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七絃無形劍

    黃鍾公神情淡漠，手裏拿着一塊軟布，輕柔的清潔着古琴，尤其是琴絃的底部，若不除去灰塵，可能影響音色。

    丁堅一直彎腰弓背不敢站直，也不敢離去。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黃鍾公含糊不清的說道：“曲洋啊...上次一別，已是...十二載。光陰流轉間，歲月化塵煙。”

    “請他來此一聚罷。”

    “是，大莊主。”丁堅應了一聲，往後退了三步，才轉身離開。

    等他回到大廳時，發現歐藏華三人正在欣賞四莊主·丹青生的那幅畫。

    丁堅走了過來，拱手道：“曲長老，大莊主請您入內一敘。”

    曲洋看了一眼歐藏華，他都不知道跟黃鍾公聊啥，現在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勞煩閣下領路。”

    “請！”

    於是，曲洋就跟在丁堅身後，走進了黃鍾公的隱居之所。

    聽到屋內傳出的琴聲時，曲洋止步不前，等琴聲停下，才開口道：“多年不見，黃兄琴技更加精進，曲某佩服。”

    “哈哈哈...”

    房間內傳出一陣爽朗的笑聲，顯然此人內功極其深厚。

    接着房間無風自開，一名六十來歲年紀的老者走了出來。

    他骨瘦如柴，臉上肌肉都凹了進去，直如一具骷髏，雙目卻炯炯有神，“曲長老，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甚好，倒是黃兄你...變化有些大了啊！”曲洋看着老態龍鍾的黃鍾公，有些感慨的說道。

    “你我分別十二載，自然蒼老了些。”黃鍾公單手一引，笑着邀請道：“曲長老，請進屋。”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曲洋拱了拱手，走進了黃鍾公的房間。

    一進屋門，曲洋便聞到一股檀香。

    再看屋內，只有簡易的傢俱，很是簡樸。

    兩人坐下閒聊一陣之後，曲洋才開口道：“實不相瞞，這一次來見黃兄，是爲了引薦一位英才。”

    “哦？”

    黃鍾公有些意外的看着曲洋，他有點想不明白，是什麼樣的英才需要神教長老引薦的？

    曲洋當即說道：“此人姓歐名藏華，字璟玉，乃是湖廣省解元。”

    “同時，也是我的一位好友的弟子，文采飛揚，武藝高超，喜愛音律。”

    “所以我才帶他來此處，引薦於黃兄。”

    “解元郎？那老朽可就得見一見了。”黃鍾公一聽是個解元，便微笑着說道。

    他雖然隱居於此，可杭州是什麼地方？

    鍾靈毓秀之地，人傑地靈之鄉！

    就算他不刻意去瞭解，每年依然會有許多錦繡文章傳到他的耳朵裏。

    有些令他敬佩不已，有些也讓他怒罵迂腐。

    因此聽到一個外來的解元時，頓時來了興趣。

    很快，歐藏華和曲非煙就被丁堅帶了過來。

    曲洋介紹道：“這是我的孫女曲非煙，這位便是歐藏華歐公子了。”

    黃鍾公看着英俊不凡的歐藏華，忍不住稱讚道：“真是神儀明秀，朗目疏眉。郎豔獨絕，世無其二啊！好一個璟玉藏華。”

    “黃前輩過獎了。”歐藏華抱拳行禮，儀態灑脫。

    “哈哈哈...”黃鍾公開心的笑了笑，才問道：“聽曲長老的意思，是歐解元尋老朽？不知所爲何事？”

    歐藏華也不拐彎抹角，而是直接說道：“我曾聽聞，黃前輩的自創絕技·七絃無形劍，乃是江湖上最上層的音波功法，我實在好奇，特來漲一漲見識。”

    如果是尋常人說這話，黃鍾公已經心生不喜了。

    你算什麼東西？

    竟敢大言不慚想見識老朽的功夫？！

    可說這話的人是一名解元，那情況就完全不同。

    人家將來成爲朝廷大員，回憶寫書的時候，隨便提一句‘西湖之畔，有隱士善音波功法，名黃鍾公’，那就名傳千古了。

    尤其是他們這些搞音樂的，想留個名實在太難。

    像著名音樂家李龜年，連原作品都找不到了，杜甫寫的那首《江南逢李龜年》卻一直在流傳。

    尤其是那句‘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

    只要到過江南的人，就會朗誦這句詩。

    黃鍾公也曾幻想過能有李龜年的待遇，只可惜一直沒有遇到與自己心意相通之人。

    如今歐藏華自己送上門，黃鍾公那顆隱者之心忍不住開始跳動起來。

    於是，他撫摸着鬍鬚，溫和的說道：“區區七絃無形劍，歐解元感興趣，老朽奉上便是。不過...”

    “黃前輩有什麼要求但說無妨，”歐藏華看他猶豫的模樣，便微笑着說道：“只要我能做到，必不推辭。”

    黃鍾公聽後，爽快道：“既然如此，老朽便直說了。勞請歐解元一展才華，也讓老朽見識一下你的風采。”

    “黃前輩的意思是比武麼？”

    歐藏華躍躍欲試，黃鍾公放江湖上，也算是準一流高手，正好可以測試一下目前自己是什麼實力。

    “誒！”

    黃鍾公擺了擺手，說道：“江湖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十年。這些老朽已經看多了，但解元的風采，卻從未見過。”

    “如今在這西湖之畔，不如請解元郎以西湖爲題，賦詩一首如何？”

    歐藏華有些意外的問道：“以詩換劍？”

    黃鍾公微笑着點了點頭：“以詩換劍！”

    “好！”

    歐藏華果斷應了下來，他看了看窗外的西湖，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便開口道：“曾隱西湖梅園間，錦雲香裏醉神仙。如今江湖空一琴，辜負風流十二年。”

    原本聽到前一句的時候，黃鍾公眼睛都亮了起來，他怎會聽不出歐藏華是在映射自己呢？

    隱居在西湖之畔的梅莊，過着連神仙都羨慕的錦繡生活。

    就當他以爲歐藏華會繼續吹捧自己時，下一句立馬來了一個大轉彎。

    也許在其他人聽來，有種遺憾的留白之美。

    可作爲當事人的自己，卻聽出了一種可惜可憐的惋惜。

    一時間，黃鍾公收斂了笑容，神情透露出一股沒落之情。

    “如今江湖空一琴，辜負風流十二年......”

    “寫得好啊！...”

    許久，黃鍾公才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從一個書櫃中拿出一本祕籍，遞給歐藏華說道：“七絃無形劍...交給歐解元，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