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杯弓蛇影【四】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奕辰辰字數:4498更新時間:24/07/03 07:28:42
    五名來人,全都穿着一身深紫色的夜行衣。

    相比於黑色而言,深紫色在夜晚更能很好的遮蔽一個大活人的動靜。

    青青乍然見到這五人,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向趙讓問道:

    “他們是誰?”

    趙讓將剛纔吹響的骨笛遞給青青。

    接過後,她仔細把玩了一番,發現在骨笛的側面,刻着一隻體態優美,正要振翅而飛的白鶴。

    “這是白鶴子給你的?”

    趙讓點了點頭。

    白鶴子早就知道山中不太平,但自己在時,足有威懾一衆宵小,很難讓對方露出馬腳,因此暗中在山衛中挑選精明能幹又忠心不二之人,組建了這股隱沒於暗處,不爲人知的力量。

    這股力量總共只有十五個人,分爲三組。

    除了白鶴子本人以外,就只有趙讓手中這根特質的骨笛所發出的聲音能夠調動他們。

    現在站在這裏的,是三組中實力最強的一組,全部人等的武道修爲都在五品境巔峯,而領頭一人更是全然跨入了四品境,猶在趙讓之上。

    白鶴山中四品境足以成爲擁有實權的執事,若在此境界深耕些年頭,更能升任長老之職。

    而他們寧願放棄如此肥差以及山門中種種優厚待遇,足可見其對白鶴山的一片忠心。

    對於這樣的人,趙讓是絕對放心的。

    這樣的信任一則來源於對白鶴子本人的信任,更是在見到這五人後,對他們身上所散發出的那種“不動如山”的堅韌的佩服。

    “原來白鶴子早就佈置了後手。”

    青青說道。

    語氣中有些感慨,看向趙讓的雙眸中還得帶着些責怪。

    她在責怪趙讓掌握了這麼關鍵的力量,爲何一開始不對她說?

    女人的埋怨,只要有了苗頭,就會無休止的延展下去……繼而生髮到方方面面。即便青青是查緝司中人,隸屬第一樓也不會因此而變得不同。

    想着想着,埋怨已經變成了氣氛。

    趙讓看到了他正不斷攥緊的拳頭,和已經咬緊的牙關。

    但他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導致了這樣。

    他接觸女人中最深入的,就是葉三娘。但葉三娘從來不會因爲這些事情而生氣,或者說這世上能被她所在乎的事,已經不太多了。

    青青則不同。

    雖然趙讓和她認識很久,互相熟識,可他認識的只是青青這張臉和這個名字,並不認識她這個真正的人。

    自從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後,兩人之間實則又從熟悉變作最陌生。

    這種扭轉,要比兩個萍水相逢的人之間的距離還要寬,還要遠,稱之爲天塹也不爲過。

    “白鶴子不讓我告訴任何人。你看,就連他的師弟,那位代掌教都不知道。不過……師叔祖應該是知道的,但他不會從九重天下來。”

    趙讓想了想,覺得還是得給青青一個解釋。

    這是個態度的問題,不論他是否會聽得進去。女人往往都更在意態度,而不在意話中所說的正確與否,在不在理。

    果然,在聽了趙讓的解釋後,青青咬緊牙關鬆開了。

    其實趙讓的解釋半真半假,白鶴子從未交代過趙讓不要告訴任何人,但目前的代掌教,也就是白鶴子的師弟,的確不知道這十五人的存在。

    從這個角度來說,趙讓也算不上說謊,只是基於現實進行了合理的推敲罷了。

    “你把他們五人都叫了出來,你是準備做什麼?”

    趙讓回頭看了看那五人。

    自始至終,這五人都沒有說一句話,就像五根深深插在地裏的旗杆,靜靜的矗立着,直到青青這句話問出口,他們才在一瞬間將目光轉向趙讓。

    他們也很想知道趙讓用骨笛喚他們出來,是要做什麼。

    但他們更好奇的是趙讓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能被白鶴子親自託付給骨笛的,當然不會是平庸之輩。可趙讓着實太年輕了。

    年輕的好處是擁有很多的光陰,這些光陰能帶來無窮的可能。可年輕的壞處也恰恰是來源於此,無限的可能帶來無盡的變數。對於習慣了白鶴子老成持重的人來說,變數就意味着不確定。

    而這種不確定在危急的局勢中,是會輕而易舉要了所有人的命的。

    “我叫他們來是爲了讓他們看看。”

    趙讓解釋道。

    青青不解的皺起了眉頭。

    這裏有什麼可看的?

