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拿手術刀的手
類別:
科幻靈異
作者:
華夫子字數:8661更新時間:24/06/29 12:32:18
徐永和見着孫道良一副乞丐樣子,不是說嫌棄。
而是在深圳的大街小巷,他都能見到一隊丐幫。當你問及他們的故事時候,有的拒絕回答;有的則隨便胡謅一個地方敷衍你一下便是。但大部分人看在你給一塊錢的份上,告訴你他們來自阜陽地區的人。
特別是車站碼頭,那些乞丐幾乎用同一個模式,不給錢,便是擋在你的前面。
更有甚者,伸手去拽住你。
直到你給錢了,方纔罷手。
當然,他們動手拖住的那些人,大多數來自學校的大學女生。有的小女孩,從來未經歷過被乞丐拖着硬要給錢,被嚇哭的小女孩亦或每天在車站碼頭上演。五大三粗的男子漢,特別是那些身上紋龍紋虎的剪着七寸頭的吃社會飯的人,你請乞丐去拖他們,打死他們也不會伸手去跟那幫人要錢。
因爲他們知道,自己做乞丐只是爲了要點錢。
招惹了那夥人,那就不是錢的事了。他們不但是要錢,甚至還能要你的命。
所以,徐永和對來自阜陽地區的丐幫非常敏感,也極其討厭。明知道自己比起乞丐不一定好到哪去,但他至少是靠雙手勞動爲自己節儉財富。而乞丐卻是靠不勞而獲,低三下四地乞討徐永和最瞧不起這樣的人。
對徐永和來說,他對深圳那邊來自阜陽地區年輕的乞丐感到非常的不理解。
又不是生理殘疾,有手有腳,幹嘛不像自己一樣地選擇去給別人打工。靠力氣、靠能力掙來的錢,自己花起來也得心應手不是。靠乞討爲生,厚着臉皮站在人面前伸手,遭人冷眼看待,不知道這夥人心裏是一種什麼滋味。
年紀輕輕,爲什麼不選擇去打工,卻選擇沿街乞討?
在他們這些人的心裏,難道就沒有榮辱廉恥之分?
所以,見到孫道良給他的第一印象,莫非,孫道良即是和自己在深圳大街小巷看到的乞丐一樣,他們認爲自己的乞討行業,不過是七十二行中其中一行。屬於一份職業,而不存在禮義廉恥之分。不待見孫道良,倒不是徐永和的本意。
只能說徐永和對孫道良的第一印象,即誤會了他。
於是,他略有在意地望着孫道良說:“唉,不是我不相信你能在工地幹下去。主要是在建築工地上班,早晨五點起牀,晚上六點下班。可以說是頭頂星星,身披月亮。有手藝的師傅級別的人,工資高,人也不勞累、不受罪。特別是像我這樣的要手藝沒手藝,要技術沒技術的人大老粗,只能在工地上打雜做小工。
不但工資沒師傅們的高,還比人家上班早,下班也比人家遲。出了差錯,哪怕不是你的錯,免不了做個替死鬼替師傅們挨批。三句話不到,你能幹就幹不幹給老子滾蛋,這句話我一年下來不知道聽到不同樣的領導,說了N次。
你明知不對,還不能和領導頂嘴。惹火了他,你的工作很有可能被丟掉。我是習慣了,估計你,你能受得了那樣的氣嗎?我覺得你應該去工廠上班,或許,大公司,或者說正規工廠更適合像你這樣的文化人去應聘。
在工地上幹活的人,不瞞你說,都是像我這樣的,來自農村裏的大老粗。沒什麼文化是小,待人接物雖然坦誠,但不愛動腦筋。喜歡做一些粗活、累活,倒不是因爲幹粗活累活工資待遇高。而是不用腦子,只要有力氣就行。
對我們這些人來說,幹起來簡單易行,僅此而已。像穿針引線的細活,技術含量較高的工種,我們這些人也幹不來。嗨,不怕你笑話,我,我如果能有你這身打扮,恐怕,恐怕早就不在建築工地打工了。但凡來到建築工地打工的農民工,十有八九沒什麼技術含量。
