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利慾

    布林登公爵嚴肅面上的嘴角勉強翹了下，道：“我覺得您還能活不少時間。”

    聞言，瓦德侯爵咯咯笑：“那可會叫他們七竅生煙，一定會的。”

    他的笑容忽然一斂：“好吧，黑魚大人，你大老遠的跑過來是爲什麼了？”

    在瓦德侯爵的注視下，布林登公爵閉了會兒眼睛再睜開。

    但他剛想開口的時候，卻被對面的黃鼠狼打斷：“爲了什麼？你作爲小史塔克的叔外公和他的使者，是爲了再次提醒一下佛雷家所遭受的羞辱嗎？”

    布林登公爵張了張口，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抱歉，我趕到峭巖城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阻止那個孩子了。”

    “孩子？”

    瓦德侯爵嗤笑出聲：“尊貴的黑魚大人，省省你那蹩腳又可笑的理由吧。你剛纔瞧見了我的妻子了吧？她才十六歲，像朵小花，她的花蜜可是只給我一個人喝………呼………呼………她已經懷孕了哦，過個半年多，她就會再給我添個兒子………”

    停頓了下，他又咯咯笑：“我的繼承人已爲背誓者戰死………說不定我會讓這個新生兒子當我的繼承人，你說這會不會把盼着我死的那些崽子們給活活氣死啊。”

    布林登公爵嘆氣道：“我很遺憾………”

    瓦德侯爵遍佈老人斑的粉紅禿頭左右搖擺，接着道：“你的兄長（霍斯特·徒利）沒來參加我的婚禮………在我看來，就算他已經離世了，這依舊是侮辱。別忘了，我上次結婚時他也沒來，還稱我爲‘遲到的佛雷侯爵’，這你聽說過吧？難道他以爲我死了？我可沒死，而且我活得比他長，就像我活得比他父親還久一樣。”

    他不屑地哼了一聲：“尊貴的鱒魚們老是看我不順眼，你別否認，也別想騙我，伱很清楚我說的是實話。黑魚大人，好些年前，我去找你兄長，提議讓他兒子和我女兒聯姻。這有什麼不好？我有個乖女兒是合適人選，只比艾德慕大幾歲，就算他本人不太樂意，我也還有其他女兒給他挑，要年輕的有年輕的，要老的有老的，要少女………要寡婦………要什麼樣的都沒有。可是呢，霍斯特大人說什麼也不肯。他講了一大堆甜言蜜語，通通都是藉口，我真正想要的卻是趕緊嫁掉一個女兒啊。”

    他的臉整個皺成一團：“還有你那嫁去鷹巢城的侄女，同樣一副壞德行，那是兩年多前的事囉，當時瓊恩·艾林還是御前首相，我千里迢迢跑去君臨，向艾林公爵夫婦提議讓我兩個孫子到紅堡裏做他們的養子，與之相對呢，讓他們的兒子到孿河城來住一段時日………但是呢？哼，莫非我的孫子就那麼見不得人，沒資格給紅堡裏的人看？他們可都是既安靜又懂禮的乖孩子。哼，你侄女那樣子，整個人像是結了冰，好像我打算把她兒子賣給戲班似的。”

    他又哼了一聲：“艾林大人爲了平息尷尬，便吐露他的兒子已經決定送到凱巖城去給泰溫公爵收養，我很快就知道了那是他臨時想出來的藉口，因爲你的侄女立刻半聲不吭地衝出了房間。”

    布林登公爵耐心地聽着瓦德侯爵的抱怨，但聽到這裏，他的目光微動，道：“或許，艾林公爵當時的確有意讓自己的兒子成爲泰溫公爵的養子。”

    聞言，瓦德侯爵奇怪地笑笑，道：“泰溫大人，他可是個大人物啊，呵，多了不起，他心高氣傲得很。據說他拉的屎都是黃金？但我敢跟你打賭，他豆子吃多了，跟我一樣會放屁，不過你甭想聽他承認，想都別想。他整天高傲什麼，他以爲所有人都是他的僕人嗎？他也不過兩個兒子，其中一個還是畸形小怪物，我可以拿兒子跟他一個換一個，等他的都死光了，我還剩十八個半呢，咯咯………”

    頓了頓，笑聲停止，瓦德侯爵突然伸出一隻乾枯的手指：“羅柏·史塔克最可恨，爲了支持他，我不僅派出了繼承人，還讓他帶走了孿河城的大部分兵馬，他卻讓佛雷家淪爲了七國最大的笑柄，佛雷家的女孩們更是成了笑柄中的笑柄！”

    兩人對視了一小會兒，布林登公爵嘆氣道：“瓦德大人，羅柏雖然戴上了王冠，但………仍然改變不了他是少年的事實，您也年輕過，他這個年紀很容易爲愛矇蔽眼睛，而我………身爲他的叔外公，能做的是幫羅柏國王挽回榮譽。”

