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雄獅

    賈巴爾和甘國陽之間並沒有很深的交情，他們最近一次場下交流是在全明星賽上。

    甘國陽當時開玩笑，問賈巴爾“長壽的祕訣是什麼？”

    賈巴爾白了甘國陽一眼，回他“在死之前活着。”

    除了魔術師約翰遜，很少有新人敢和賈巴爾開玩笑。

    即便在湖人隊內，每次賈巴爾走進更衣室，大夥都會安靜下來，給他讓道，和他的更衣櫃保持距離。

    這不是冷落，而是一種尊重，給一頭老雄獅空間和安靜。

    甘國陽在場上喧囂猛烈，常規賽他幾乎將賈巴爾的老骨頭折騰垮掉。

    因爲他不是來自貧民窟，他的童年並不貧窮，生活在安全、舒適的中產社區，他父母雙全，父親是音樂學院的高材生。

    也有可能和里根有關，和科技發展有關，社會不再那麼動盪，衝突不再那麼尖銳，人們的言辭變得溫柔。

    這種特質吸引了賈巴爾，讓他願意在一個雨天坐下來和甘國陽一起吃飯，哪怕周圍人不斷投來好奇的目光讓人感到有些不適。

    當雨停時，甘國陽開車將賈巴爾送回了酒店，爲了家用方便，經銷商又送了他一輛福特維多利亞皇冠。

    甘國陽正在喝咖啡，聽賈巴爾這麼一說差點噴出來，媽的怎麼都知道我做飯好吃，難道晚上要去我家吃飯？

    “一般般，我…我主要做飯給自己吃，別人都吃不慣，我瞎做而已。”甘國陽心想我馬上要成NBA第一大廚了。

    而這個教派是個黑人教派。

    可他在波特蘭大學圖書館裏翻閱了很久，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內容，其中需要的兩本還被借走了。

    第二天，5月15號晚上，紀念體育館，湖人和開拓者三番戰，紀念體育館滿員。

    賈巴爾回憶起1982年的夏天，他和J博士歐文等人一道去中國進行表演賽。

    1973年已經皈依伊斯蘭的他在密爾沃基購買了一棟大房子給教友們生活，結果在1月18日遭到另外一個教派襲擊，兩名成年人和一個兒童被槍殺，四名兒童在泳池中被溺死，兩人受傷。

    賈巴爾咬了一口三明治，道：“我已經一個賽季沒有吃中餐了，我對谷氨酸鈉有輕微的過敏，這會導致我偏頭痛，那是過敏引起的肌肉緊張進而牽扯到腦部血管導致血液循環出問題，進而使得頭部疼痛不已。醫生對我使用了鍼灸，現在我的偏頭痛好多了，不過我很想念中餐獨特的味道。”

    賈巴爾點頭，道：“是的，1982年湖人奪冠的時候，有趣的旅途。”

    這是巨人的阿喀琉斯之踵，去年和凱爾特人的總決賽中，他除了因爲場館炎熱不得不吸氧外，偏頭痛還發作了六次一直折磨着他。

    偏頭痛困擾賈巴爾很多年，最嚴重時會導致他全身肌肉緊張癱倒在牀上無法起身。

    但場下他很隨性平和，不像大部分黑人年輕球員咋咋呼呼，也不會像某些白人那麼傲慢，總是用下眼白看人。

    但賈巴爾同樣在進攻端拿下37分，抓下17個籃板球，送出5次封蓋，和甘國陽互爆。

    這不是黑人球迷心中想象的籃球英雄。

    甘國陽聽J博士提過這段經歷。

    當開始吃東西時，賈巴爾打破了沉默，道：“桑尼，聽說你中國菜做的很好。”

    臨別時賈巴爾問甘國陽：“阿甘，聽萊利說你每次賽前準備都非常認真和仔細，甚至會用到統計學和高等數學。”

    賈巴爾看了一眼，果然是自己1982年在中國比賽、訪問的照片。

    10年過去了，直到今年他的偏頭痛終於好多了，隨着賽季末湖人打出旋風般的進攻，不斷拿到勝利，人們慢慢開始欣賞他那亙古不變的勾手，將之稱爲藝術。

    尤其是在中國時，離開美國社會的喧囂和繁雜，他在太平洋的彼岸找到了與自己的風格、哲學理念相匹配的社會。

    賈巴爾卻沒有離開，相反在漫長的休賽期，他精神和肉體都得到了休息，他重新鼓起了前進的鬥志。

    他必須離開，他要回加州，去洛杉磯，去離UCLA和約翰-伍登更近的地方。

    賈巴爾聽到這個消息非常震驚，那時候訊息不發達，中國一個運動員去世的消息自然不會被美國人知曉。

    當時湖人剛剛在總決賽戰勝了76人，賈巴爾正好35歲，人們火熱的討論他會不會這時候選擇完美退役。

    其中或許有大衛-斯特恩的功勞，自從他上臺，尖酸刻薄的媒體在變少，大家都變得友好起來。

    王撫西卻說道：“這個球員叫韓鵬山，1983年的時候他因爲心臟病發作去世了……資料裏提到的…”

