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我不怪他們

    “怎麼樣，我這一招，很厲害吧？”

    多拉格試圖充滿陽光地朝着達倫燦爛大笑。

    可他失敗了。

    他的笑容中只有悲愴和失落。

    在天空中閃爍不定的雷光中，顯得蕭瑟。

    達倫敏銳地注意到這了這一點，他皺了皺眉，忽然問道：

    “這個故事應該還沒說完，對麼？”

    多拉格牽強地笑了笑。

    “是的，這個故事還沒結束……”

    他還沒說完。

    大雨前夕的狂風席捲街道而過，吹起了地面上無數落葉。

    也吹起了多拉格遮蓋住面容的兜帽。

    達倫瞳孔微縮。

    多拉格的樣子跟以往沒有太大的變化，鼻樑高挺，眼神深邃，線條深刻而清晰，黑色的頭髮顯得亂糟糟的。

    唯獨多了一道新的傷疤。

    傷疤位於他的左臉上，呈傘面濺射出去，血肉有些潰爛，有灼燒的痕跡。

    “槍傷。”

    達倫微微錯愕。

    忽然——

    “是他！！”

    “是世界政府最新通緝的罪犯！”

    “蒙奇·D·多拉格！！”

    “他怎麼會在這裏！？”

    “該死！！別動！！”

    “快通知海軍！！”

    “……”

    一道道驚恐、憤怒、遲疑、忌憚的聲音從街道上響起。

    伴隨着多拉格的兜帽被吹飛，周圍的行人驚懼不已地認出了他！

    整條街道瞬間陷入了一片的混亂——

    有人臉色蒼白地帶着小孩子逃離；

    有人眼神涌現出貪婪的光芒，顫顫巍巍地舉起手槍，槍口對準多拉格；

    有人驚恐地試圖用電話亭和商店的電話蟲來通知當地的政府和海軍，卻錯愕地發現所有電話蟲都連接不上任何信號……

    面對着這一切，多拉格卻恍如未覺般坐在那裏，只是笑容平靜地看着達倫。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達倫的目光閃了閃，拳頭不自覺有些攥緊，皮膚表面有微弱的電弧躍動着。

    “以你的實力，在你有所防備的情況下，就算是擁有海樓石子彈的CP成員都不可能傷到你，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了……”

    “是的……”

    多拉格不免有些慘然地笑了笑，接着說完了那個故事。

    “在我殺死了那個天龍人之後，我輕鬆解決了那幾個CP護衛。”

    “可當我轉過身來的時候，卻看到了難以置信的一幕。”

    “街道上的平民恐慌地逃竄，有人撥打電話通知海軍，有人崩潰地大哭，可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多拉格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終於拿起酒杯猛灌了一口，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臉色微微漲紅。

    他喘着粗氣：

    “被我救下來的那個小男孩的父母，他們害怕地顫抖着身體，撿起了其中一名CP成員的手槍……”

    嘴角的笑容有些荒誕：

    “對準了我。”

    空氣中彷彿有什麼東西驟然崩斷。

    沉默降臨。

    轟隆！！

    又是一道慘白的雷霆撕破了漆黑的天幕，轟鳴聲震耳欲聾。

    “就像現在一樣。”

    達倫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周圍的人羣。

    他們在圍觀，在覬覦，在恐懼；

    他們有人在逃跑，有人卻拿起了槍。

    被海軍准將冷冽的眼神這麼一瞥，原本準備開槍的平民們紛紛嚇得扔下了手槍，倉惶逃竄。

    “我不明白，達倫……我明明是在爲他們出頭，我是在保護他們，他們不應該怕我的……”

    多拉格眼圈有些發紅，神色有些難以理解。

    “我明明在做一件好事，我明明是一個正義的海軍。”

    達倫抽了一口煙，緩緩道：

    “是的，好人就該被槍指着。”

    多拉格低聲道：

    “他們不斷地對我說着‘對不起’，我試圖走上去安撫他們的情緒……”

    “可他們終究還是開槍了。”

