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拜天舞

    飛霜峯。

    蘇元青跟宗主分別，準備回自己的院子。

    “慢着。”月華真君突然轉身，“你今日似乎有點不對。”

    蘇元青愣住：“師父？”

    月華真君上下打量他這位得意門生：“平日裏可沒見你跟其他峯頭的師弟師妹這麼多話。”

    多嗎？蘇元青回憶了一下，沒感覺自己說了什麼。

    話多的怎麼看都是那兩位吧。

    月華真君：“你覺得你宇華師叔的弟子如何？”

    蘇元青沉吟良久：“挺活潑的，想法也多。”

    月華真君忽而一笑，揮揮手：“行了，回去吧。”

    一副他懂了的樣子。

    蘇元青沒搞清楚自家師父到底懂了什麼，慢吞吞往回走。

    天色已晚，飛霜峯上也沒幾個修煉的弟子，大都回去打坐修煉了。

    到處都是白雪皚皚。

    蘇元青聽着踩雪窸窸窣窣的聲音，心逐漸靜下來。

    他擡頭望天。

    是爲什麼會覺得自己心不靜，又是什麼時候開始感覺煩躁的呢？

    似乎是今日看見連琬跟歐陽師弟打打鬧鬧的時候。

    又或者更早。

    蘇元青想，人是不是就愛犯賤？

    跟連琬結成契約的時候，他巴不得之後不要聯繫了，連琬最好早點把小狐狸忘掉，兩邊各自過各自的生活。

    但現在，連琬看上去過得還不錯，他的離開似乎對她沒有什麼影響。

    她的師父監督她每日御劍，還帶着她去拍賣會買靈獸。

    她的師兄……歐陽凌看起來跟她總是各種鬧彆扭，但氣氛也很好。

    以至於蘇元青居然產生了一種，憑什麼她離開我還能每天過得這麼開心的想法。

    契約獸天生會對主人產生感情，但那是主僕契約。他這裏只是平等契約，按道理不應該有這種想法……的吧？

    他知道連琬找不到小狐狸，無計可施，只能每天折騰自己的事情。

    但他自從跟連琬分開後，至少已經跑過去看她……二三四五六次，也是有點離譜。

    第一次去找連琬，是因爲感覺到她很難過。那次他還能以怕連琬出什麼事情爲藉口來告訴自己，畢竟已經契約了，對方的狀態對自己會有影響，這是應該做的。

    後面第二次……連琬在跟歐陽凌練劍，平平常常沒發生任何事情，他也在那邊待了好一會兒。

    第三次第四次都是晚上，連琬早早就睡了，睡得特別香，連牀上多了個小狐狸都不知道。

    第五次她被師父盯着練功，蘇元青不敢靠近，怕被師叔發現端倪。

    第六次就是今天下午。

    他本以爲連琬跟歐陽凌被師叔抓住了，會被罵得很慘，但看這倆吵吵鬧鬧還挺……歡喜冤家。

    就像是從萬寶閣回來的路上一樣，打打鬧鬧的，一看關係就很好。

    緊接着蘇元青又開始思索，他今天是不是有點過了。

    連琬明明是跟他在一柄劍上站着，又要去跟歐陽凌說話，弄得他當時莫名有點不太高興。

    爲什麼不高興？他其實說不上來，只是感覺忍耐不住，所以扭頭就走了。

    後面連琬想靠近他跟他說話，他還躲。

    現在想一想，似乎是太幼稚了。

    當時他就感覺到連琬心情低落下去了。

    早知道應該給自己丟個清心訣，冷靜冷靜，再考慮要怎麼做。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啊，怎麼現在這麼衝動？

    ……

    蘇元青踏進房門。

    按道理來說，他應該儘快入定修煉，爲宗門大比的儀式做準備，畢竟這事情師父很看重，若是出了差錯不好交待。

    但實際上，清冷大師兄在門口的位置站了一會兒，變成狐狸，消失了。

    -

    等到了宇華峯，連琬的屋子卻沒有燈光。

    夜晚是其他修士固定的修煉時間，只有連琬，它過來3次都是準備睡覺或者已經睡了，這一次似乎又是。

    蘇元青之前還以爲是她偷懶，今天才知道是修煉有問題。

    但那功法的問題，他不是幫着解決了嗎？

    她還是不打算每天打坐修煉？這樣師叔都不說她？

    最近無華宗誰不知道宇華師叔管得嚴……

    而且現在有點早啊，剛剛回來宗門，還沒到連琬睡覺的時段吧？

    小狐狸還在思索，就聽見屋子裏有走路的聲音。

    以及連琬的碎碎念：“真是的，誰能搞個太陽能一類的燈啊，換電池的不方便。”