什麼文憑,即使有我想也是假的。據說,我們建築公司就有個冒牌貨。說他是冒牌貨,不過是他的文憑從黑市上花錢買回來的。但這個人對建築工地上的所有工種,他是舉一反三,熟透於心。也就是說,他實踐經驗是無與倫比。僅僅是因爲自己沒有過得硬的名牌學校的文憑而已。
資格夠了,文憑沒有同樣不能被重用。改革開放初期,文憑對每一個人來說都很重要。所以,他靈機一動,找人做了一張來自名校的大學畢業證書。說來也怪,上面的人也就被他敷衍過去了。
也有人說:被他敷衍過去是假,因爲大家都知道這樣的事。他上面的領導,也是通過這樣的渠道爬上去的。明知道他是在文憑造假,不還有專家教授在學術上造假的嗎?與學術造假作比較,他的文憑造假,不過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
徐永和一番話聽得孫道良一愣一愣地。自己身上雖然沒有徐永和說的這些什麼學術造假,文憑花錢購買。但至少他知道徐永和的說的這些情況,他在二軍大期間是聽說過。花錢找關係,在二軍大走後門找一份合適的工作,他也不是沒有經歷過。
他的前科室主任醫師,就是找槍手幫助自己替考得到的文憑。
別的不說,他們老孫家的姑爺王冠軍,曾經是總隊幹部處處長。他的兩個侄子,一個親侄女,都是初中生。被王冠軍帶到部隊進修時,硬生生將兩個初中畢業和一個高中畢業生的文憑,換成研究生文憑。至於通過什麼渠道,孫道良不得而知。
因爲,作爲總隊的幹部處長,他心裏祕密,是不可能讓第二個人知道。
否則不然,他這幹部處處長也就歇菜了!所以,孫道良直到現在,才對徐永和的看法,不在停留在農民工的身份上。之前對徐永和小農思想的看法,到了這一會他認爲太委屈額徐永和了。在他認爲,徐永和身上有許許多多他孫道良未發現的、至少他認爲是寶貴的東西。
闢開自己的二軍大的部隊生活經歷不談,單憑社會閱歷這一塊,徐永和不比他孫道良差。
在孫道良要去買衣服的時候,徐永和的主張令孫道良充滿感激。到處爲孫道良着想,生怕孫道良初來乍到被人矇騙。誰都知道,高鐵站和飛機場的東西貴得嚇人。包括高鐵上的一盒盒飯,沒個三五十塊,你休想在上面吃到。
買衣服,當然要比大超市和專賣店貴了。
至少,在這一方面,徐永和對孫道良是關懷備至。在等火車到站的那一刻,孫道良端詳這徐永和,身材沒有自己壯實,但也非骨瘦如柴、弱不禁風。略顯瘦弱的徐永和,身上肌肉倒顯得結實、耐用。
渾身上下一張皮,被太陽曬得黝黑,不是因爲徐永和不在乎自己的容顏。
而是幹建築活,他除了戴頂安全帽以外,不能戴其它遮陽的帽子。
除非,在框架結構完成之後,到室內裝潢這一時間段,他們才能躲開熱日的暴曬。儘管夏天工地上有什麼冷飲補助,其實,吃過冷飲以後的勞作更爲酷熱難耐。孫道良是不知道,建築工地的農民工的生活和工作狀況是個什麼樣。
他只是一心想找到一份工作,或多或少給自己積攢一些收入。
不至於讓自己的支出高於自己每年的收入,這是孫道良在二軍大期間給自己定下的死任務。儘管自己現在不在二軍大上班,失去了到時間就有錢到賬的固定收入。但回到馬家蕩老家,他用一年多時間,挽回了自己從二軍大到地方上的所有開支。
也就是說,他到目前爲止,除了沒人知道的那來自李湘怡他們家房門地下的幾十個金條之外,其餘的收入和支出,是不虧也不賺。這要得益於李俊芳和梓桐尹夫妻倆,對孫道良養螃蟹的無償的技術輔導。
