二狗依然趴在那裏，身下流了一地都是血。

    他的腦袋被砸破了，旁邊有一塊帶血的石頭。

    還有，他的雙腿也被人剁掉了！

    詭異的是，雙腿不在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