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殺人放火親兄弟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字數:3049更新時間:24/06/29 11:59:46
    一夜過去,朱元璋又恢復如常,他似乎並不急着解決劉吉的事,只是此時居庸關大營的奏報,如雪片一般送入宮來。

    這一次,徐達倒是老實了,不過隨軍的李文忠、馮勝、鄧愈諸將卻是連連告急。

    大家在前線拼命,陛下你跟我們玩這個,斷了糧可不是鬧着玩的。

    可朱元璋依舊穩坐釣魚臺,事實上,他心裏已經模擬過許多次鹽引代糧的情況,還是頗有把握的,否則斷然不可能如此的冒失。

    只是看着諸將的告急奏報,朱元璋不禁爲之氣悶,他耐心地解釋鹽引代糧的種種章程和措施,以及自己留下的後手,一遍遍地告誡他們不必擔心,只管出擊。

    於是,許多的聖旨發了出去。

    原本這一切都如常,實際上,每一次大軍出征,這種扯皮的事本就不少。以往的時候前方的大將也會時刻發回訊息,產生爭議,朱元璋對此,習以爲常,無外乎就是要嘛安撫,要嘛臭罵幾句,安撫幾下,把人穩住,老老實實去給朕幹活。

    臭罵自然是恫嚇幾下,讓你乖乖識相,可別把朕惹毛了。

    而朱元璋的戰略預判,一向神奇,往往最後的結果,也都能令人心服口服。

    可獨獨這個時候,突然之間,前方居然失去了消息。

    連續數日,無論是徐達,還是馮勝、李文忠人等,居然一份奏報也沒有來。

    唯一的奏報,卻是從安定縣送來的消息。

    說是徐達已出居庸關,直入大漠,追擊僞元順帝,而此時,而元軍大將擴廓帖木兒,也就是被人稱爲王保保的傢伙,居然直接派兵,抄了安定縣。

    也就是說,徐達爲了徹底打擊元順帝,破釜沉舟,直接深入大漠,甚至不惜冒着後勤補給斷開的風險。

    朱元璋驟然間明白,最終的決戰……開始了!

    這不只是一場勇氣的對決,是一場時間的賽跑,更是一次關乎於後勤補給的決戰。

    數百上千里的漫長補給線啊,且隨時有賊軍騷擾,十數萬大軍,日夜兼程,直撲賊首,如此孤注一擲,破釜沉舟,必然是因爲徐達抓住了戰機。

    可是……巨大的誘惑,也必然伴隨巨大的風險,一旦補給不能及時,那麼……

    於是朱元璋開始變得無比的焦躁起來,他幾乎每日都在盼着自居庸關傳來的消息。

    甚至到了夜裏,竟也無法安睡,他只好夜巡,漫無目的地走着,這一次,鬼使神差一般,竟又到了賢良寺。

    “老兄……”

    鄧千秋躲在角落裏,雖是披着一件綿甲,卻還是冷得臉紅撲撲的,於是他躲在牆角跺腳,口裏呵着氣。

    這時他終於明白,農業文明的看大門,和工業時代的看大門,完全是兩回事,沒有暖氣和空調,夜間看大門,簡直就是折磨。

    鄧千秋已經後悔自己幹保安了。

    眼見鄧千秋這般,朱元璋焦慮的臉上,不由得柔和了許多,他要解下自己的披風。

    鄧千秋搖搖頭:“你年紀大,就不要裝硬漢了,我血氣方剛,熬得住。”

    朱元璋道:“怎麼不多穿件衣出來。”

    “還不是陛下的規矩多。”鄧千秋道:“只允許帶甲巡視,伱瞧,發的綿甲就這點棉絮……算了,我還是慎言吧。”

    鄧千秋剛想抱怨,最終卻還是噤聲,他發現自己有時候和眼前這老兄說話時,有點剎不住車。

    有可能是大家一起嫖過……不對,是一起放過火的緣故吧。

    朱元璋聽罷,臉色更古怪起來,不過見這傢伙如此口無遮攔,不由得沒好氣起來。

    不過鄧千秋反而喧賓奪主,卻先抱怨起來:“上一次老兄怎麼跑了?我還想介紹你認識我爹呢,誰曉得四處尋不見人,我爹還想感謝你。”

    朱元璋不由憤怒:“你燒縣衙,這是欺天之罪,卻還敢提。我看你沒有一點悔改之意,反而得意洋洋。你小小年紀就敢在縣衙放火,將來還了得?縱是天大的事,你他娘的難道就可以不守規矩了嗎?這朝廷有法度在此,豈是容你這般兒戲。你可知道,你犯的乃是滔天大罪,萬死莫贖。”

    鄧千秋歪着腦袋,沉默。

    朱元璋看他不吭聲,便道:“怎麼,知道自己錯了?”

    “沒有,老兄,我只是在思考。”鄧千秋道。

    朱元璋一愣,下意識道:“思考,思考什麼?”