此時此刻的孫道良,坐在候車站的長條凳上,目光雖然注視着徐永和,腦海裏卻在一幕幕回憶自己從二軍大回到馬家蕩點點滴滴。
使他懊糟的是:從馬家蕩走出來,他是滿懷信心。知道在德宏藏身深山老林躲過一劫,孫道良這才發現,自己當初選擇來深圳打工,還是缺乏深思熟慮。事已至此,後悔莫及。他這個人有一個好處就是,從來不後悔自己曾經做過的錯事。包括在二軍大被女護士聯名上書誣告,當然,所謂的誣告只是孫道良一面之詞。
況且,我們暫且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包括他回到馬家蕩,準備開診所。結果,一事無成孫道良也沒後悔過。作爲聰明人,孫道良不可能不知道後悔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墮落的開始。因爲後悔拯救不了你曾經做過的錯事,你既然知道最終的結果,那還要後悔什麼?再後悔不但是折磨自己,也是跟自己的將來過不去。
我們說,孫道良在這一點上,腦子比誰都清楚。
要不然,在得知自己被王大源和陶邇庸騙了之後,他應該在德宏逃出來之後,第一時間選擇去公安局報警,孫道良才不這麼做。因爲他知道,雖然報警很有可能得到警方的接待。但接下來的麻煩,要遠超他直接來深圳打工找工作的便利。起碼,警察接到報案之後,登記、記錄、立案......
一整套的操作流程,每一個一月半載孫道良是走不出派出所的大門。
弄不好,把他也關起來,作爲懷疑對象,警察又不是沒做過這樣的先例。如果那樣的話,孫道良多半被遣送回戶籍所在地。被外地公安機關遣送到馬家蕩,又好比二軍大將他開除軍藉的消息傳遞給地方武裝部。
你說,孫道良能選擇報警處理嗎?
他現在蓋住盒子搖,除了他說出去。
他不說誰也不知道他從馬家蕩來到德宏地區,到底做了什麼!就好像現在一樣,偌大的高鐵站候車室,人山人海,誰也不認識誰。在這裏,如果碰上那五個去押着他們去緬北的人,要我說嚇破膽那五個人也不敢入孫道良的面。只要孫道良一聲驚呼:大家快來抓電信詐騙犯啦!
我看那五個人,不被嚇得跟過街老鼠一樣的到處亂串才算他們夠種!
回想一下徐永和對他的看法,孫道良認爲還是挺符合實際。
但凡徐永和和他一起來到高鐵站的一路上到現在,徐永和的每一句話孫道良聽了心裏總是暖烘烘的。他知道,自己被二軍大開除,回到老家馬家蕩以後的他,從來沒有被人誇讚過。儘管人武部對他的二軍大經歷守口如瓶,但消息還是不脛而走。
每一個人看孫道良的眼神告訴他,那些曾經對他覬覦的左鄰右舍的同齡人,見到他這一次回到馬家蕩似曾幸災惹禍。只是他假裝看不見,或者說自我安慰:他們不會知道我在二軍大被開除的原因。帶着這份僥倖,孫道良不停地安慰自己:不要衝動,我要做對自己有利的事。
儘管,我現在還不能夠做爲人民服務的大事。
不過,李湘怡他們家一家三口除外。
時不時稱讚自己是讀書人、文化人的李湘怡爸爸媽媽,對孫道良當着上賓接待。曾幾何時,令孫道良感激萬分。包括,這位站在自己眼面前的老實巴交的徐永和,從上了公交車之後,對自己態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令孫道良備受鼓舞:這世界還是有好人的呀!
