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天外天【上】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奕辰辰字數:3488更新時間:24/07/03 07:28:42
    紅衣小孩靠在河邊一塊潮溼的大石頭上,張嘴喘着粗氣。

    當趙讓的目光看向他時,紅衣小孩還是用力勾起嘴角,想要衝他笑笑。

    但費力的笑還是牽動到了傷口,讓他立馬又疼的抽搐起來。

    趙讓一臉嚴肅的在這兩個小孩身上來回掃視。

    他們的人長的極爲可愛,但劍法卻無比可怕。

    這樣大的反差,趙讓還沒有見過,尤其是在孩子身上。

    藍衣小孩對趙讓點點頭,又對紅衣小孩說了句:

    “好好養傷,三個月後再打!”

    便回劍入鞘,轉身離去。

    河邊的砂礫粘在他的鞋底,踏在落葉上,發出連續不斷的沙沙聲。

    直到這聲音遠了,紅衣小孩才用手撐地,艱難的換了個姿勢,隨即看向趙讓說道:

    “他的劍法還是比我高了不少!”

    紅衣小孩說着話時,臉上並沒有不忿之色,只有一股濃濃的不甘。

    對於年輕人來說,不甘是極好的事,是繼續攀登的動力源泉。

    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坦然面對自己的不足,並且將其堂而皇之的說出來。

    這樣做需要極大的勇氣。

    紅衣小孩的心性遠超他的年齡,並且還具備這種承認自己不足的勇氣,連趙讓看了,都覺得有些羞愧……

    “嗯?你怎麼不說話?”

    紅衣小孩見趙讓不理他,便繼續追問道。

    “我不太懂劍法。”

    趙讓說着,還指了指自己腰間的刀。

    紅衣小孩撇撇嘴,顯然不滿意趙讓的回答,覺得他在敷衍自己。

    不過刀和劍原本也就是兩種東西,彼此之間差異極大。

    曾經有一位江湖前輩,用劍行刀招,雖然也縱橫一時,但終究還是異類,不能長久。

    非要逼一個外行說內行話,對方也只能敷衍了事。

    “你的劍法是跟誰學的?”

    趙讓問道。

    昔年江湖中每逢臘月,就有一人編撰“梅花譜”,能進入譜裏的,無一例外都是有名有姓的大宗師們。

    但如果那編纂之人看到今日這倆小孩的爭鬥,一定也會把他們倆排進去的。

    除卻武道修爲,單論劍法,這兩小孩足以名列天下前三十之內。

    最可怕的是,他們倆不過才十來歲。

    “我的師傅……嘿嘿,你是問我畫畫的師傅,還是練劍的師傅?”

    紅衣小孩眼珠子滴溜溜的轉着圈,狡黠的反問道。

    “難道你還有兩個師傅?”

    紅衣小孩搖搖頭,說道:

    “我的師傅多着呢,可不止兩個。”

    趙讓點點頭,頓時放棄了想要知道他師傅是誰的慾望,同時心中也騰起幾分惋惜。

    他可惜的是,這孩子永遠成不了最頂尖的高手。

    因爲他的師傅太多,自己又太聰明。

    想成爲絕頂的高手,必須得精深無雙,不能駁雜。

    有了這個前提,還要有寬闊豁達的胸襟,和百折不撓的決心。

    太聰明的人,往往會淺嘗輒止。

    一件事覺得沒有希望,很快就會換另一件事。

    畢竟長久的堅持一件希望渺茫的事情,是很痛苦的,要受很多折磨。

    聰敏的人經不住,也經不起。

    而缺失了這部分的話,一個人永遠男成大器。

    不過這些道理對於一個十來歲的小孩來說,還是太高深,太苛刻了。

    趙讓選擇不直白的告訴他,也是爲了他好。

    “幫我個忙!”

    紅衣小孩突然說道。

    “嗯?你要做什麼?”

    趙讓看到他在一顆一顆解開自己襖子的釦子。

    “左邊內襯上縫着一個口袋,你把它扯開,把裏面的東西取出來。”

    趙讓幫他解開釦子,伸手進去摸到了內襯裏封着的東西。

    撕開掏出來一看,是兩個瓷瓶,一個白布封着,一個用黑布封着,以示區分。

    “這兩個是做什麼用的?”

    趙讓問道。

    “藥!”

    “黑的裏面是藥膏,白的是藥粉。先把止血的藥粉倒在傷口上,等凝結了,再塗抹一層鎮痛化瘀的藥膏,好的會很快!”

    趙讓按照紅衣小孩說的,先打開白布瓷瓶,將裏面的藥粉,倒在了傷口上。

    傷口處還在不斷涌出的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

    如此迅速的療效,趙讓不禁在心中讚歎道果然是神藥!

    隨即又打開另一個瓶子,將裏面粘稠的藥膏倒出來,均勻的塗抹在傷口上。

    這些藥膏和皮肉一接觸,很快就凝結起來,將傷口牢牢的粘連起來。

    “這兩種藥叫什麼?太好用了!”

