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們打個賭

    鍾雲把車停好，吹着口哨走向福彩店，蘇總這一去至少要三四天，相當於三四天的帶薪假期，心情自然好。

    這幾天，終於可以過上每天加更的生活了。

    突然，他手機響了，是高玉濤打來的，問他，“晚上有空嗎，出來喝一杯，順便介紹個人給你認識。”

    “我就不去。”

    “怎麼了？”

    “戒酒了。”

    “啊？”

    “上次跟你喝多了，差點出事。喝酒就別找我了，下次再跟你說，我晚上還得碼字，還上次欠的更新……”

    ……

    鍾雲來到福彩店，他意外地看到阮曦站在裏面，手裏拿着一張刮刮樂。

    又碰到她了。

    他覺得挺神奇的，最近幾天，他出門和回來的時間並不固定，這都能天天遇到，這是什麼緣份啊。

    鍾雲走了進去，就聽到老闆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又沒中，要不然，我送你一張，你再刮一下試試。”

    原來你是這樣的老闆。

    高中生都搭訕，有點禽獸了啊。

    這老闆是個三十來歲的男性。

    鍾雲進去的時候，看到阮曦搖搖頭，手裏捏着那張刮刮樂，跟他錯身而過，他調侃道，“老闆真大方，要不然也送我一張吧。”

    老闆一看是他，說道，“你天天中獎的人，這點錢還要省啊。她跟你是兩個極端，怎麼刮都中不了獎。”

    “哦，她經常來買嗎？”

    “是啊，幾乎每天都來買一張，前後兩個月了吧，真的一次都沒中。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才想着要送她一張。”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爲你想泡人家小姑娘呢。”

    “那哪能呢，我有女朋友。兄弟，來一根。”老闆有點不好意思，拿出一包黃鶴樓，遞過去一根。

    鍾雲接了過來，夾到耳朵上。

    老闆點起一根煙，說，“那個妹子命挺苦的，兩年前，父親出車禍死了，沒過多久，母親受不了打擊，在醫院跳樓，人也沒了。只剩下她一個人。”

    “啊？”

    鍾雲第一次知道阮曦的身世，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怪不得她看起來好像對所有事情都那麼冷漠。

    怪不得她會想不開要自殺。

    確實挺慘的。

    他唏噓了一會，說，“幫我拿一張。”

    又是掃碼領紅包，付款，刮獎。

    三百塊。

    看到金額，心裏不由得跳快了幾拍。

    一天三百，一個月就是九千塊，加上一萬工資，五六千的稿費。

    他的月收入，達到了兩萬五千。

    一年下來就是三十萬。

    放在這個大城市，也算不錯了。

    老闆驚歎道，“兄弟，你這運氣，真是沒誰了。連續五天中獎了吧。要不要來張彩票試一試，說不定，能中個幾百萬呢。”

    “彩票就算了。”

    鍾雲知道自己是沒那個命的。

    ……

    鍾雲出了福彩店，準備回去，一眼就看見阮曦站在路邊發呆，盯着路邊種的芒果樹在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連綠燈到了都不知道。

    不知爲何，他從她空洞的目光中，看出了一種破碎感。

    從這邊回小區，要過紅綠燈，這是一條國道。車來車往的。

    鍾雲走到紅綠燈前停下，這會是紅燈。

    剛站定，就看見阮曦低着頭，朝馬路上走去。

    這時，一輛奔馳正以極快的速度疾馳而來，綠燈只剩下兩秒了，爲了趕在紅燈之前衝過去，提速了。

    阮曦卻是茫然不覺，繼續往前走。

    那輛奔馳車發現了她，開始剎車，卻來不及了。

    眼看就要撞上。

    鍾雲一個箭步衝上去，抓住她的書包用力一扯，將她拉了回來。

    嗖！

    只差了零點五秒，那輛奔馳險之又險地擦着她衝了過去，過了紅綠燈後，放慢速度，似乎通過後視鏡在觀察，見人沒事，又加速開走了。

    鍾雲顧不得那輛奔馳車，見阮曦臉色發白，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眸中映出他的身影，也不知道是驚嚇過度，還是在怪他多管閒事。

