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鳳落神壇

    霍格沃茲城堡，八樓，校長辦公室。

    鄧布利多靜靜地坐在座位上，雙手交錯抵着下巴，半月形鏡片後的眼睛閃爍不定，顯然他正陷入沉思。

    校長辦公室裏靜悄悄的，在他面前的還有霍格沃茲的副校長麥格教授。

    就在昨晚，他已經把鳳凰社的主要任務都分派出去了，留在他身邊的只剩下麥格一人。麥格會出現在這裏，是因爲就在昨晚，她正式向鄧布利多表明了效忠，選擇加入鳳凰社。

    在第一次巫師戰爭的時候，麥格教授因爲一些個人原因選擇了魔法部的陣營，而不是參加鳳凰社。原本這一次她也打算這麼做的，但是昨晚福吉的表現讓她失望透頂——

    雖然福吉說的也不無道理，但是伯莎·喬金斯失蹤了這麼久，巴蒂·克勞奇的失蹤更是曲折離奇，魔法部非但沒有採取任何有意義的行爲去查找真相，而是把黑鍋甩給一個剛畢業的年輕人，這說明魔法部在福吉接手之後已經開始官僚化，甚至可以說已經腐敗。

    雖然說除了哈利的證詞之外，沒有直接證據可以證明伏地魔已經復活歸來，但是格林德沃越獄是不爭的事實啊！魔法部怎麼還可以在那裏當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粉飾太平呢？

    正是因爲魔法部不作爲的態度和腐敗的制度，才讓麥格痛下決心加入鳳凰社。

    這麼說來的話，福吉還算是做了一件好事，爲鳳凰社增添了麥格這位猛將。

    霍格沃茲之中，除了鄧布利多本人，就屬四位院長的魔力最爲強大，單以魔力而言他們甚至比斯克林傑還要強上半籌。

    當然，謝林在過去已經以無數例子證明，魔力並不代表戰力——比起每天抓捕黒巫師、進行危險任務的傲羅，麥格、斯普勞特的作戰經驗顯然是比不上前者的。

    斯內普和弗利維是例外，他們一個曾經是食死徒，精研黑魔法，一個是決鬥大賽冠軍，精研各種決鬥技巧。

    這時，麥格開口了：“阿不思，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在這裏，你能不能告訴你有什麼計劃？”

    麥格和鄧布利多的關係早已超越簡單的師徒關系，在麥格失去丈夫和家人的時候，是鄧布利多給予了她支持和人生指引，而麥格亦是最早知道鄧布利多的家庭、感情問題的人之一。

    雖然鄧布利多很喜歡扮謎語人，但他的很多祕密依然會向麥格公開。

    鄧布利多沉吟再三，才慎重地說道：“米勒娃，你知道我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維持魔法世界的穩定……當年的事情……讓我清楚知道，我不是一個適合接觸權力圈子的人選……”

    麥格抿了抿嘴脣，她不知道鄧布利多說這些不相干的話有什麼意義，但她選擇繼續聽下去。

    “無可否認的是……因爲我的不作爲……很多事情還在維持着原來的樣子……和10年，不，甚至20年，30年前，都沒什麼不同……”鄧布利多有些疲憊地嘆了口氣，說道：“其實，你我都知道，魔法界的很多觀念、規定、舉措放到今天都已經不合時宜……甚至可以說腐朽了……”

    “魔法界需要的……”鄧布利多閉上了眼睛，似乎是因爲慚愧得不能面對自己接下來想要說的話，“是一場改革……”

    麥格心中隱隱抓住了某個關鍵，卻依然無法釐清鄧布利多的真實含義，她慢慢地措辭說道：“你的意思是……格林德沃也好，神祕人也好，這場即將降臨魔法界的黑暗時刻是個危機，但同時也是個……變革的契機？”

    鄧布利多睜開雙眼，他沒有回答麥格的疑問，而是拋出了另一個問題，他緊盯着麥格的雙眼說道：“你怎麼看待謝林·馬爾福這個學生？”

    “謝、謝林？”麥格楞了一下，顯然沒有預料到鄧布利多問的會是這個問題，“他是個極優秀的孩子——學習成績好，注重禮儀，有禮貌，樂於幫助同學，具備領導才能……”

    “雖然他出身於馬爾福家族，但他身上卻完全見不到一絲純血家族的傲慢跋扈……”麥格停了一下，她本應就此打住，但還是忍不住補充了一句，“老實說，他的變形術造詣早已超越我，我覺得他的天賦一點也不遜色於你，阿不思……”

    鄧布利多輕輕地搖了搖頭，可以說，他對麥格的答案沒有絲毫意外。

    謝林展露在外的表現，正是如麥格所形容的那樣，絲毫不差——一個品學兼優，待人有禮的好學生。

    鄧布利多對自己的智商、眼光一向很有信心，但即使如此，他依然心中隱隱有個感覺——過去的三年裏，他犯錯了，他過於輕視謝林了。

    一直到昨晚謝林在福吉面前所說的那番話，直接給福吉那荒謬的推測一錘定音之力——素來一絲不苟的斯克林傑直接認可，甚至連與自己相交多年的麥格和弗利維都被說得內心有所動搖。

    在那一刻，他算是品出其中的味道了。

    謝林與自己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自己坐鎮霍格沃茲、威森加摩、國際巫師聯合會的這幾年，雖然有意地遠離權力中心，但威名擺在那兒，無論是福吉還是其他人都無法忽視自己的存在。