    趙家除了刀以外,最不缺的就是各種活血化瘀的藥物以及治療外傷的金瘡藥。

    不說臨敵之際,就是日常對練中,都會有人經常受傷。

    但無論哪一種藥,都比不上紅衣小孩這兩種的一半功效。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藥,我把白布包頭的叫白藥,黑布包頭的叫黑藥。”

    紅衣小孩說道。

    “這也是你其中一個師傅給你的?”

    趙讓問道。

    紅衣小孩驕傲的點點頭。

    在他看來這不是什麼壞事,反而是件大好事!並且很給自己長面子!

    處理好了傷口,紅衣小孩大手一揮,把沒用完的藥直接送給了趙讓,而後站起身來,抖擻了一番精神,提起自己的短劍。

    “走,我帶你去找羽衣。”

    紅衣小孩始終都沒有叫過羽衣師傅,向來都是直呼其名,所以趙讓覺得羽衣肯定不是他的師傅。

    要麼是他師傅的朋友,要麼就是看出了這孩子的潛力,想要提前交好,在他成才成名前就讓對方欠下一筆不菲的人情債。

    “羽衣住在哪裏?”

    趙讓問道。

    這邊的道長都很隨和,大多住的都距離弟子不遠。

    那位代掌教更是直接和弟子們住在一起,方便他們隨時請教。

    趙讓覺得羽衣雖然稱病許久,閉門謝客,但居住的地方也不會過於偏僻才對。

    但白鶴山上,山峯林立,更分九重天,哪怕一個地方看起來很近,真正想要走過去,說不得都得大半天的功夫。

    “羽衣住在天外天!”

    紅衣小孩恢復了之前的活潑,但走路還是很小心,不敢像先前那樣亂蹦亂跳。

    即便如此,他走的還是很快,不過趙讓想要跟上他卻已經不費力了。

    “天外天?這是什麼地方?”

    作爲道教宗門,有一些聽上去仙氣十足,甚至奇奇怪怪的地名,趙讓覺得沒有什麼。

    可世人皆知白鶴山有九重天,最高一重正是呂祖昔年飛昇之處,現在仍供奉着呂祖金身,由白鶴山中資歷最老、輩分最高的師叔祖負責看護,怎麼又冒出來一個天外天來?

    九重天外天,那這地方豈不是比呂祖飛昇的九重天還要厲害?

    “天外天怎麼說呢……”

    紅衣小孩扣了扣腦袋,不自覺的放慢了腳步,想着該怎麼解釋。

    “天外天是一個地方!”

    趙讓對於這句正確的廢話沒有任何反應。

    是個人都能知道天外天是一個地方。

    不是一個地方,還能是什麼?

    “啊,我知道該怎麼說了!”

    紅衣小孩突然一拍腦門說道。

    “嗯?”

    “這其中有個故事,是我一個師傅講給我聽的。”

    趙讓笑着說道:

    “是不是那位呂祖又在這個地方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所以叫做天外天?”

    對於這些道門中流傳的故事,趙讓已經門兒清,基本上都和供奉的神仙有關係。

    “不,和那個用飛劍的老頭無關,是菩薩的故事!”

    “菩薩?”

    趙讓極爲詫異的反問道。

    白鶴山一直以來都是道門正宗,怎麼會突然冒出來個菩薩的故事。

    “對,就是菩薩的故事。你知道菩薩吧?就是不讓人吃肉的那個!”

    趙讓當然知道菩薩。

    他還知道菩薩有很多。

    每一個菩薩都不讓人吃肉,所以他分不清紅衣小孩說的是哪一個菩薩。

    紅衣小孩也對菩薩沒有興趣,甚至連白鶴山的開山祖師在他嘴裏都是“那個用飛劍的老頭”。

    “以前天外天那有個菩薩廟,因爲每天到傍晚日落時,那座廟所處的位置恰好一半明,一半暗,像是橫跨着白天和黑夜。”

    “所以就叫他天外天?”

    紅衣小孩點頭說道:

    “這是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是因爲裏面供奉着的那個菩薩。那個菩薩好像是個很厲害的菩薩,說過幾句很有名的話,但我記不得了。”

    趙讓想了想,也不記得有什麼菩薩能和天外天牽扯上關係,便也不再深究。

    兩人順着水流一直往上走,走過一片梅林,還看到了一座修建在崖壁上的樓宇,名爲百尺樓,取自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之意。

    趙讓不禁多看了兩眼,紅衣小孩回頭說道:

    “現在哪裏上不去,夏天的時候好玩!等夏天的時候我帶你上去看星星,吹山風,可涼快了,還沒有蚊子!”

    走着走着,兩人登上了一座石臺。

    下有流水,上有行雲。

    山間層林盡染,巨石嶙峋,錯綜疊落。

    此地依然很高,因此還有許多常青松柏,紮根在岩石縫隙的泥頭中。

    再往上,則是一團一團濃密的霧氣,幾乎都要凝爲實質,滴落下來。

    突然一陣從溝壑裏吹上來的疾風,像是小刀般鋒利。連趙讓這張飽受西北風沙磨礪的臉皮,都覺得有些受不了……

    “天外天還要往上走嗎?”

    看着這些疾風都吹不散的霧,趙讓心中有些莫名的恐懼。

    “再往上就沒路了,我也沒上去過。天外天要從這裏鑽過去,它在另一座山峯的峯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