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皇后娘娘的貼心小棉襖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字數:2895更新時間:24/06/29 11:59:46
    至於這個京縣的空缺,其實胡惟庸本就有其他的打算,這等要害的位置,原本就是預備給自己人的,事情都已經安排妥當了,誰料到……

    胡惟庸道:“陛下,江寧乃是京縣,與其他七品縣令不同,京縣縣令,爲正六品,鄧健乃是舉人,若是直接赴任六品京縣縣令,只恐……有悖陛下選官的初衷,臣以爲,不如……”

    朱元璋冷冷地看着胡惟庸。

    這令胡惟庸突覺得背脊發涼。

    朱元璋道:“什麼時候,朕說話不算數了?”

    “臣有萬死之罪。”胡惟庸忙道,眼中閃過驚懼之色。

    朱元璋站起來:“這是首開的科舉,算是先例,就這樣罷。”

    李善長忙微微顫顫起來:“陛下聖明。”

    胡惟庸心裏似有不甘,卻還是俯首帖耳,跟着一道行禮。

    ……

    中書省諸臣告退。

    李善長當先,胡惟庸殷勤的攙扶着李善長。

    至於汪廣洋,卻落在了後頭。

    胡惟庸嘆道:“李公,爲何方纔李公不說幾句話呢?此事……一旦開了先例……”

    李善長道:“陛下自有聖裁,我等做臣子的,咳咳……只需奉旨行事就可,陛下何等聖明之人,豈容的了你我有其他的主見?”

    胡惟庸皺眉,不由得嘀咕道:“這個鄧健,到底是什麼人?陛下似對他不滿,可是此次授官……”

    李善長擡頭,看了看天色,他面上幾乎不爲所動,只顫顫巍巍地走着,道:“子中,聽老夫一言,做好自己分內之事吧。”

    胡惟庸道:“李公,我胡惟庸若只是孑身一人倒也罷了,可下頭這樣多的老兄弟,當初……大家可都指着你我啊。這江寧縣縣令自開缺以來,縣丞劉吉就志在必得,他當初在我門下,負責軍需事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自打大明開國,他已擔任了三年多的江寧縣丞,就巴望着,有朝一日能從縣丞繼爲縣令,可誰曉得,一個區區舉人,卻佔了他的位……”

    頓了頓,胡惟庸又道:“李公,你說他怎麼肯服氣?何況這等事傳出去,又教別人怎麼看待李公和胡某?難道這樣一件小事,都辦不妥嗎?自己的親信門下,都無法照顧,李公……”

    說到這裏的時候,胡惟庸卻是壓低了聲音:“何況江寧乃天子腳下,這江寧縣令雖位卑職淺,卻乃是最要害之處,這縣令不是自己人……總教人不放心。”

    李善長沉默着,無心聽胡惟庸喋喋不休的言語,他的眼底,閃過了一絲悲涼。

    “李公,我看這劉吉,肯定不甘心,少不得要鬧一鬧……”

    “鬧吧,你們鬧吧,總有一天,你們要鬧到家破人亡,要鬧到死無葬身之地!”

    說罷,李善長似乎耐心耗盡,拂袖,甩開了胡惟庸攙扶他的手,負氣而去。

    一連數日,從居庸關至南京城,急遞鋪的書信便沒有中斷過。

    朱元璋向遠在前線的徐達表達了自己更改糧草供應的方法。

    徐達性情穩重,對朱元璋也一向恭順,可是涉及到了軍國大事,尤其是十數萬大軍的生死存亡,就沒有這樣客氣了。

    遠在居庸關的徐達,三日內,連續發出了十一封書信,除了討糧,就是對這鹽引之策,表達了自己的顧慮。

    畢竟這不是兒戲,現在大軍的糧草供應本就艱難,現在擅自更改供糧之法,哪怕出了一丁點的岔子,也會導致滅頂之災。

    着急上火的徐達,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若不是礙着君臣的身份,這徐達就差指着朱元璋的鼻子罵娘了。

    朱元璋恰恰對徐達這樣的情緒,表示了理解,他所憎恨的無外乎是兩種人,一種是陽奉陰違的,另一種是耍小聰明的。

    前者屬於吃我朱家的飯,砸我朱家的鍋,不殺你全家,是朱元璋心情好。

    後者更讓人憎恨,朱元璋是何等人,什麼樣的小心思看不穿,在朱元璋面前玩把戲,伱以爲你是誰?

    徐達則不同,他主打的就是一個真誠,平時的恪守臣禮,遇到了事,他真敢硬剛,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尤其是牽涉到了十幾萬大軍生死存亡的事,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也要懟一番。

    朱元璋耐心地給徐達解釋了自己的思路和想法,可徐達不接受。

    因爲徐達算是看出來了,陛下這是想省錢糧,他自然知道朱元璋有節儉的一面,可你拿我的大軍來節儉,你這不是兒戲嗎?