內心裏,情不自禁地冒出一句感慨!
小小的激動,已經令孫道良差點聲淚俱下。
只是當他一雙眼,停留在顯示器的檢票時間即將來到的那一刻。
他從長條凳子上一骨碌站起身。他伸手對着徐永和,還沒來得及喊出聲。只聽得廣播喇叭裏已經開始提前十分鐘通知排隊。孫道良還是慢了一步,便急忙背起剛買的揹包,對徐永和招招手說:“啊喲,去深圳的高鐵開始檢票了。走,我們排隊去。等坐上高鐵,我們倆再四兩棉花八把弓子細彈細彈細(細談細談)。你看看,你幫我帶到這裏,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吶!”
徐永和聽了之後,連忙將自己的行李託付給孫道良說:“唉,買點水帶着吧!火車上人太擁擠,倒水喝有點麻煩。再說了,在火車上買東西,實在是貴得無法接受。別急,你先慢慢地排隊啊,我去就來!”小夥子想去超市買水,說着,轉身即走,孫道良知道時間的緊迫性。
他不想節外生枝。便一把拉住他。
“走吧!高鐵上沒你說的那麼多人,因爲票價貴,一般人坐不起。何況,我們倆買的是臥鋪車票。茶水,裏面免費提供。再說了,只要有我在,你吃飯喝水都不用愁。聽我的,我們還是去火車上要什麼買什麼。只要是錢能買到的東西,你都交給我的了!”
我去,出門遇到這麼個爺們,徐永和也算是三生有幸。
既然孫道良說出這麼一句話,徐永和也就沒有必要在執着去買水了。
倒不是他不想給孫道良省錢,因爲人家孫道良語氣告訴徐永和,他不在乎多花那幾文錢。
愣了一下的徐永和迅速站到孫道良的前邊,儘管有人拿眼睛瞪他。那意思好像認爲徐永和在插隊。還是孫道良眼疾手快,他連忙對着那人解釋道:“哦,不好意思,你誤會了,我們倆是一起的。”
說着,他將自己給徐永和拖着的行李箱還給徐永和。
那個朝着徐永和瞪眼睛的年輕人,這才將目光從徐永和身上移開。
徐永和搖搖頭,似曾想說什麼。但還是因爲檢票的人流在不停地向前移動,還是放下口舌之爭,外出打工要緊。都是出門人,出門只是爲了賺錢,而不是爲了和人鬥氣打官司。終於,輪到他們倆走到檢票口了,一路小跑。
扒拉着上了火車,兩個人迅速找到自己的座位。明明是一起買的兩張票,卻一張在隔別上鋪,另一張在對面下鋪。孫道良想給徐永和的下鋪調換一個上鋪位置,這樣,他們倆就可以面對面說話了。
怎奈,那上鋪的擁有者,卻是一位中年婦女。
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上車,中年婦女手裏抱着手機,一雙眼瞧也不瞧孫道良和徐永和一眼。孫道良見狀,將自己要說的話咽了回去。憑孫道良的判斷,這個中年婦女絕非善茬。大扁臉上鑲嵌着一對水牛眼;微胖的身體,蓬亂的頭髮染成酒紅色,卻原來是自來卷。
她躺在臥鋪上,腳敲在個別的牀架上。
一副六親不認的架勢,令周圍的人都不敢拿正眼瞧她一下。怪不得進入車廂,裏面鴉雀無聲。確原來這裏臥着一隻母老虎,令人望而生畏。女人全然不顧車廂裏發生什麼,一雙眼緊盯着自己的手機屏,一隻手不停地在手機屏幕上劃來劃去。
見她一副忙得不可開交的認真勁,孫道良泄氣了!
