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血之吞噬

    （二合一大章，兩章一起更）

    ...

    蘇默痛苦倒地，異種基因融合酊帶來的熱流變得愈發猛烈，似有一股岩漿在體內沸騰翻滾，要將他整個人燒盡。

    汗水不停從他全身上下冒出，很快浸透衣襟，它們在藥劑作用下有了某種腐蝕性，流經的地方出現陣陣灼熱感，受損的皮膚變得一片通紅。

    體內那股熱流涌至心口，黑色肉繭彷彿感覺到了什麼威脅，不停收縮着，大量異種物質被釋放進心區，它們就像一根根插進體內的針，帶來撕裂般的劇痛。

    失算了...

    蘇默心中只有這三個字。

    失算了...

    異種基因融合酊的效果毋庸置疑，肯定是有用的。

    問題在於——自己算哪根蔥？

    在《曙光》遊戲裏，玩家操控的角色可是“主角”。

    主角是什麼人？

    一個全身植入「天啓1級」義體都不會有排異反應的人。

    一個幾年時間就能把血碼晉升到「黑王高階」的人。

    一個能用改造靈腦把「帝級狂階」兇獸當小狗驅使的人。

    主角是獨一無二的天選之子，有着開掛般的天賦與體質，生來就要站在曙光世界之巔。

    自己呢？

    陳博士，算哪根蔥？

    一個前期經驗寶寶，位列“《曙光》最丟人BOSS排行榜”第一的菜雞小反派。

    原作劇情裏，主角注射完異種基因融合酊，蹲下身喘幾口氣就沒事了。

    那不是藥劑沒副作用，而是副作用跟主角的霸道體質比起來不算什麼。

    同樣的副作用放在自己身上，可不是蹲下喘幾口氣的事，而是剜骨之痛，命都要搭進去了。

    劇痛很快帶來神經源性休克症狀，蘇默的心率在降低，身體機能衰弱到了極點，連呼吸都要用盡全力。

    甚至他的感官都開始紊亂，剛纔還覺得渾身炙熱，血管裏像有岩漿在淌，現在又似跌入冰窖，整個人止不住打顫。

    他縮在牆角拼了命地裹緊衣服，想要阻止身體失溫，體溫卻還在不斷降低，大片皮膚出現死人般的青紫色。

    他能感覺到，自己體內正在進行一場看不見的戰爭，始祖血碼在和異種基因融合酊對抗。

    黑色肉繭釋放出的異種物質瘋狂吞噬着他的血肉，妄圖在被藥劑融合前徹底吞噬這具身體。

    如果他的身體扛不住這波反噬，在異種基因融合酊完全起效前先被始祖血碼吞噬，那一切就都沒有意義了。

    “咚...咚...咚...”心跳聲如喪鐘般在腦海裏迴盪，佔據了蘇默的全部聽感。

    時間就這麼流逝着。

    也不知過去多久。

    彷彿只是幾秒，又彷彿無比漫長。

    “嗒嗒嗒...”

    隱約間，蘇默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一隻柔軟的小手搭在了他的臉上。

    他艱難地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幾次對焦，才看清諾白面具後那雙凝重的眼眸。

    他的視線下移，發現諾白一隻手收在心口，掌中捏着一枚裝滿白色液體的藥劑。

    藥劑上的符號，他再熟悉不過了。

    沒想到這裏還真有啊...

    蘇默抽動嘴角，擠出無比艱難的笑：“基因編譯蛋白...你拿到了...恭喜你啊...你的病可以治好了了...”

    諾白掏出手機，快速打字：

    【你怎麼了？】

    蘇默艱難喘息着，把手緊緊搭在心口的黑色肉繭上：“我也...找到了在找的東西...但它有很強的副作用...”

    “諾白...這東西在吞噬我的血肉...我撐不住了...你能...你能...喂我一點血嗎...”

    諾白看着痛苦的蘇默，眼中複雜的神色不停變化。

    自己需要的東西已經拿到了，隨時可以離開這裏。

    回家，治病，治好以後就能開啓一個嶄新的人生。

    自己已經得救了！

    終於從那個死亡的泥潭裏爬出來，再無任何束縛！

    未來幾十年的美好歲月在等着自己！

    至於眼前這個垂死掙扎、認識不過幾天的陳博士...