    “不對呀。”鄧千秋絞盡腦汁地回憶着,而後道:“當初放火的不是老兄你嗎?你好好想一想,火摺子是你拿着的吧,又是你丟進柴草裏的吧。還有,後衙的小門,是老兄你帶着的兄弟開的吧,老兄,做人要有良心啊……”

    鄧千秋幾乎哀嚎,振振有詞地接着道:“你以爲我傻?我自來了南京城,便開始鑽研大明律和大誥,我會不曉得這是滔天大罪?所以我斷然不會放火的!老兄,你捫心自問,你這樣責備我,就沒有想過,整件事的過程之中,我只是從犯,而老兄你是……”

    朱元璋:“……”

    鄧千秋看到朱元璋的鬍子吹得在頜下飄舞,顯然是朱元璋自己吹的。

    朱元璋深吸一口氣,冷冷道:“上了你的當。”

    鄧千秋笑起來:“沒有,沒有,大家誰也沒上誰的當,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我不會告發老兄的,咱們有過命的交情,我可不像你的朋友那樣,至少我不會出賣自己兄弟。”

    朱元璋:“……”

    朱元璋發現自己累了,他本以爲自己會怒從心起,可鄧千秋突然提到了自己的那個朋友,教朱元璋覺得有點亂。

    他突然嘆了口氣。

    鄧千秋見狀,倒是露出了幾分關切,道:“老兄有煩心的事?無妨,無妨,和我說說看。”

    朱元璋沉默着,突然側目看了鄧千秋一眼,才道:“你說那鹽引之法,當真有效嗎?”

    “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鄧千秋倒沒有注意到朱元璋臉上得認真之色,隨意地道:“當今皇帝乃是開國之君,馬上得來的天下,他自有手腕。你放心,這天下,很快就會太平的。我們就別瞎操這個心了。你瞧我,大半夜的守在這看大門,北風飄飄,這哪裏是人過的日子,我還操心這個?”

    朱元璋面上對鄧千秋沒有絲毫的同情,反而氣不打一處來:“你怎的這樣沒有志氣。”

    鄧千秋理直氣壯道:“好好好,你有志氣,你了不起,你清高。”

    朱元璋頓時又覺得火氣直往腦門子衝了。

    看朱元璋一下子黑下來的臉色,鄧千秋反倒有些畏懼了,連忙陪笑道:“哎哎哎,別生氣,方纔只是戲言,我逗你玩的。嗯……鹽引的辦法,應該沒有問題,你放心好啦,我還能騙你?”

    朱元璋臉上帶着幾分冷嘲道:“燒縣衙時,不就上了你的當?”

    鄧千秋反倒很是認真地道:“這不一樣。”

    “如何不一樣?”朱元璋冷冷看他。

    鄧千秋道:“因爲我孝!”

    鄧千秋一臉我有理我理直氣壯的樣子道::“縣衙的事關係到了我爹,這是我親爹啊,我還指着他養我下半輩子呢,他遇到了那樣的大事,我能不管不顧嗎?”

    朱元璋發現,這傢伙似乎總有理由,可偏偏,這理由居然無法反駁。

    你總不能讓他不孝吧?

    所謂忠孝,在古人的心目中,忠孝是一體的,道德觀念上,一個人不孝,連自己的父母都不知感恩,怎麼可能會忠義呢?因此,孝順的人,必然忠君。

    朱元璋此時也只能搖頭,他不能推翻自己的統治基礎,也不能勸人不孝。

    於是朱元璋皺着眉道:“罷,下次不可如此了,再敢如此,打斷你的腿。”

    他也只能發出這樣的恫嚇。

    而鄧千秋卻笑了,其實不是他想坑這位老兄,實在是事太大,關係到了他爹的性命,而要解決這個問題,就必須得尋找幫手。

    火燒縣衙,這罪也不小,鄧千秋是個謹慎的人,他來到這個世界,雖然不肯多讀書,卻是一名資深的法律愛好者。

    什麼《大明律》,《大誥》,裏頭每一個條文,每一個案例,他雖不敢說研究得通透,可若是這個時代有訟師資格證的話,他自信自己可以考一考的。

    而這老兄,顯然頗有能耐,既然拉他下水,這火是一定要他放的。他不放,難道讓鄧千秋自己放嗎?那豈不是成了現行犯?

    倒不是他不信這老兄,而是做任何事,都需留一手不可。

    天氣愈寒,鄧千秋不得不雙手攏起,跺腳。

    心裏咒罵着這該死的天氣,送別了朱元璋。

    朱元璋心事重重,回到了宮中。

    又過了兩日,朱元璋又再三詢問關於居庸關的情況。

    不過得來的消息,很是繁雜,幾乎都是從宣府、河北一線來的消息,各說紛紜,因爲沒有徐達的親奏,所以幾乎各地送來的情報,大抵都是盲人摸象。

    這個時候,消息送來的越多,反而令這戰爭迷霧更濃。

    因爲道理很簡單,每一處都有消息,消息越多,人人都各執一詞,其實就代表沒有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