    達倫忽然道。

    多拉格默了默：

    “是的。”

    “因爲你沒防備，更加沒料到他們會真的開槍。”

    “是的。”

    “你知道他們開槍的原因？”

    “我知道，他們不想死。”

    達倫冷笑了一下。

    是的，他們不想死。

    多拉格殺了天龍人，作爲當事人，他們必須殺了多拉格“將功贖罪”，才有可能活下來。

    哪怕多拉格殺死天龍人，是爲了救他們。

    世事，何其荒誕。

    多拉格忽然長長地吐出一口悶氣，笑了笑。

    這次的笑容中，流露出幾分灑脫和釋然。

    “我不怪他們。”

    “我知道的……他們只是普通人，他們有自己的生活，他們有自己的人生，他們只想過平靜的日子，平平穩穩地過完自己的人生……他們這也是在保護自己，保護自己的家人。”

    “我不怪他們，這是他們該做的事情，他們已經跟我說對不起了。”

    “但在中槍的那一刻，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那些面對着天龍人跪下來的芸芸衆生，他們跪的不是所謂的權力，而是這個該死的、糟糕透頂的世界。”

    “腐朽的制度，卑劣的道德，自私的人心……天龍人的存在，只是這一切亂象所構築而成的怪胎。”

    說話的時候，多拉格眼神有些恍惚地看向了街道的某個角落。

    達倫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一個女人坐在泥濘骯髒的路邊，臉龐餓得發白，形容枯槁，衣服破爛不堪。

    她的懷中抱着一團破布般的東西——那是一個孩子。

    而在她不到五米外的地方，是一個裝潢豪華的飯店。

    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看進去，因爲多拉格出現所導致的騷亂，飯店中顧客已經逃跑一空。

    剩下一桌桌熱騰騰的、昂貴而精美的飯菜。

    多拉格看看飯菜，又看看飢腸轆轆的女人，抿了抿嘴脣，低聲道：

    “你看到了嗎，達倫。”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真相。”

    “天龍人驕奢淫逸，他們需要錢，因此壓榨各大加盟國。”

    “加盟國政要和貴族因此壓榨地主和商人，他們也因此而壓榨普通的平民。”

    “數不勝數的芸芸衆生，他們就這樣永遠待在這個社會的最底層，飢腸轆轆，有些成了乞丐，有些成了竊賊，有些成了妓女，有些成了賭徒……但更多的人成了海賊。”

    “這些可憐又可悲的人吶，光是活下來都已經花光了所有的力氣了。”

    多拉格再次笑了笑。

    “所以我真的不怪他們對我開槍。”

    “其實我都明白的，誰能贏他們就會幫誰，只是我現在還沒真正贏。”

    這一次達倫看出來了。

    多拉格的笑容中再也沒有哀傷和失望。

    只有釋懷和一抹埋在最心底的自責。

    “不僅僅是他們，我們眼前所見的一切，災難、飢餓、紛爭……正是世界未來的縮影，在這個優勝劣汰的世界裏，幸福永遠不會駐足停留。”

    多拉格正色看向達倫，一字一句地沉聲道：

    “總有一天，我會改變這個世界。”

    聽到這裏，達倫心中不由得嘆息。

    他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當日多拉格在自家院子裏吵着鬧着、喝得大醉的一幕幕。

    明明只是兩個月的時間沒見，多拉格的臉上已經明顯多出了幾分沉澱的滄桑。

    原本那種天真、爽朗而熱血的愣頭青氣質已經快要消失無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看透世界本質的灑脫和豪邁。

    現在他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了。

    只不過。

    他終歸是要走上原來的路。

    ···

    ···

    ···

    ···

    大多數同人小說都只寫革命家多拉格，可我想寫寫他成爲革命家之前的故事。

    心態的轉變，精神的蛻變……他的經歷，他的人生。

    這也是老馬我選擇了這麼早的一條時間線的原因。

    因爲每個人都該有他們的故事。

    今天只有兩章，這裏的劇情比較難寫。

    求一切，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