他望一望徐永和是否徵得徐永和的意見,但見得徐永和只是用眼睛瞟一瞟那位中年婦女,也不做任何表態。給孫道良的感覺就是:徐永和好像不明白他的意思。唉!一聲長嘆,孫道良猥瑣地坐在自己的臥鋪上。心裏想:我去,憑這姿勢,斷定這個女人的身高少說也有一米七零以上。
看這架勢,如果和這樣的女人發生衝突,冷不丁他和徐永和兩個人加起來也不是她的對手。
或許,她幾十個練家子。女人身材有如此這般之高,多半不是打籃球就是打排球。想到這裏,孫道良給自己撲通撲通跳的胸口用一隻手抹一抹。我的媽呀,幸虧沒和她搭訕。就她那身板,一巴掌豁過來不呼死他們倆算他孫道良看走眼。
剛上高鐵,孫道良心裏免不了爲自己安全逃脫緬北人之手而略顯興奮。
再一個,他和徐永和有好多話要說,儘管他知道在臥鋪的區域,還是應該考慮別人長途跋涉的辛勞,盡其所能的不去打攪別人休息爲妙。可是,由於興奮他難以抑制,呼死免不了、忍不住地問徐永和一句:“喂,你是叫徐什麼和來着......”
徐永和也被孫道良的情緒所感染,剛纔見那中年婦女滿臉橫肉,兩個人被嚇住的一剎那鏡頭,這一會蕩然無存。“叫徐永和呀,剛纔身份證買票的時候不是給你看了嗎,你怎麼忘得這麼快!看你像個知識分子,原來記憶裏也不必我好歹拿去啊!哈哈哈......”
徐永和有點不耐煩地告訴孫道良,他33歲了,睡上高鐵臥鋪還是第一次。
興奮地脫掉鞋子,生怕臥鋪要被人搶走似的。和孫道良斜對着,一個向上,一個向下,兩個人勾着頭,伸長脖頸,似曾相見恨晚,有說不盡的話要說。中年婦女聽得孫道良說第一句話,初開始,只是將自己身體轉身朝內。其餘,沒什麼大的反應。
孫道良和徐永和兩個人全然不知,那女人意在不想聽到孫道良和徐永和的對話。
翻身朝裏,只是一種對孫道良和徐永和的說話騷擾她的情緒軟抵抗。按理說,孫道良和徐永和這一會應該有自知之明。遺憾的是,孫道良和徐永和兩個人只顧自說自話,卻對女人討厭他們倆說話的動作不予理睬。
“嗯,那倒不是,是我根本就沒看清楚你身份證上的名字。唉,你說到了深圳,你們工地老闆會不會不要我了啊?如果他們不要我怎麼辦?會不會找不到事幹啦!就這樣空着手往回趕,你讓我心裏不甘啦!”
難怪,孫道良對徐永和的話是百分百相信,只是擔心工地上的大老闆像徐永和猜測的那樣,認爲自己吃不了工地的苦,從而斷然拒絕自己。孫道良總是擔心回到老家後,再像從二軍大回來一樣,被人議論紛紛,那他在李湘怡他們一家人面前怎麼自圓其說?
他最擔心的是去深圳找不到活幹,正是考慮回家被人詢問的壓力之下。如果不是自己相信手機上那些騙人的鬼話,他又怎麼可能被騙到德宏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想到這裏,孫道良不免自嘲起來。
“沒事,深圳這個地方不愁找不到活幹,就怕你不想幹!我才小學畢業,26個英文字母都不認識。哪怕讀完初中,我也不可能選擇在建築工地上打工。唉,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現在才知道讀書的難能可貴之處。在深圳,你拿不出一張硬棒的文憑,是找不到好工作的。像你這樣身份的人,我敢肯定你找工作不成問題,放心吧。”
孫道良聽得徐永和誇自己,心裏甜滋滋的。
是人,總喜歡聽好話!
