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兄妹之間容不下一個臭弟弟

    蛇岐八家是盤踞日本黑道之巔的本家，如黑日高懸令幾乎全日本的黑道勢力俯首稱臣。

    可正所謂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而猛鬼衆就是潛伏於蛇岐八家光輝之下的影子。

    二者就像是DNA雙螺旋基因鏈一樣，互相纏繞糾結誰也無法離開誰。

    在祕黨的記載中，黑王血裔是竊取了龍族的血統，通過獻祭未經人事的少女與純血龍類交配生育，再選取血統穩定的孩子代代繁衍，這才令後世混血種體內的龍血趨於穩定。

    而日本的混血種的血統來源於那位和黑王一樣尊貴的白王，他們是被龍血直接污染的混血種，比人與龍交配繁衍的後代要更加強大更加高級，但同樣他們的血統並不穩定，極其容易墮落爲“鬼”，也就是死侍。

    “鬼”會遭到家族的監視和迫害，在平安時代，蛇岐八家曾在神戶山的山腹中設立了堅不可破的黑牢，用於囚禁家族中出現的鬼。而在明治維新後蛇岐八家接觸到西方思想，覺得黑牢不夠人道，於是把它封閉了。

    取而代之的由家族資助的修道院、精神病院和療養院，蛇岐八家覺得與其等待“鬼”甦醒後再將它們祕密關押，還不如從娃娃抓起，將血統檢測結果中有可能轉化成鬼的孩子送去無人知曉但守備森嚴的學校看管起來。

    而不甘心在監牢和看管中度過一生的鬼選擇逃離蛇岐八家，他們聚在一起建立了名爲猛鬼衆的組織，一邊反抗着蛇岐八家的迫害一邊尋求着進化血脈成爲純血龍族的方法。

    櫻井小暮就是一隻鬼，她在五歲的時候被確認帶有危險血統，那時候的她並不知道未來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還在疑惑爲什麼父親臉上突然就失去了笑容，爲什麼母親臉上被無窮無盡的悲傷籠罩，爲什麼第二天被送到一所建於深山的學院後就再也沒見過父母。

    據說她的家族資助了許多類似的學院，都是負責監管鬼的學院，而她在其中一所學院生活了九年。

    期間她一直表現的像個普通女孩，每年本家都會派遣執法人到學院裏給他們這些“鬼”做安全檢測，而她的檢測結果永遠都是代表安全的綠色，所有老師和執法人都覺得她是個好孩子，覺得她會就這麼保持安全直至四十歲“刑滿釋放”。

    但她逃走了。

    兩年前的某個夜晚，她孤身一人逃離了那座位於深山的牢籠，奔向夢寐以求的自由，並毅然決然地投入了猛鬼衆的懷抱。

    她在猛鬼衆的扶養下長大，於半個月前正式加入猛鬼衆，並被調遣至東京跟隨猛鬼衆的首領“龍王”。

    在前往東京之前她就曾聽說過龍王的大名，據說那是一個強大而富有魅力的男人，猛鬼衆裏有無數少女都爲之傾心，而今晚聚集在大廳等候的美少女們都幻想着自己能被那位大人看中成爲入幕之賓。

    樓梯上傳來富有節奏的腳步聲，櫻井小暮與其他女孩兒一樣擡頭望去，等待着覲見尊貴的龍王大人，可她的眼角餘光卻發現不遠處的茶几旁坐了個人，一個嘴裏叼着筆正在皺眉苦思的人。

    “他是什麼時候來的？”櫻井小暮有些吃驚，她分明記得之前那裏空蕩蕩的並無人影，且爲了不打擾龍王大人的雅興，所有男性都早早撤離了此地，按理說這層樓不應該還有其他異性存在才對。

    她的目光看向其餘女孩兒，發現她們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樓梯上，在那裏站着個清瘦的少年。

    他的年紀不大，看着櫻井小暮差不多，年輕的有些過分。

    他肩披一件血紅色的廣袖和服，刺繡着大朵大朵的彼岸花，這種也被稱作曼珠沙華的石蒜科植物開出的花，紅得就像是新流的血，和少年瑩白色的皮膚交相輝映。

    少年的相貌有些陰柔，並非猛鬼衆成員口中那般能驚豔世人，起碼不如坐在那咬筆頭的傢伙，但他身上有種獨特的氣質，乍看之下有些柔弱，細看卻透着妖冶，破碎朦朧的美和暴戾無常的勢本應互相對立，但此刻卻在他身上完美融合在一起。

    這就是龍王，沒有傳說中的威武霸氣，只有驚心動魄的美豔。

    他的視線在一衆身着和服的少女中巡視，最後落在了薄施粉黛卻依舊豔壓羣芳的櫻井小暮身上。

    風間琉璃的脣角勾起，似乎是一個收藏家見到了心怡的寶貝，緩步下樓來到櫻井小暮身前，細細打量着這個很美很美的女孩兒。

    他今天去赤城神社見了筆友，相談甚歡，晚上又終於學全了阪東玉三郎的《楊貴妃》，激動之下便想要找個足夠漂亮，即便不能“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起碼也得是“一枝紅豔露凝香”的女孩兒見證他的第一次演唱。