    於是乎,你來我往,朱元璋極力想要說服徐達,而徐達則開始賣慘了。

    前線的糧快要告罄了,軍中已經出現了流言蜚語,北元的殘黨席捲而來,決戰在即了。

    弟兄們已經開始勒緊褲腰帶了,沒法活了啊,現在從我開始,都已開始節省軍糧的用度,陛下,我現在一日只吃兩頓。

    朱元璋看着心煩意亂,其實戶部和兵部,依舊還是撥糧的,只是並用了鹽引之策後,採用了兩頭並進的方式,若是鹽引不能成功,那麼戶部和兵部撥發的糧也能應付一陣子,不至於出大亂子。

    可畢竟因爲鹽引,供應的數目已經大大地減少,大軍可供吃用的軍糧,也開始萎縮。

    對於鹽引的辦法,其實他心裏有數,成功的概率不小,他不是一個只聽了鄧千秋的話,就盲從的人。

    而是在自己的認知之中,正因爲這個辦法可能有效,所以才想嘗試。

    現在朝廷四處用兵,從四川到居庸關再到蘭州一線,何況,天下未定,滿目瘡痍,朝廷的錢糧本就左支右絀、捉襟見肘。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方法。

    在這心煩意亂之中,朱元璋回到了後苑,很多時候,朱元璋心情緊張或者煩躁時,總會去馬皇後那兒坐坐。

    只是到了寢殿。

    卻見朱鏡靜又在寢殿裏,她正襟危坐着,捉着筆頭。

    便聽馬皇後道:“鄧千秋見字,我身體尚可,有勞你記掛……”

    朱元璋皺眉起來,背着手踱步入殿,咳嗽一聲。

    馬皇後見了朱元璋來,笑吟吟地道:“陛下……”

    朱元璋擺擺手,示意一旁的宦官退下,這才道:“這是在修書,給誰修書啊?”

    端坐在一旁執筆的朱鏡靜道:“父皇,是給鄧千秋回書呢。”

    “鄧千秋?”朱元璋不由道:“回他什麼書?真是荒唐。”

    馬皇後溫聲道:“上一次,臣妾不是去賢良寺尋他問診嗎?這孩子倒是怪可憐,人也很聰明,就是他爹待他不好……”

    朱元璋沉着臉,漫不經心地聽着,捉起案牘上一封書信,卻見這書信上寫着:‘皇后娘娘尊鑑。下頭又書:‘卑下鄧千秋敬稟,伏惟珍攝……’等等的字樣。

    朱元璋忍不住看得撇嘴。

    馬皇後繼續道:“我垂憐他沒有母親,難得可貴的是,他還能這樣的懂事,所以便和他說,得閒呢,有什麼心事,就修書來宮裏頭,讓晉王帶進來,若是有什麼難處,那更要稟知於臣妾,我不忍他一個孩子在外頭受委屈。”

    朱元璋大抵就知道了原委,他忍不住要跳將起來,調高了嗓門:“不是,他還真修書來?”

    馬皇後微笑,她歷來善解人意,看法自然與朱元璋不同。

    朱鏡靜坐在一旁,耷拉着腦袋,狀告道:“父皇,何止是真修書來,而是三天兩頭就修書來,從沒間斷過,今日問安,明日談自己心事……”

    說罷,露出了可憐巴巴的樣子:“母后每一次都教我回書,我……我……胳膊這幾日疼。”

    朱元璋:“……”

    馬皇後含笑道:“好啦,好啦,不要抱怨,你看看人鄧千秋多可憐,再想想你,身邊哪一個人不是順着你,每日錦衣玉食的,卻還來叫苦。”

    朱鏡靜伏案託腮,沉默噤聲。

    朱元璋露出人生無趣的樣子,也索性不吱聲了。

    …………

    鄧健現在四處在尋覓宅邸,他想讓父子二人在京城安一個家。

    這南京城居不易,想要找一處符合自己心意的宅邸卻並不容易。

    出乎鄧千秋意外的是,他爹,居然被敕爲了江寧縣縣令。

    這可是正兒八經的正六品,若是放在幾十年後,鄧健這個舉人的含金量,將會大大的稀釋,能混一個縣丞就算不錯了,當然,他是榜首,運氣好,選一個縣令也有可能。

    可是京縣縣令不一樣,這是天子腳下,是首善之地。

    這一下子,反而讓鄧千秋既喜又憂。

    喜的是,自己的爹出息了。

    憂的是,縣令和縣丞不一樣,若是擔任縣丞,天塌下來有上頭的縣令頂着,明初的許多大案,朱元璋殺的就是縣令,一砍一個準,這縣令的死亡率爆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