    漸漸的，諾白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深到蘇默看不懂。

    在蘇默呆滯的注視下，諾白站起身，握着開啓新人生的鑰匙獨自離去，沒有再回頭看他一眼。

    當諾白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先前那抹悲涼感如毒藥般在心裏化開，蘇默嘴角不停抽動，爆發出慘烈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蘇默啊蘇默，你真可笑啊。

    機關算盡，費盡心思把人家騙到這地方。

    還說什麼她是死是活看運氣，自己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結果呢？

    她拿到了想要的東西，反手把你扔在這裏等死。

    搞了這麼多天，最後搞成這熊樣。

    “哈哈...哈哈哈...”蘇默悽慘大笑着，邊笑邊咳，邊咳邊喘，每笑一聲都牽帶五臟六腑傳來劇痛。

    最後，他不再掙扎了，仰面躺在地上，任憑黑暗漫上視野。

    無數噪點如鋪天蓋地的雪花般在視線中搖曳，他的意識不斷下沉，麻木地迎接即將到來的死亡。

    ...

    ...

    ...

    “嗒嗒嗒...”

    然而。

    “嗒嗒嗒...”

    又是不知過了多久，那腳步聲再次出現，似真似幻。

    彌留之際，蘇默再度睜眼看去。

    那道熟悉的身影正向他跑來，雪白色的髮絲在空中紛飛亂舞，燈光照在上面折射着月光般的銀輝。

    只見諾白抱着一疊毛毯，還拿着急救藥箱，都是從摩托車上取來的。

    她展開毛毯裹住蘇默，還把他緊緊抱在懷裏，用體溫幫他取暖，防止他失溫。

    緊接着，她打開藥箱裏拿出一枚注射器。

    這是一種軍用強心針，多配備於各大勢力精銳一線部隊，可用於緊急鎮痛，刺激心肺活力，臨時提高身體機能，黑市價50萬月幣一支，綽號“戰士的第二條命”。

    這是諾白身上唯一一支強心針，也是她在最緊急時刻才會考慮拿出來的保命道具。

    她毫不猶豫將這枚珍貴的強心針打進蘇默脖子，然後掀起衣袖，拔出唐刀調轉刀刃方向，在手腕上一抹。

    “嗤。”刀刃輕而易舉割開手腕，鮮血汩汩涌出。

    她將鮮血淋漓的手腕探到蘇默嘴邊。

    意思是：你要的血。

    強心針的藥效在蘇默體內涌動，極大程度緩解了那股劇烈的疼痛，還爲身體帶來復甦般的力量，讓他得以重新驅使肢體。

    看到諾白手腕上流滿猩紅液體，蘇默心中的求生欲壓倒了一切。

    他抓住諾白的手腕，直接把嘴貼了上去。

    鮮血涌入喉中，在極度躁動下竟顯得無比甘甜。

    黑色肉繭釋放的異種物質正在侵蝕蘇默全身器官，當這些外來的血液涌入食道與胃部，它們也一同成爲了侵蝕目標。

    異種物質數目有限，它們去侵蝕諾白的血液，也意味着對蘇默身體的侵蝕減輕了，這爲異種基因融合酊起效留出了更多時間。

    不過，侵蝕趨勢仍舊非常猛烈。

    手腕上這點娟娟細流般的血液遠遠不夠。

    被求生欲所支配的蘇默就像一頭野獸，極度飢餓時還能保持最基本的理智，但凡嚐到第一口血，內心就只剩下躁動與瘋狂。

    蘇默一開始在吸，後來在諾白的手腕上又撕又咬，越來越用力，不斷擴大着她的傷口。

    血液就像具有高度成癮性的毒藥，不斷刺激着他的狂躁。

    不夠...

    不夠！

    還不夠！！！

    越是嗜血，蘇默對血的飢渴就越瘋狂。

    手腕上的動脈血流量讓他難以滿足。

    他嘶吼着擡起頭，看到了更加誘人的地方。

    諾白的脖頸纖細修長，肌膚白皙得近乎剔透，淡青色血管若隱若現，就像花瓣上那些細微的紋路，充滿令人心醉的美感。

    這種美在躁動的感官下不斷放大，血管中流淌的液體更是徹底擊潰了蘇默的理智。

    “唔嗯！！！——”他的呼吸乍然變重，心口的黑色肉繭分化出大量黑色觸鬚，在臉上不停攀爬蔓延。

    他口中傳來怪物般扭曲的吼叫，掙脫毛毯猛地撲住諾白，將她“咚”一聲按在牆上，張嘴向那白皙的脖頸咬去。

    “噗嗤！”

    蘇默就像一頭嗜血猛獸，直接撕開了諾白的頸側動脈，在鮮血泉涌的地方不斷啃咬，那些黑色肉繭分化出的觸鬚也刺進傷口，汩汩吞噬着她的血液。

    普通人被這麼咬一口，多半直接沒命了。

    但「緋紅薔薇血碼」會賦予人體極其強大的恢復力，其中也包括造血能力。

    諾白這種階級的攜帶者，可以承受超過常人幾十上百倍的失血量。

    所以諾白此時沒有反抗，只是緊緊攬住蘇默的身體，甚至主動調整好角度，忍着劇痛任憑撕咬，儘可能地迎合他。

    越來越用力的撕咬...