    雖然有些詞不懂，但小狐狸習慣了連琬的說話方式。

    只要抓住“燈”這個關鍵字，就能明白，應該是靈石燈的靈石耗盡了，她嫌換靈石麻煩。

    小狐狸甩甩蓬鬆的尾巴，一躍而上，推開窗戶呲溜進去。

    連琬對着它話很多，只要進去了或許就能知道她今天的想法。但有很大的可能要被她揉一頓，洗個澡之類的……

    小狐狸輕輕地落在地上，腦子裏的想法還沒轉完，燈光就亮起來了。

    它正對着的方向放着一個巨大的浴桶，上方有白茫茫的霧氣升騰，對着它這側的桶壁木板潮溼，還有顆水珠子滑落到地面，融進地板上的水漬中。

    水漬旁幾個溼漉漉的腳印，從木桶延續到小狐狸身後的方向。

    所以她剛纔是在……

    小狐狸還在愣神，腦子有點打結，一時沒反應過來。

    而它身側的連琬一轉身：“咦？”

    她迅速把狐狸撈起來，雙手把小狐狸從頭到腳擼了一遍。

    “你今天怎麼來了？好像也沒受傷啊？要跟我一起洗澡嗎？”

    連琬問了個問題，但也沒指望小家夥回答。

    她說話的時候已經開始往前走，手上還捏了個清塵訣，給小狐狸來了個初步清潔。

    話音落下的同時腿一跨就回到了浴桶裏。

    小狐狸僵硬了。

    它現在非常肯定之前的猜測，那個它希望錯誤的猜測——

    連琬在洗澡。

    洗到一半燈滅了，所以她去給靈石燈裝靈石。

    很簡單的事情，所以她根本沒穿衣服。

    身後是滑溜溜的皮膚，還好連琬的動作很快，倆人也離得很近，它還沒來得及看。

    並且它雪白的毛毛在熱氣騰騰的洗澡水中浮了起來，讓它不能看到更多不能看的東西。

    連琬捏住小狐狸的臉把她往自己這邊掰，但死活掰不動。

    “這麼個小家夥兒，勁兒還挺大。你真的是凡獸嗎？”

    “唉要是不是凡獸就好了，這馬上大比要開始了，我還不知道如何鬥法……師父肯定不會給我講解詳細鬥法的，二師兄也不知道願不願意。”

    在滔滔不絕的碎碎念中，小狐狸閉上眼：……

    連琬苦惱完了見它這副模樣，揉它耳朵：“你變了，你看都不看我一眼。”

    小狐狸：……

    連琬伸手捏尾巴：“手感軟fUfU，真好呀……你最近又去哪裏玩了？”

    小狐狸掙扎地把尾巴往回收，結果尾巴尖似乎不小心掃到了什麼東西。

    連琬哼唧了一聲：“你個小討厭！真不聽話。”

    小狐狸不敢想自己到底掃到了什麼，也不敢繼續掙扎了，只能整隻狐在熱水中放鬆，任由連琬折騰。

    沒關係的，被洗澡之類的它已經有經驗了，反正……

    連琬突然捏住了它的關鍵部位，輕輕搓了搓，捏了捏。

    “噗，好可愛。”

    小狐狸很確定它那裏是乾淨的。

    而且之前渾身過了一遍靈氣，說明連琬擔心它身上髒，帶進浴桶不好，先給它用了清塵訣。

    這種情況下還要洗這裏……

    她就是惡趣味！

    她就是……

    “咦？硬了。你長大了嗎？要找母狐狸了嗎？需要姐姐幫忙嗎？狐狸的繁衍期是什麼時候來着？”

    小狐狸七竅生煙，發出尖銳的爆鳴聲，然後猛地從水裏竄出去，衝出窗戶跑了。

    連琬兩手空空，望着窗戶的方向發呆。

    “哎呀，似乎玩過頭了。噗，小家夥還害羞呢，簡直萌翻了。”

    隔了會兒她才突然想起來：“壞了！忘記帶着小狐狸去找師父了！”

    這可怎麼確定她是不是跟狐狸契約了？

    下次它還願意回來嗎？

    連琬擰眉思索了一下，感覺可能……有點難。

    這可是小狐狸第二次被她嚇跑了，它回來幹啥啊？

    完蛋，光顧着玩了！

    連琬這會兒也沒什麼心思泡澡了，擦乾身體換了衣服出去倒水。

    推開門的時候，室內的光線照出去，她忽然發現窗戶外面的地面上有個小黑點。

    湊過去看是一滴血，新鮮的血液，反射着微弱的亮光。

    哪裏來的血？

    小狐狸受傷了？

    剛纔沒注意到啊？

    -

    無華宗宗門大比開始的第一天，宗門所有弟子都要在辰時之前到達宗門演武場。

    連琬怕自己不懂規矩出什麼差錯，打着哈欠早早等在歐陽凌的院子門口，生怕這傢伙嫌她煩，甩開她自己過去了。

    歐陽凌一推開院子門就皺眉：“幹嘛啊這麼纏人。”