    恰好，在這羣被王將送來的鶯鶯燕燕中，藏着一朵能讓他親手採摘的鮮花。

    櫻井小暮只是個剛剛加入猛鬼衆的小姑娘，她從未想過這般的寵信和恩遇會落在她的身上，不知所措的她忽略了剛纔發現的異樣，做了一件最傻的事情。

    在旁邊女孩們羨慕混雜着妒忌的目光中，她像在皇家舞場上被人邀舞的女孩那樣牽起裙角屈膝行禮：“我叫……我叫櫻井小暮。”

    風間琉璃看着明明身着和服卻用西式禮儀向他行禮的女孩，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覺得這女孩兒實在有點可愛，便輕笑着說道：“我是源……”

    “他是源腎的弟弟，叫源脾。”

    突如其來的男聲打斷了風間琉璃的自我介紹，直至此時他才發現原來這塞滿了妙齡少女的房間中，除了他之外竟然還有一個男人。

    瞬間，風間琉璃眼中的溫和笑意倏然散去，無盡的冷意與暴戾浮現，妖豔如彼岸花的花美男變成了森羅惡鬼般的花美男。

    原本還滿心崇敬和嫉妒的女孩兒們被恐怖的煞氣籠罩，只覺刺骨的寒意從骨髓深處蔓延至四肢百骸，滿腔熱情在瞬間凍結，姣好的面容上浮現出了明晃晃的畏懼。

    這一幕似乎是觸動了風間琉璃的某根神經，他眼中涌現出一縷殺機，有種將這些精挑細選的女孩全部做成貨真價實的人偶的衝動，但站在他面前的櫻井小暮卻依舊維持着原來的姿勢，精緻的臉蛋上沒有絲毫的畏懼和惶恐，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以及在他身後那個無理之人的輪廓。

    眯了眯眼，風間琉璃冷聲道：“你留下，其他人都離開。”

    “哈咿！”瑟瑟發抖的少女們似乎察覺到自己引起了龍王大人的不滿，雖然不知道爲什麼龍王大人會如此生氣，但她們不敢說也不敢問，只能埋着頭離去。

    只剩下三人的大廳內，風間琉璃轉過身看着坐在茶几旁的男子，眼中透露着警惕：“你是誰？”

    “不得不說作爲一名歌舞伎演員，你已經稱得上神韻十足，但身爲一個組織的領袖，伱根本不夠格啊。”夏狄並未回答風間琉璃的問題，而是將手中的紙筆放在茶几上，接着又從身後摸出一支單反攝像機開始擺弄，儼然沒把猛鬼衆的首領龍王放在眼裏。

    沒辦法，風間琉璃身材纖細，面貌如同透着一股子陰柔之美，就連身高也只比櫻井小暮高了半個頭，在他看來確實沒什麼威嚴。

    就算現在殺氣騰騰威武不凡的模樣，在他眼中也就是小孩子拿腔作調，根本不值一提，所以說話時一點面子都不給：

    “龍王啊，可不是你這種小屁孩能……”

    “……”

    話到一半，夏狄突然改口道：“源脾，你缺乏成爲王的氣量！”

    如此生硬的轉折讓風間琉璃眼角一抽，他還以爲對方擺出如此目中無人的架勢必有高論，耐下性子令其有機會闡述自己的觀點，結果就這？

    “如果你費盡心機潛入就是爲了說些噁心我的話，那麼恭喜你，你做到了”風間琉璃聲音中帶着幾分羞惱。

    很顯然，驟然登上高位的他養氣功夫還不到家，會被如此低級的手段給激怒。

    在成爲龍王之前，風間琉璃只是個生活在鄉下的普通男子高中生，自幼在哥哥源稚生的庇護和陰影下長大，又因爲身體瘦弱長相偏女性化被同學排擠孤立霸凌，骨子裏都透露着自卑與不自信。

    但那個纖細敏感自卑懦弱的男孩已經被殺死了，現在支配這具軀殼的是喜怒無常內心充滿暴戾的靈魂。

    儘管他已經和哥哥決裂了，可當有人侮辱那個憧憬着正義的青年時，他依然會生氣。

    “所以說啊，青春期的小鬼就是叛逆加中二。”夏狄嘆了口氣，擡起眸子看着風間琉璃，語氣依舊是那麼淡然，沒有將殺機畢露的龍王大人放在眼裏：

    “嚮往成爲正義夥伴不惜親手斬殺弟弟的哥哥，爲了報復兄長淪爲森羅惡鬼的弟弟，這麼彆扭又病態的感情真是看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說真的如果拍成一部電視劇或許會很受中年婦女喜愛。”