    這樣的眼神……

    他心中浮起某種擔心，問，“你沒事吧？”

    她搖搖頭，蹲下來，去撿地上散落的書本。

    剛纔，鍾雲拉得太過用力，她抱在懷中的書本全都掉到地上。

    他也蹲下來幫她。

    這時，已經是綠燈，兩人就蹲在人羣中撿書。

    等他們把所有書都撿起來，又變成紅燈了。

    鍾雲看着站在那裏不出聲的阮曦，說道，“我剛纔救了你，你是不是得表示表示，請我吃頓飯怎麼樣？”

    說完，見她低着頭沒有反應。

    他伸出手，將她的一邊耳塞拉開，迎着她略帶驚慌的目光，將剛纔的話又說了一遍。

    她輕輕點了下頭，“嗯。”

    這是鍾雲第一次聽到她開口。

    阮曦有些怯怯地伸出手。

    他將那個耳塞放到她手心裏，她沒有戴回到耳朵裏，就這樣捏在手心。

    ……

    附近，一家名爲綠草堂的餐廳裏。

    鍾雲和阮曦面對面坐着，“這裏的東西還行，你看看要吃什麼。”

    她將菜單推了回來，“你點。”

    他也不客氣，點了三菜一湯。

    現在是晚飯時間，餐廳裏人挺多，周圍的男人們總是有意無意往這邊看過來。

    鍾雲沒有提剛纔的事，這是他在挽救蘇子瑜那個逆叛少女時學到的。

    當初，爲了把蘇子瑜拉回來，他沒少在網上搜各種與逆叛期子女溝通的技巧。其中最大的一個忌諱就是，不能說教。

    年輕人最討厭的是爹味太重的人，你在這裏說大道理，一開口，人家就懶得理你了。

    他看着放在一旁的那摞書最上面的那張刮刮樂，問，“你缺錢啊？”

    阮曦搖搖頭，將那張留有腳印的刮刮樂夾到書本裏。

    鍾雲說道，“我也每天都，可以交流一下經驗。”

    阮曦的目光黯淡了下來，“沒用的，我運氣差，從來沒有中過。”

    鍾雲能從她的聲音中，聽出一種沮喪與無奈，笑道，“巧了，我運氣好啊，每次都能中獎。”

    阮曦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怎麼，你不信？”

    她搖搖頭。

    “我們打個賭怎麼樣。”

    “什麼賭？”

    “從明天開始，我們一起去買這個刮刮樂，你來挑，我來刮，一天一張。如果我能連續十天都中獎，那你就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阮曦看着他，清澈透亮的目光中，似乎有什麼盪漾開來，她輕輕點頭，說，“好。”

    鍾雲伸出手。

    阮曦有點疑惑。

    “拉勾。”

    她還真的伸出手，用小指跟他拉了勾。

    不一會，菜就送上來了。

    兩人開始吃飯。

    阮曦吃了小半碗就不吃了。

    鍾雲問，“怎麼吃這麼少？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她搖頭。

    “那你是在減肥？你都瘦成什麼樣了，給你們班的女同學留條活路吧。”

    阮曦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小聲說，“其實，我已經吃過了。”

    “不早說，點這麼多吃不完，多浪費。”

    “對不起。”

    “跟我說對不起做什麼，又不是我付錢。”

    ……

    鍾雲吃完後，把服務員叫了過來，“買單，順便拿幾個打包盒。”

    等服務員拿着打包盒和賬單來到他的面前，他說，“別看我，她買單。”

    阮曦已經從書包裏拿出一個小錢包，拉開拉鍊，拿錢出來結賬。

    這把旁邊桌的一個男生看得羨慕壞了，女朋友這麼漂亮，出來吃飯，女朋友還乖乖買單。

    再看自己那位，天天吃飯看電影買奶茶，錢沒少花，連手都沒牽上。

    他深刻地體會到了世間的參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