    連琬挑眉：“但凡咱們峯有其他人，我都不會找你好嗎！”

    歐陽凌：“呵呵。”

    連琬：“所以你爲什麼是二師兄，我們峯的大師兄呢？爲什麼沒見過宇華峯的大師兄？”

    歐陽凌丟出飛劍，順口回答：“出遠門了啊。”

    連琬緊隨其後：“出遠門？那是多遠？怎麼進宗門都沒見過的？”

    歐陽凌：“你連這都不知道？他去辰龍島了。”

    連琬：“啊？噢噢噢，辰龍島啊。”

    辰龍島位於須彌海，常年妖獸作亂，需要修士鎮守。幾大門派協商，輪流派遣金丹期以上修士去辰龍島壓陣，以確保修真界的安定。

    歐陽凌嗤了一聲：“想當年宗門大比，都是我們宇華峯聞光師兄拜天舞，要不是他去了辰龍島，哪來的蘇元青？”

    連琬點頭：“對對對，就算聞師兄去了辰龍島，拜天舞的也應該是我們歐陽師兄嘛~”

    歐陽凌瞪她：“你什麼意思？嘲笑我？”

    連琬眨了眨圓圓的眼睛：“你說等蘇師兄去了辰龍島，到時候是不是就該輪到你了？我們這一代弟子還有誰比較厲害？”

    歐陽凌突然調整站姿，表情嚴肅，渾身上下多了一種玉樹臨風的氣質。

    連琬差點沒笑出聲，但還是按捺住，一本正經搖搖頭：“但宗裏誰不知道你戀愛腦，不好好修煉被師父罵了？讓你代表無華宗弟子來拜天，不合適，不合適。”

    歐陽凌咬牙切齒：“連！琬！”

    “哈哈哈哈！”連琬現在御劍已經沒什麼大問題了，一溜煙就往演武場的方向衝過去。

    辰時已到，無華宗所有弟子在演武場整整齊齊列隊站好。

    飛霜峯頂端的鐘聲響起，嗡的一聲在宗門上空盪漾開，打破寂靜。

    緊接着一個身影躍出，氣勢如虹地衝向高處。

    “大師兄！”

    “是大師兄！”

    “蘇師兄……太厲害了！”

    連琬仰着頭，看不懂。

    她只知道蘇元青腳下似乎並沒有踩劍，反而像是在空中奔跑，憑空跳躍，直上雲霄。

    “這怎麼做到的啊！？”

    “你沒看宗門的拜天舞介紹嗎？這是一種步法，不用御劍，直接用靈氣控制身體……”

    “我當然知道，問題是這到底是怎麼控制的！要維持動作如履平地，還能穩穩地停留在高空中不墜落，還要兼顧拜天舞的美感。”

    “哦那我也不知道。”

    蘇元青突然抽出了劍，一個劍花之後，朝着雲端斬出！

    明明離得很遠，但連琬感覺到了一股驚人的氣勢。

    若幹招劍術之後，他動作驟然一廳，整個人後傾，彷彿被拉成一張弓。

    而後渾身繃緊，將手中劍投擲出去，而後像是躍起，身體陡然升高了幾個度，做出幾個大張大合的動作。

    緊接着他又換了幾個姿勢，將劍拋向空中，做出一個類似大鵬展翅的姿勢。與此同時，他周身有亮光閃爍，真的在空中形成了一隻金燦燦的大鵬的形狀，並逐漸放大到能夠籠罩整個演武場。

    “這是以靈氣御形？”

    “對，但這也太強了……大師兄的修爲是否又有精進？”

    “反正比三年前厲害得多。”

    有弟子點評道：“聽說拜天舞要用到宗門內的九種步伐、十六劍招，以及其他二十五式御靈術，宗門大比的儀式要求至少完成一半。但我看大師兄的步伐，至少才用了七種。”

    另一名師兄搖搖頭：“何止七種，他九種都用上了！你是沒看出來雲蹤步和蛇遊步嗎？這兩種比較不好認，但他上臺階的時候……”

    “那御靈術呢？不知道用了幾種？”

    “現在三四種了，後面不好說。”

    “不會也全部都要使出來吧？”

    “拜天舞的所有訣竅都對鬥法有幫助，若我是大師兄，我也會能多學一些就多學一些。問題就是，我學不會。”

    “哈哈哈哈哈！”

    “笑屁！你能學會？”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