    “你懂什麼？！”身着和服的少年眼中血色翻涌，似乎蘊藏着無邊無際的恨意，好像下一秒就會衝上去將面前這個胡言亂語之人撕碎，但他剋制住了自己內心的衝動，視線在對方身上遊移，尋找着該從何處下刀才能不損傷那具完美的皮囊。

    風間琉璃是個愛美的男人，在幾個月前他曾經獵殺了十四個漂亮的女孩，將她們製成了“栩栩如生”的屍偶，《鳴神》中的雲中絕間姬、《源氏物語》中的藤壺和浮舟、《助六由緣江戶櫻》中的揚卷、《籠釣瓶花街醉醒》中的八橋……無一例外都是歌舞伎中的美人兒。

    在日本，真正的歌舞伎只能由男子出演，但風間琉璃從未想過用男人製作屍偶，不僅是能入他眼的男人少之又少，還因爲在他心中最好看的男人就是自己的哥哥，他擔心自己未來會在醉心藝術的時候，不小心將哥哥也給做成目無生機的屍偶。

    可此時他發現，有一個在外形上比自家哥哥更加優秀的男人出現在了自己面前，雖然對方說話很難聽，語氣和態度都非常傲慢，但這恰恰激發了他的創作欲，就像米開朗基羅遇到一塊上好的石料於是有了西方美術史上最值得誇耀的男性人體雕像之一“大衛”那樣，他也想要將夏狄製作成絕無僅有的男性屍偶。

    少年對自己的實力有充足的自信，他是最強的鬼，但他看不透對面那個男人，他坐在那好似渾身都是破綻，但每一處破綻又都像是放出來的誘餌，只等他上鉤。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夏狄完全不在意對面虎視眈眈的少年，拿起單反相機抖了抖，變魔術一般從中抖出幾張照片。

    “看完這個再急。”

    風間琉璃邁出的腳步停頓，隔着五米的距離看向夏狄舉在半空的照片。

    照片的取景地應該是在某個遊樂園，主角則是一個打扮的像是男孩子的漂亮女孩兒，她面無表情的看着有些冷，但懷裏摟着的玩具熊卻讓她看上去變得有些呆萌。

    不知爲何，風間琉璃看見這個女孩兒的時候心裏像是被鉤子勾住了一般，有些撕扯般的疼痛，像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奪走了：“這是誰？”

    站在他身後的櫻井小暮放下和服的裙襬，神情有些疑惑，對龍王大人突然稍微急切起來的語氣感到不解。

    夏狄難得沒有賣關子：“這是你的妹妹。”

    “不可能，我只有一個哥哥！”

    “但她是你哥哥的妹妹，自然也是你的妹妹。”夏狄嘴角勾起一個惡劣的弧度，如同魔鬼一般將女孩兒的來歷娓娓道來：

    “自從用刀刺穿你的心臟，把你扔進那口枯井之後，源稚生的心也像是空了一塊，爲了不讓那處空洞越擴越大，他必須找到能取代你的填充物將破損的心臟填補到不留一絲縫隙，而這個女孩兒就是他用來寄託情感的對象。”

    “所以，她是我的代替品？”風間琉璃眼中泛起血絲，聲音像是從牙縫間擠出，如同一隻正在撕扯封印的惡鬼。

    即便成爲了龍王，他依然保持着令人如沐春風般的溫和表象，但現在，他有些維持不下去了。

    “不，她是你的妹妹。”夏狄再度糾正的同時，將手中的照片散開，露出女孩兒在迪士尼樂園遊玩時的畫面。

    在灰姑娘城堡被工作人員嚇到縮肩膀，在幽靈公館抓着路明非的胳膊，吃油炸食品時的滿足和狂飲可樂的舒暢……

    “看，即使你哥哥出國留學去了，你的妹妹也並不是孤身一人，她終於逃……”

    “住口！”聽着夏狄那講童話故事一般的口吻，風間琉璃就感覺自己心中有一種名爲妒火的情緒在熊熊燃燒。

    原來在殺死自己之後，哥哥就找到了代替品，還將屬於他的那份關愛與愧疚全部給了那個冒牌貨！

    可那個冒牌貨卻不半點珍惜哥哥給予的愛，還趁着哥哥不在有了別的新歡。

    抱歉，原諒他在盛怒之下有些口不擇言，但此刻他真的沒法保持冷靜。

    “她是誰？”

    “她是你妹妹。”夏狄不滿地比了三根手指，示意事不過三，再問他就要翻臉了。

    “她的名字！”

    “繪梨衣，一個善良又可愛的小姑娘。”

    “善良？可愛？”風間琉璃咀嚼着這兩個詞，心中的妒火像是被澆了一桶燃油，燒的更加劇烈更加旺盛。

    “呵，這就是正義的夥伴所看中的品質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