    瓦德侯爵老臉上盡是毫無掩飾的嘲諷：“挽回？如何挽回？不需要！黑魚大人，我告訴你，作爲羅柏·史塔克羞辱佛雷家的回報，他一個兵士也別想通過孿河城，包括還駐紮在河東的北境援軍。”

    瓦德侯爵越是嘲諷和威脅，布林登公爵倒是更加鎮定，頓了頓，他撫了撫胸，語氣誠懇地道：“我代羅柏國王向您表示歉意，還請寬恕他的魯莽，尊敬的瓦德·佛雷侯爵。”

    瓦德侯爵深邃的眼睛微動，他繼續嘲諷：“黑魚大人，你們家的甜言蜜語我早就聽夠了，我現在只喜歡我妻子在牀榻上的甜言蜜語。那個時候，艾林大人也爲她妻子、你侄女的冒失行爲而向我不停地道歉。我倒是問你，道歉頂什麼用？它可以挽回佛雷家失去的榮譽嗎？”

    布林登公爵的語氣仍是非常誠懇：“所以，我作爲羅柏國王的家人和全權代表，帶着最大的誠意而來。倘若，曾經的婚約繼續履行，這算不算是挽回我們彼此的榮譽呢，瓦德侯爵？”

    沉默了下，瓦德侯爵忽然發火：“小史塔克是把佛雷家當成隨意呼來喝去的僕人了嗎？！現在是佛雷家不願意把女兒嫁給他，不願意，我們不願意。我就是要看着得不到北境支援的小史塔克………最後被蘭尼斯特狠狠地羞辱。”

    “這很難，蘭尼斯特很難做到。”

    布林登公爵搖了搖頭，繼續道：“瓦德侯爵，雖然羅柏作爲國王還不夠成熟，但你無法否認他手中劍的鋒利，他橫掃西境戰績七國皆知，前不久他還一舉消滅了蘭尼斯特的所有騎兵並收復赫倫堡，他已劍指君臨。倘若得到了他父親的及時支援………只要時機合適，他就能直接攻破君臨。”

    他直視瓦德侯爵：“羅柏像所有孩子一樣在學着長大，請相信我們的誠意。”

    瓦德侯爵細細地打量着布林登公爵，過了好一會兒，道：“別忘了梅斯·提利爾公爵，泰溫公爵爲了得到提利爾家的支持，已送出了王后頭冠。”

    布林登公爵再次搖頭：“蘭尼斯特在河間地的戰場已失利，我想一向足夠睿智的提利爾公爵………會像十六年前一樣，站在勝利者的那一邊。或許，他們還可能主動扮演蘭尼斯特在上一次的角色。”

    他撫了撫胸：“前提是………羅柏國王及時得到足夠攻破君臨的兵馬。”

    瓦德侯爵爬滿皺紋的乾枯手指敲了敲黑檀木扶手，道：“還有克萊勃家，那個谷地的新主人，他們的兵馬也可以隨時出血門截斷北境與河間地。”

    再次提到谷地，布林登公爵忽然想起被喬佛裏·拜拉席恩以荒唐名義害死的另一個外侄孫———勞勃·艾林，他不禁痛苦地閉上眼睛。

    他稍稍緩了緩，才開口道：“艾林家族統治了那片土地數千年，那裏………沒有爆發大規模混亂已是奇蹟。瓦德侯爵，您覺得他還能有多少餘力支援蘭尼斯特？倘若他也足夠睿智，或者說………換做是您，會放棄好不容易得到的大片土地，反而選擇與蘭尼斯特一起走到最後嗎？”

    頓了頓，他忽道：“您是否聽到了最近在君臨發生的一個‘有趣’事情，瓦德侯爵？”

    聞言，瓦德侯爵盯了會兒布林登，微微搖頭，語氣裏似乎帶着刻意輕蔑：“徒利大人，你知曉的，我對眼睛長在下巴下的那些人可一點都提不起興致。”

    布林登公爵聳了聳肩，緩緩地道：“我也是得知沒多久，據說泰溫公爵的次子，那個被稱爲小惡魔的年輕人爲了一個情婦與道朗親王的弟弟、奧柏倫·馬泰爾起了爭執，並在女支院中殺了他（謠傳稍微變質）。”

    他攤攤手：“這是血仇，很顯然，蘭尼斯特又多了一個死敵。”

    瓦德侯爵在座位上動了動身子，咯咯笑：“泰溫大人的兒子比我的兒子有種啊。”

    布林登爵士的上身前傾，胳膊肘撐在自己的膝蓋上，深藍的眼睛盯着他看：“瓦德侯爵，只要我們願意幫助羅柏國王挽回榮譽，他註定是最終的勝利者。”