何況,孫道良很少聽到有人誇自己。
其實,說好話何況不是對他人一種鼓勵。
口下留德,儘量以讚美的語言,激勵身邊人,是不計成本的高情商人士的舉動。柔言善舉結好友,惡語中傷世仇多!贈人玫瑰,手留餘香,利己利人,高朋滿座。動動嘴,就能令對方對你俯首稱臣。說幾句好話,讓人高興,也令自己高朋滿座,何樂而不爲!
“噢,那就好辦!不瞞你說,我是被騙子騙到德宏來的。其實,也怪我們不聰明。從上海被大巴車運到雲南來,一車子的人,就沒有一個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如果心細的人,隨便問一下,爲什麼要將我們運到雲南來。不是說禹州高科技生產工業園總部在深圳嗎?可惜的是,我們居然沒一個人過問這件事。當然,也包括我在內!”
“啊喲,我們這裏早就聽說了。但凡被騙到緬北去的人,基本上是回不來了。十多年前,我們這裏失蹤的人,估計都被捉到那邊去了。是死是活,模棱兩可。幾年前,聽說逃回來一個。據說,他是被摘去一個腰子才得以脫身。
從那以後,德宏地區再也沒有人相信去緬北能賺錢了!這樣的消息,我每一次回來都聽家裏人說。因爲,在德宏通往緬北的山區,有些山民經常撿到手機、現金、還有金銀首飾這一類東西。
大家都認爲,是緬北那邊和這邊偷渡的蛇頭,將人強制帶走時,有些人故意扔下財物,以示被人發現上交,然後順藤摸瓜找到他們。可是,他們的想法大錯特錯。越是貴重值錢的東西,被德宏的山民撿到,誰也不可能去上交,或者選擇給他們報警。
就這樣,一批批人,從德宏這裏送走,反正,我們本地人是不相信去緬北了。倒是你們外地人,一批批被運到這裏,偷渡出去。你還算好,逃出來了!據我瞭解,但凡被緬北那邊的人帶出德宏地區這座山,就再也沒有回頭路。
有些人,死了都沒人知道!當然,我們也是聽說,邊防檢查站偶爾也會碰到被追趕的人逃到這邊來。可笑的是,大多數因爲害怕引起國與國的糾紛和衝突,主動將逃回來人送走的事經常發生。
這也難怪邊防檢查站,因爲他們這些人被帶到緬北的,有些人戶籍已經不在國內了。”他們倆一問一答,有說有笑。睡在對面上牀的中年婦女,突然間猛地轉身,嚇得孫道良和徐永和兩個人立刻閉嘴不語。
雖然那女人不動聲色,但她那一雙勒爆眼,瞪得孫道良和徐永和兩個人兩腿發軟。他們倆直到這一會才感覺到,多半是因爲自己的講話聲引起對方的反感。所以,女人沒有直接吼出來,或者是直接面對他們倆。而是選擇無聲的舉動,直至他們倆。
此時無聲勝有聲,女人的這一個動作嚇得兩個人擺手示意:我們倆都不講話了行嗎?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令孫道良和徐永和欲哭無淚。
那女人不聲不響去了警務室,幹什麼?她去報案了,說是在同一臥鋪車廂裏,她發現兩個形跡可疑的人,很有可能是人販子。乘警一聽,那還了得。急忙帶上人,緊跟着中年婦女進入臥鋪車廂。
將徐永和和孫道良帶到乘警室,經過盤查,乘警才知道孫道良的遭遇,並將這件事通報了鐵路公安......
當兩個人再次回來臥鋪車廂時,只見那女人對着她們倆鄙視地瞟一眼。
孫道良才明白,中年婦女是因爲討厭她們倆說話,才不得不想出此招。奶奶的,借刀殺人啦!算你狠。兩個人被帶到乘警室,連問帶記錄,四個小時之多。在這四個小時間內,中年女人附近的牀鋪,都空着。
她一個人,睡得翻來覆去也沒人打攪,不能不說這女人心機實在是多。
兩個人看着中年女人,氣得七竅生煙。唉,真滴是大路說話草顆有人!