    而自己旗幟分明地站在平民、大衆、弱勢族羣的立場，可算是間接動搖了純血家族的權力、利益、地位。

    他很清楚知道，英國魔法界其實早已腐朽——血統歧視、人才流失、階級固化、濫用公權……還有林林總總的小問題多不勝數……一場徹底的改革已是無可避免，但他打從心裏牴觸自己去成爲這個帶頭人。他很害怕自己一旦獲得權力，是否會再次犯下年輕時的那種錯誤……

    即便如此，作爲英國魔法界唯一的魔法學校校長，他宣揚的理念無時無刻都在影響着從霍格沃茲畢業出去的年輕巫師，他很確定，總有一天，一定會有一個年輕有爲、衆望所歸的小巫師振臂一呼，引領這場改革……

    而這場改革之後……純血家族會受到什麼樣的影響就難說了……

    按這樣的思路來推測的話，這些年自己所遭遇的所有未解疑問似乎都可以找到解釋……

    若是有誰想要阻止純血家族的衰弱，那麼自己就是繞不過去的一個坎——

    他還記得海格的鷹馬襲擊布雷斯·沙比尼那件事，輿論來勢之兇猛是他始料未及的，最終的結果是本來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校董會被硬生生地撕開一道口子，然後是教員聘用委員會的成立，成功掣肘他作爲校長聘用教師的權力。

    在那之後，還發生了許多無法解釋的巧合……

    比如，莫名其妙地，受到自己相當器重的金斯萊居然在一次狼人討伐任務中殉職，一個精英傲羅狩獵一個落單的狼人居然失手被殺，這是什麼神展開？這件事讓鄧布利多一直耿耿於懷，他怎麼想都覺得不合情理之處太多，到處都是疑點。

    金斯萊的死亡，不論是對鳳凰社，還是對鄧布利多來說，都是一個重大打擊。

    於鳳凰社而言，金斯萊之死讓鳳凰社失去一名精英傲羅實力的戰將，也讓鳳凰社在傲羅內部失去了一雙眼睛。於鄧布利多本人而言，在哈利、羅恩、赫敏被培養起來之前，金斯萊是鄧布利多最看好的下一任魔法部長人選。

    這可不是鄧布利多自我狂妄，雖然他不直接參與魔法部的運作，但單憑他的人望，他依然可以在無形中影響到魔法部長的選舉。比如當年福吉能在激烈的選舉中獲勝與他表現出來的支持態度脫不了關係。

    金斯萊殉職事件之後是四名學生失蹤案，失去孩子的四個純血家族聯名找上自己的麻煩，雖然說他們最終不能把自己怎麼樣，但或多或少確實是影響了自己的威望——學生在學校範圍，在自己的責任監督下失蹤，自己作爲最高負責人的校長肯定是理虧的。

    這還沒完，繼四名學生之後，魔法部高級官員巴蒂·克勞奇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失蹤了。

    鄧布利多嘴上不說，但他心裏委屈啊。

    霍格沃茲在他幾十年來的掌控下，防衛早已被打造成鐵桶一般——霍格沃茲城堡內有他親手施展的大量防護魔法不說，還有大量的畫像、幽靈、盔甲、雕像作爲眼線。就這樣子還能夠接連發生失蹤案，而且事後還能夠做到了無痕跡，讓他也無從追查，他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這絕不是巧合！

    接二連三的負面消息，無疑開始對鄧布利多睿智、多謀的形象產生了損害，羣衆開始質疑鄧布利多是不是老了，再也不是那個絕對不會犯錯，絕對不出紕漏的智者。

    這在昨天晚上的頒獎儀式上得到了驗證。

    他，阿不思·鄧布利多，那個曾經被稱爲本世紀末最偉大的巫師，霍格沃茲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校長，在決定將冠軍頒發給哈利·波特的時候被小巫師們否定了！

    斯萊特林的噓聲還說得過去，畢竟謝林的根基就在那裏——但是，那些沉默不出聲的赫奇帕奇、拉文克勞，同樣也不願意爲哈利歡呼喝彩，其態度已不言自明。

    自己在小巫師們心中的威望居然已經衰減到這個程度，而在昨晚之前，自己竟是對此一無所知！

    與自己日漸衰弱的聲勢相比，謝林的聲勢成長之快更是形成鮮明的對比。

    雖然謝林從未有過像其父兄那般在公開場合欺負、歧視麻瓜巫師的舉止行爲，但這依然不能否定他是個根正苗紅的純血巫師的事實。

    如果說謝林真的想要阻止純血家族的衰弱，想要避免自己預料中的變革發生，那麼這一連串打擊自己聲望的舉措正好可以完美解釋他的動機。

    而且——他亦有那個實力！

    在別人的眼光裏，通常只會看到謝林那驚人的天賦，包括麥格在內亦不外如是——只有自己，才能從謝林眼底深處，看到那可怕到極點的心智、謀略、心機和……野心。

    以他的心智和謀略，加上馬爾福家族背後給予的強大資源，謝林做到上述事情，亦不是沒有可能。

    昨晚，謝林在福吉面前的那番話，已經表明他的態度。

    鄧布利多絕不相信，謝林會看不出哈利說的全都是真話；鄧布利多也不會相信，謝林會看不出復活的那個正是伏地魔；鄧布利多更不會相信，謝林真的像他所形容的那樣，拼盡全力才勉強逃得一命。

    他選擇幫助福吉掩蓋伏地魔歸來的事實，而不是將真實的情況說出來，這只能代表了一件事情——

    他有他自己的謀劃！

    想到這裏，鄧布利多的心裏隱隱蒙上一層陰影。

    在他看來，謝林比伏地魔、格林德沃都要難纏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