    彼此之間“深深”地注視了好一會兒，瓦德侯爵忽然朝門口喊：“給我滾進來一個人，把我準備的東西拿進來。”

    大廳門口，很快就出現一個帶着皮帽的身影，端着盤子，幾乎是小跑而來。

    瓦德侯爵咧嘴：“布林登公爵，請。”

    布林登瞧見了盤子裏鹽和麪包，他瞥了眼臉上堆着笑的老瓦德，便伸手抓起一小塊兒麪包，沾了點鹽，放進了嘴裏。

    “歡迎您，布林登公爵。”

    嚥下口中之物，布林登公爵輕點下頜，道：“瓦德侯爵，感謝您，我想收兩個小佛雷爲我的養子，這算是我的一份感激之意。”

    瓦德侯爵咯咯笑：“您很周到，我會儘快選出那兩個幸運的小子。”

    看似愉悅的氣氛中，他臉上的笑卻是忽然一斂，道：“布林登公爵，我期盼先看到羅柏國王的誠意。”

    聞言，布林登公爵點點頭：“應當如此，您有什麼條件，請直接告訴我，我可以代表羅柏國王向您承諾。”

    瓦德侯爵咧了咧嘴，道：“羅柏國王必須先在孿河城與佛雷家的小姐完婚………我的要求並不過分吧，公爵大人？”

    沒等多久，布林登公爵露出了在私下裏已演練過上百次的神情，他嘆氣道：“應當如此，這才是國王的誠意，我希望借用一下您這裏的信鴉，好讓陛下儘快趕來。”

    瓦德侯爵藏在眼底的狐疑之色沒有散去，他微笑：“很樂意爲您效勞。”

    停頓了下，他補充道：“我的一個小孫子寫字很漂亮。”

    布林登公爵彷彿沒有察覺到老瓦德的警惕，他粗壯的大手握了握，略微愉悅地道：“很好，我已經很久沒有握筆了。”

    隨意閒聊了幾句，老瓦德瞧見布林登公爵臉上的猶豫之色漸深。

    他的目光一閃：“公爵大人，可要休息？”

    看了眼面帶關心的老黃鼠狼，布林登公爵張了張口，終於開口：“我可能有個小小的條件………”

    老瓦德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他動動嘴脣，繼續道：“如果可以，請爲我的國王挑選一位………儘量挑選一個漂亮的王后。”

    老瓦德臉上的微怔很快就消失，他似笑非笑：“身爲國王，迷戀美色………可不是好習慣。”

    布林登公爵不禁揉了揉頭，語氣略微尷尬：“凱特………國王的母親從小就喜歡詩歌裏的美妙故事，或許………年輕的國王也受了不少影響，他如今的確是長大了些，我只是不希望因爲不懂情趣的老頭子而在心裏留下………遺憾吧。”

    他看向老瓦德：“我並不強求，不管您選擇哪個佛雷小姐，我都代國王向您承諾，她永遠是陛下尊敬的王后。”

    頓了頓，老瓦德的雙肩顫動：“美人誰又不喜歡呢………呼………呼………”

    他轉頭叫喊：“來人，把我的‘寶貝’帶過來，快！”

    等了一會兒，大廳的另一頭傳來了腳步聲，布林登公爵望去，他瞧見老瓦德的某個兒子領着一個少女而來。

    老瓦德顫顫地起身，走到少女身邊，他彷彿是在展示珍藏的寶物：“布林登公爵，我女兒蘿絲琳，十七歲，我最可愛的小花朵。嘿，她就是我爲國王準備的漂亮王后，您可放心了？”

    蘿絲琳·佛雷身穿着淡藍色長裙，稍顯柔弱，皮膚極爲白皙，好似剛從牛奶中沐浴過一般。

    她面容清秀，有着—雙大大的棕色眼睛，鼻子精緻，下巴嬌小，一頭鬆散卷的深栗色長髮披到纖細的腰間。

    少女很羞澀，她行了提裙禮：“公爵大人，希望我不會讓國王陛下失望。”

    布林登公爵收回目光，垂下的藍眼不易察覺地顫動了下，和藹地道：“好孩子，羅柏國王會好好照顧你的，我保證。”

    …………

    …………

    哐哐哐。

    砸門聲後，牢門上的小窗被掀開，一個張兮兮的大臉出現，隨後謹慎地向昏暗的牢房內望去。

    “嘿，這裏。”

    後退幾步，提利昂擡起頭，咧嘴：“我要見格林公爵，你幫我轉告。”

    說完，一枚金燦燦的金龍在空中翻轉着，穿過了小窗。

    門外傳來了低低的說話聲音。

    沒多長時間，獄卒的大臉重新出現在小窗，他俯視了會兒提利昂，眼底閃爍着毫不掩飾的貪婪：“慷慨的大人，門外可是有三個人，您讓我們很爲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