女人心海底針!
淋漓盡致地被這位中年婦女,在孫道良和徐永和身上彰顯了一次。但是,不敢伸張,儘管心裏生悶氣。莫名其妙地被乘警帶走,孫道良也就算了。怎麼說他也是當事人,有義務將自己知道的違法犯罪行爲,向公安機關舉報,是憲法規定國民的義務。
可是,人家徐永和是無辜的呀!
難道僅僅是因爲他和孫道良同路,就應該和孫道良受到同等的待遇嗎?
所以,要想公平,有人說:當你拿着槍指着我的腦袋,而我手無寸鐵時,誰拿槍誰就是真理;當你赤手空拳,而我兩手空空的時候,那時候我才會冷靜下來和你講道理。“真理,永遠在大炮的射程之內!”這句話永遠是經典。
孫道良和徐永和被乘警帶走的那一刻,兩個人一頭霧水。誰也沒想到,是同臥鋪車廂的女人告的狀......
深圳,是許多下海淘金人的夢想之地!
輪到孫道良這一輩分,這裏的城市發展已經趨於飽和狀態。
工廠升級轉型,由此帶來的企業外遷,導致大量外地務工人口失業,形成了暫時性城市發展困境。要想走出這種困境不是一兩年的事,需要時間來調劑和重新分配。孫道良正是在這種情況下,被徐永和帶到工地。
並沒有像徐永和預計的那樣,包工頭會看不上孫道良。
因爲工地用人荒,大多數人寧願選擇進工廠的低收入,也絕不選擇在建築工地上的高工資苦幹。現在的年輕人,和以前的人想法不一樣,月光族幾乎是所有年輕人的天性。他們不會利用自己生命去換得晚輩的幸福人生。
資本的殘酷掠奪,年輕人選擇躺平,是對現實不滿的一種情緒宣泄。
包括孫道良這輩子人的想法,和他的爸爸媽媽那輩分的人想法背道而馳。一個人過,一個人活,相對輕鬆。人生區區幾十年,生兒育女耗費了自己大半身。餘生,拖着老弱病殘的身軀,苟延殘喘地活着,不是遭人吐棄,就是遭人嫌棄。
活着沒有尊嚴,比死了還難受。所以,人生有什麼意思,對孫道良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來深圳打工,只是爲了圓自己在老家人面前的一句承諾。
牛皮從自己嘴裏吹出去,他必須來深圳走一遭。哪怕不賺錢,至少對深圳有所瞭解。回到老家,能把深圳的風土人情,民風民俗說得頭頭是道,也算是沒白來一趟。吹牛皮,也得有模有樣。既然老闆令自己幹活,孫道良自然不會令老闆失望。
第一天,他被分配在徐永和一個班裏,在工地上扎鋼筋籠。
那可是一項輕巧活,工序簡單得令孫道良都無法形容。沒一丁點技術含量。“啊喲,徐永和,你說的建築工地辛苦,指的就是扎鋼筋籠子嗎?太簡單了吧!我,好擔心要跟着你學多長時間呢。確原來如此這般通俗易懂,沒事,我肯定能幹。手術刀我都能拿,這玩意算得了什麼!”
穿上工作服,戴上安全帽,和徐永和表面上看上去沒什麼兩樣。
但是,就孫道良那一米七八的身材,白皙的皮膚。一雙能穿透人五臟六腑的眼神,令包工頭在他面前矮三分。他將徐永和找到自己的經理辦公室,以打聽孫道良這個人爲由問道:“徐永和,你從老家帶回的這個人,怎麼會是蘇北人呀?莫非,他在你們那裏是個上門女婿?”
徐永和是個老實人,他不會尖叫巨滑,只會實話實說。儘管孫道良千叮嚀萬囑咐,要他不要說出自己的遭遇。你看看,在高鐵上,不就是因爲自己說漏嘴,導致被乘警帶走審問四五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