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雙瞳剪水程知柔

    “姑娘，有新詞。”

    張媽媽微微弓腰走了進來，將三張紙放在那姑娘觸手可及的位置。

    “我來看看...青城山下白素貞...渡我素貞出凡塵...”姑娘看完詞，便微微皺起了眉，這詞寫得也太直白了。

    可看到減字譜後，她猛地坐了起來：“張媽媽，取琴來！”

    “好的。”

    張媽媽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姑娘如此驚訝的神情，她趕緊跑到隔壁屋，將姑娘珍藏的古琴·枯木龍吟拿了過來。

    姑娘已經端莊坐定，將三張寫滿了文字的紙放在前方。

    等張媽媽放下古琴後，她深吸一口氣，看着減字譜彈了起來。

    第一遍不熟悉，卻已經讓姑娘眼眸發亮。

    第二遍

    第三遍

    第四遍

    直到第十遍時，姑娘才停了下來，她閉着眼睛，細細的回味着這首曲子。

    她第一次如此直白的感受到音樂之美在於靜好，是一種修定和自持，如一葉花香，如呦呦鹿鳴。

    “呼...張媽媽請這位歐先生進來...”

    “不，應該我出去見他。”

    說着，姑娘便站了起來，仔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沒有失禮後，便擡腿往外走去。

    “姑娘，還請帶上面巾。”張媽媽趕緊拿出一條絲質面巾，替自家姑娘帶上，遮住她那張嫵媚天成的臉。

    一主一僕快步穿過走廊繞過假山來到酒家一樓，掌櫃的一看，立刻迎了上來打招呼：“東家。”

    “歐先生還在嗎？”姑娘有些急促的問道。

    “還在還在，我讓小二給歐先生上了幾道菜和一壺酒，正在二樓吃着呢！”掌櫃的趕緊點了點頭，回答道。

    “很好，這是賞錢。”姑娘隨手彈出一顆銀豆子，掌櫃的手忙腳亂的接住。

    正要感謝時，發現姑娘已經“噔噔噔”的上樓了。

    此刻樓上一片歡聲笑語，甚至還有人裝模作樣的朗誦着‘青城山下白素貞’，又引得一陣更大的歡笑聲。

    曲非煙很不開心，幾次都想站起來罵一罵這些人。

    可自家公子卻一臉淡定阻止了她，彷彿那些嘲笑聲不是對公子一般。

    整的曲非煙更加生氣了！

    就在這時，一個酥軟潤糯的聲音傳來：“哪一位是歐先生？”

    那聲音如潺潺流水，又若風拂楊柳，低迴輕柔似乎嫵媚含情，令人有種說不出來的舒適感。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曲非煙幾乎下意識就覺得這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

    歐藏華放下筷子，扭頭看向走上來的主僕二人，微笑着說道：“正是在下。”

    那姑娘一看，心中暗贊：‘好一個風姿特秀、器宇軒昂的郎君！’

    “小女子程知柔，見過歐先生。”

    程知柔兩手當胸前，微俯首，微動手，微曲膝，對着歐藏華行了一個萬福禮。

    比起歐藏華的從容，其他客人可就激動了。

    杭州文人匯聚，有好事者搞出了一個所謂的‘杭州八美’，其中的‘程姬雙瞳剪秋水’說得便是眼前這位西湖酒家的東家·程知柔。

    只可惜，這位以美眸名傳杭州的姑娘卻沒有漏出半點餘光給旁人。

    那如星辰般的眼睛盯着歐藏華，彷彿有千言萬語要訴說。

    歐藏華站了起來，雙手互握合於胸前，“程姑娘，有禮了。”

    “小女子斗膽，請歐先生上樓一敘？”程知柔往前幾步，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飄來，令人心生喜愛。

    “請。”歐藏華單手一引。

    程知柔開心的笑了，眼眸如月牙一般，確實很美。

    曲非煙立即跟上，一副‘公子去哪我去哪’的模樣，倒是曲洋有些不自在，沒有第一時間跟上。

    歐藏華見了，只是笑了笑，並沒有阻止。

    程知柔立即明白了過來，也沒有多說什麼，而是領着兩人上了三樓的一間包廂。

    客人們沒想到今天還能見到程姑娘，頓時更加不想走了，紛紛駐足在二樓，豎起耳朵想聽一聽三樓的動靜。

    “小女子有眼不識金鑲玉，看那詞句直白，誤解了歐先生的才華，實在是慚愧。”

    程知柔一上來先道歉，然後才繼續說道：“直到看了先生的減字譜，才知自己才疏學淺。”

    歐藏華卻笑了笑，解釋道：“程姑娘過謙了，我寫那詞原本就不是給舉人進士看得，是唱給凡桃俗李、芸芸衆生聽得。所以，直白些更合適。”

    “原來是這樣...”程知柔瞭然，她只是見過太多賣弄文學的人，突然來一個這麼直白凡俗的，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她立即說起了最重要的事：“先生，小女子根據您的減字譜彈出來的琴，請先生指點。”

    說着，張媽媽就擺好了琴。

    程知柔便在歐藏華面前彈奏起了《青城山下白素貞》

    幽幽琴聲傳出房間，二樓的客人們隱約間都能聽到。

    衆人立馬安靜了下來，琴聲如山澗流水，清澈透亮，如微風細雨，潤心無行。

    一曲彈完，程知柔擡頭看向歐藏華，期待着對方的指點。

    “能夠這麼快就把這首曲子彈到這個程度，程姑娘很厲害。”歐藏華聽着前世熟悉的曲子，頗爲感慨的說道。

    “先生過獎了。”程知柔眼眸一亮，彷彿一彎春水倒映着漫天繁星。

    “現在你可以試試把詞加進去了。”

    “敢問先生，如何加？”

    “我來演示一遍，請姑娘撫琴。”

    程知柔立即點了點頭，隨着琴聲再次響起，歐藏華回憶起了小時候跟媽媽一起守在電視機前看《新白娘子傳奇》的過往，那時候自己什麼都不用想，是最單純的快樂時光：

    青城~山下~白素貞

    洞中~千年~修此身

    啊...啊...啊...

    唱完後，歐藏華心中莫名的聚起一團鬱氣。

    程知柔似乎也察覺到了，所以她沒有停下來，而是又從頭彈起，並自己唱了出來。

    她嗓音比歐藏華好許多，又會彈詞技巧，唱出了‘歌韻巧共泉聲，間雜琮琤玉’的婉轉悅耳。

    莫說歐藏華，樓下的客人們哪個不是聽得如癡如醉？

    只可惜這麼好聽的詞曲太短了，很多人紛紛惋惜不已。

    這時，人羣中的曲洋幽幽開口道：“可惜嘍！我家公子那滿腹才華，被不識貨的凡夫俗子嘲諷，若換做我，必然不會再拿出來的~”

    衆人一聽，頓時面面相覷，現場變得更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