    他和中國的巨人韓鵬山對抗，他在穆斯林的餐廳排隊吃飯，他還接受了鍼灸治療來緩解偏頭痛，他覺得好極了。

    不過一切沒有變得好太多，質疑、嘲諷、謾罵從沒有停止過，當他腦子變禿，戴上護目鏡時，人們嘲笑他像個螳螂。

    食物上來了，賈巴爾要了一些蔬菜沙拉、薰魚和牛肉三明治，搭配全麥麪包與少量果醬，看起來很清淡。

    不過讓他感到可惜的是，1983年一場大火席捲了他的家，將一切都燒成了灰燼。

    甘國陽本來不想要，奈何人家就是要送，還親自送到了家門口，他只好收下了。

    他記得自己1982年的行程被一些媒體撰寫成文章發表在出版物上，上面可能有當時去中國的照片。

    王撫西從包裏拿出一本影集，翻到其中一頁給賈巴爾看，道：“伱看，這些是不是你當時比賽和旅行的照片？”

    他一下興奮起來，指着照片裏的大高個道：“他叫韓，個子和我差不多，是個很有天賦的球員。他下肢力量很好，就是上肢比較弱。阿甘，爲什麼你會這麼強壯，像頭野牛。”

    可是作爲黑人，他又不那麼黑，他曾經向《體育畫報》坦誠自己的成長經歷，結果讓很多支持他的黑人球迷大失所望。

    他面容肅穆的搖了搖頭，道：“難怪他沒有打1984年的奧運會，難怪他沒有…”

    甘國陽說着說着感覺不太對逐漸沉默，賈巴爾用“還說你不會做中國菜”的眼神看着他。

    王撫西突然說道：“賈巴爾先生，你前幾年是不是去過中國？”

    甘國陽一愣，心想萊利這二愣子還真信了，忙點頭道：“是啊，所以你們可要小心一點。”

    他的成長環境充斥的不是槍聲和警笛聲，而是各種各樣的音樂，數不清的書籍，從他臥室向外看到的不是窮街陋巷，而是修道院的博物館。

    甘國陽也很驚訝，原來這麼一個有天分的球員這麼早就去世了，怪不得後來中國球迷大多都不知道他。

    賈巴爾打完了1974年的總決賽，他無法再在密爾沃基生活下去。

    氣氛變得凝重了一些，不過有了中國行這個話題，賈巴爾打開了話匣子，和甘國陽聊了很多。

    “獨特的味道？那是中餐特別強調的鮮味，就是來自谷氨酸鈉，是調味料裏味精、醬油都有的元素，鮮味的來源。事實上中餐並不是都要放味精和醬油的，有很多中國菜不需要放味精醬油，一樣可以…”

    賈巴爾對中國的評價很高，成長於種族、宗教、文化大衝突年代的他對美國社會帶着天然的憤怒，他一度非常憎恨白人，甚至告訴自己膚色稍白的母親，他討厭她身上的每一滴白人血液。

    “說實話，我喜歡中國，我喜歡看到一個國家，僅僅通過純粹的意志力、紀律和實踐，而非掠奪和戰爭，在35年的時間內從封建社會轉變爲20世紀的現代社會。我覺得中國是一個非常自給自足的民族，內斂、強韌、擁有自強不息的精神，它不是像很多人所說的那樣墨守成規，而是始終積極大膽的求新求變。”

    賈巴爾笑了笑，道：“我才不信你。”

    甘國陽也是第一次看到這些照片，他沒想到原來那時候中國球員已經在和世界上最強的中鋒對抗，那些籃球先驅已經在爲中國籃球走向世界開山鋪路。

    “我？我是天生神力啊。”甘國陽回道，“而且我非常注重力量訓練，岡薩加大學是最早重視力量訓練的學校。”

    就像比爾-拉塞爾在1969年34歲那年一樣，帶着冠軍和人們的祝福離開這個聯盟，開啓新的生活。

    甘國陽聽着賈巴爾對自己祖國的敘述，外面的雨在慢慢變小，甘國陽望着窗外道：“我也很想念那裏。”

    甘國陽改變了第二場的打法，開始憑藉自己的力量豬突猛進，在賈巴爾頭上狂攬40分。

    他心愛的東方地毯，職業生涯獲得的數不清的獎盃、紀念品，還有他去中國時留念的部分照片都被大火所吞噬。

    他好像是外面瓢潑的雨水，從天而降下的猛烈，可落到地上又化爲涓涓細流，匯入了低窪之處。

    而魔術師約翰遜打爆了瓦倫丁，33分19個助攻11個籃板球三雙，湖人122:114，8分的優勢拿下關鍵的第三戰。

    成功將主場優勢給搶了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