    周圍迴盪着壓抑的嘶吼...

    鮮血涌出又被吞噬...

    兩個人緊緊貼合在一起，共同對抗着蘇默體內那只看不見的怪物。

    不知過了多久...

    蘇默瘋狂的撕咬終於漸漸停息下來。

    那爬滿臉部的黑色觸鬚也開始萎縮，收攏。

    再看心口位置，原先拳頭大的肉繭已經完全坍縮，只留下淺淺一道疤痕般的黑色印記，再無原先的猙獰感。

    這一刻，蘇默就像斷了線的木偶，無力癱靠在諾白肩上，周圍不斷迴盪着他顫抖的呼吸聲。

    諾白催動血碼能力，被咬斷的動脈很快凝血，咬傷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恢復如初。

    不過，從那有些蒼白的臉色看，蘇默實實在在把她傷到了。

    緋紅薔薇血碼的超速再生不是無代價的。

    任何細胞或組織的再生，都需要消耗人體的IPS幹細胞。

    緋紅薔薇血碼攜帶者和普通人的區別在於，其身體能儲存更多數目的IPS幹細胞用於發動能力，再生速度也更快。

    可一旦IPS幹細胞消耗過度，那就像一輛車沒了汽油，任憑攜帶者的血碼階級再高也沒用。

    在此之前，諾白進行了好幾天的高強度奔波，戰鬥，又被蘇默吸血，體內的IPS幹細胞儲量已經不多了。

    蘇默要是再像剛纔那樣咬一次，恐怕她也承受不住。

    諾白擡袖拭去額上的冷汗，拿起手機打字：

    【挺過來了嗎？】

    “嗯...”蘇默撐着身體坐起，眼神複雜地看向諾白，輕聲問，“爲什麼跑回來幫我？”

    諾白眨了眨眼，目光很清澈，她打字：

    【因爲你幫過我】

    蘇默知道，她在說基因編譯蛋白的事。

    在諾白眼中，他也許是個超級大善人。

    這位“陳博士”費盡心思幫她衝出風起平原包圍圈，恪守承諾帶她到這處生命序列探索中心，並如約找到了基因編譯蛋白，給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但事實上完全不是這回事。

    蘇默只是爲了自己活下去，才把她往這裏騙。

    找到基因編譯蛋白純粹是她運氣好，並不在蘇默的計劃中。

    一時間，蘇默不知該怎麼面對諾白清澈的目光。

    感性思維驅使着他告訴諾白真相，給她好好道個歉。

    但理性又告訴他，這麼做沒有意義，徒生隔閡自找麻煩。

    最終，蘇默決定理智一些，不捅破這層窗戶紙。

    他默默對諾白說：“欠你一次，我一定會還的。”

    不待諾白回話，蘇默就站了起來：“我們都拿到自己要的東西了，好不容易來一趟舊時代遺蹟，再分頭搜刮搜刮吧，10分鐘後在這裏會合。”

    諾白點頭，走之前還不忘留下一行字：

    【要幫忙的話叫我】

    蘇默：“嗯。”

    兩人分頭行動，在各層尋找其它物資。

    除了一些冷凍倉中保存的藥物，他們沒有再發現任何好東西。

    那些藥物也不算什麼珍品，現在市面上有很多效果類似的藥，頂多算聊勝於無。

    當然，蘇默支開諾白也不全是爲了搜刮物質，他想要確認一件事。

    同樣是通過異種基因融合酊同化始祖血碼，他的經歷和遊戲中的“主角”不同。

    主角是天選猛男，靠體質硬剛副作用，輕輕鬆鬆就渡了劫。

    他則是在諾白的幫助下，兩人一起扛住了這次反噬。

    在這個過程中，他吞噬了極大量諾白的血液。

    衆所周知，人體任何組織液，包括血液，都包含基因片段信息。

    血碼又是嵌在基因片段上的。

    而始祖血碼的能力是——

    蘇默蹲到角落，把手指放到嘴裏用力咬破，睜大眼睛仔細觀察。

    鮮血從牙印緩緩流出...

    然後...

    血液凝固，結痂。

    傷口收攏，癒合。

    蘇默驚呆了，心中掀起一陣波瀾。

    “我次奧...我還真有緋紅薔薇血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