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回到人間（四）

    “阿香湯麪”小店約有二十個平方，廚房跟用餐區是連在一起的。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女人在裏間的廚房忙碌，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在收拾碗筷，擦桌子，洗碗。

    店裏只有一種小吃，就是湯麪。

    小店有五張桌子，其中一張有兩個客人。

    “阿香姐，來兩碗湯麪。一份15的，一份12的。”金言十分自在熟練地找了個桌子坐下，衝裏間喊道。

    “好咧。”女人回過頭應承着。這是一張汗津津的普通的臉，不算美，卻充滿了堅韌。見是金言，她又驚又喜：“金言！你都好久沒來了！”

    “是啊，有幾個月了吧。我這不是初中畢業了嘛，後來就沒在二中上高中了。”金言說。

    “你沒在二中上學了？那你去哪了？”女人阿香一邊煮麪一邊拉家常地問。

    “金言哥哥。”女孩抱着一摞碗筷，路過身邊時打了招呼。

    “小英你好啊。”金言說，“開學了，上二年級了吧。”

    “是啊。”女孩小英說。

    “小英，好好幹你的活，不要影響哥哥姐姐說話。”阿香一邊煮邊一邊叮囑着，“一會兒有客人來，看見不乾淨的桌子，就不會再來了。”

    女孩小英答應着，繼續幹活去了。

    “這麼小的孩子，爲什麼幹這麼辛苦的活兒？爲什麼不回家去好好學習和寫作業？她爸媽太不像話了！”楊雪馨看得不忍心了。

    金言看着她的大眼睛。

    “你突然這樣看着我的眼睛是什麼意思？”楊雪馨心中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雖然三年同學跟你已經很熟悉了，可我還是要告訴你，一個男生這樣看女生，會被認爲是很無禮的。”

    “我在看你的眼睛。”金言說，“我突然發現，你的眼睛裏寫着五個字......”

    楊雪馨張着嘴，不敢相信金言會這樣露骨地跟自己說話，她有些顫抖地說：“明眸如秋水？”

    “雙瞳可剪月？”

    “眼中有星光？”

    “巧笑美目盼？”

    ......

    “何不食肉糜。”金言說。

    說着便低聲介紹了這家店。店主阿香的丈夫前些年因爲意外死了。她一個人開了這家店，含辛茹苦地把孩子小英拉扯大，同時要照顧夫妻雙方的四個老人。她非常勤苦，然而卻是命運多舛，老人們的治病養老，尤其是公婆二人的病痛，花去了她所有的積蓄，而且還遠遠不夠。

    其實，在這種風雨如晦的日子，她完全可以放棄對已故多年丈夫公婆的照顧。但她偏不放棄，視公婆就像對自己父母一樣盡心盡力。

    這樣的小店根本無力僱傭人手，所以，她只能忍痛讓年幼的女兒幫忙。就這樣，才苦苦依靠着這間小店支撐着雙方的家庭，可即使是這樣，她和這間小店，仍然像暴風雨裏的一葉小舟。

    金言上初中時偶爾得知這個情況，他所有的午飯就都在這店裏吃了，還發動同學們都來吃，爲的就是多照顧一點她的生意。但是因爲她心力有限，做不來太多吃食，只靠着一種湯麪，而且人手有限，所以顧客們也始終不算多。畢竟，再好的飯食，吃次數多了也會膩。像是王海被他逼着一起吃了幾個月的湯麪，後來一聽湯麪兩個字就犯暈。

    看看忙碌的母女倆，楊雪馨募然動容。

    這時候，店外走來了一夥人，爲首的是一個敞着衣服，露出肚皮的胡茬男子。他瞄見店裏還有人吃飯，竟然不高興起來，指着客人們罵道：“你們這些賤骨頭，沒聽過我胡六爺放出來的話嗎？誰敢來這家店吃飯，就打折誰的腿！”

    另一桌的客人們見了他們，像老鼠見了貓，也不顧碗裏的湯麪才吃了一半，臉露不忍之色地往桌上放了幾張東華幣，倉促地離開了。

    “怎麼回事？”楊雪馨皺眉問。

    “不知道。”金言也是一頭霧水。

    面對這種情況，小英啊的一聲就往母親背後藏，一下子哭了出來。阿香將她緊緊攬在身後，整張臉彷彿一下子失去了血色。

    自稱“胡六爺”的胡茬男身上還隱隱泛着異能力的光芒，這讓金言更加奇怪：異能者？她們這弱小的母女二人，什麼時候得罪異能者了？

    “胡六爺”一把抓過那桌客人留下的錢，塞到了自己的口袋裏。看到這時，阿香忍不住了，往前走了幾步，可好像又怕小英受到傷害，又退了回來護着她。

    “你們怎麼還不滾？”那“胡六爺”眼見金言二人還坐着，“把飯錢留下，趕緊滾！”

    “六爺！”身後有個跟班見金言二人的制氏裝束以及身後揹着的東唐橫刀，這是個有眼力見的，趕緊在“胡六爺”耳邊說，“這兩人有些來頭，小心得罪了硬茬！”

    “硬茬？硬茬會來這種小破地方，吃這種十來塊錢一碗的湯麪？”“胡六爺”冷笑着，“王輝，你怕是對硬茬這兩個字，有點誤解了吧！”

    “六爺，別亂說話！”王輝是個不到二十的年輕人，“你看他們背後的刀！刀！一般人會背這刀嗎？只怕也是異能者！”

    “胡六爺”再次看了看二人背上的刀，心裏也沒底起來。不過身後另一個跟班就冷笑了：“異能者又怎樣？異能者跟異能者可是不一樣的！咱們六爺能跟一般的異能者一樣嗎？你是想拿這兩個十四五歲的毛孩子來嚇唬六爺嗎？王輝，你什麼居心！”

    “胡六爺”被這麼一慫恿，氣勢又上來了，不過他的目的不是找金言二人的事，所以也抱着少一事的態度將二人忽略過去，面向着阿香：“楊小香，給你的七天時間到了！今天該簽字了！”

    阿香臉上出現一陣訣然之色，怒視着對方：“胡六！咱們都是一個巷子出來的，街裏街坊長大的！我家的困難，別人不知道，可是你應該最清楚！這間店是老公生前買下的，產權明明白白，我們一家人四個老人病人，一個孩子，都指望着這家店活下去！胡六，你被開發商僱來，又打又砸的，已經讓周圍很多人不得不低價把店面賣給你們！可是，在我這家店，你要低價強買，這個字我就是不籤！死也不籤！”

    說着，她咬着牙，從廚房中搶出一把菜刀來，顫抖着手，以刀指着“胡六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