    是看被捏碎了脊椎,死成一團肉球的孫二,還是看中毒倒地,昏迷不起的師姐?

    “我是讓他們看看,白鶴子擔心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比預想的快,也比預想的更狠。”

    再忠誠的人,長久做一件沒有希望的事情,也會變得疲憊,甚至厭煩起來。

    這種感覺和忠誠是對立的存在,會不斷的彼此消磨。當厭煩的情緒到了一定的程度,即便他們看上去還在做這件事,但心中的熱情就如熄滅的火堆一樣,徹底涼了下來。

    趙讓想做的,就是讓他們重新點燃心中的那團火。

    顯然他的方法是對的,並且已經做到了。

    因爲一直沒有開口的五人中,那名領頭的突然說道:

    “趙公子,你有骨笛在手,我等但憑吩咐。”

    背對着他們的趙讓勾起了嘴角。

    現在他的年輕已經不再是問題。

    不論什麼年齡,只要懷着同樣的目的,心裏燃起了一致的火,那就都充滿了力量。年輕的變數,在此刻成爲了向上的朝氣,起碼這五人不會再對趙讓有所質疑。

    在信任之餘,最重要的是團結。

    “好,那我就有話直說了!”

    趙讓轉過身,對五人拱了拱手後,指着中毒的師姐和死透的孫二說道:

    “她中了毒,白鶴山中可有什麼靈丹妙藥?不求能解毒,只要能暫時壓制住毒性就好。另外這人的死法很奇特,你們看看可有什麼頭緒?”

    話音剛落,領頭人左右之人邁步向前,一人伸出兩指,搭在師姐脈搏上,另一人開始仔細探查起孫二的屍體。

    但很快,兩人都面色凝重地搖了搖頭。

    “這名弟子中的毒我從沒見過。”

    另一人對孫二屍體的說法,也是如此。

    相比於外門功夫,白鶴山更偏重內功的修煉。所謂內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道門中人更多的精神是放在這一口氣的修煉上,以此達到自身內在的圓融,從而能不斷的貼合自然大道。

    孫二的死顯然是被一名精通外門功夫的人以指力所殺,手段殘忍不說,根本不是白鶴山中慣常的修行之法,因此根本判斷不出究竟是什麼人動的手。

    趙讓點點頭。

    他的判斷和這兩人差不多,本來不用多此一舉的,但再自信的人,都得需要些真正內心的佐證來支撐起自己的信心。

    見趙讓點頭,那爲首之人再度說道:

    “趙公子是不是已經知道是誰做下的?”

    旁人看人點頭,只當他是成竹在胸。

    但趙讓卻又搖了搖頭,說道:

    “我不知道。”

    這下卻是又讓領頭人搞不懂了。

    既然不知道,又爲何把自己等人叫來,暴露在明面上?就連白鶴子還在山門中時,與他們的聯繫也極爲隱祕,並不經常。

    一下子剛纔建立起的團結,又變得岌岌可危起來。

    五人本來不覺得趙讓真如他自己說的那樣,只是讓他們來“看看”,定然還有後手。可現在發現,趙讓似乎還是太年輕了……做事有闖勁是不錯,但絕不能不計後果。

    “我雖不知道究竟是誰,但已經有了懷疑。”

    “趙公子懷疑誰?”

    爲首之人迫切的追問道。

    趙讓笑着說道:

    “懷疑的人只能放在腦子裏,不能說出來。不說還有餘地,說出來就坐實了,萬一不是這個人,可就更難辦了!”

    爲首之人深吸了口氣。

    細細一品,覺得趙讓說的在理,但他還是想要知道趙讓懷疑的人究竟是誰,不過他卻沒有繼續追問。

    “好了,死的人沒必要管,活的人還得救。想必白鶴山沒有你們去不了的地方吧?”

    爲首之人點頭稱是。

    “去告訴其他兩組十個人這裏發生的事,然後不論跑完這山裏多少地方,都得找到個辦法或者東西不讓她死。”

    趙讓安排的很具體。

    爲首之人聽得也很清楚。

    但他很快補充道:

    “有一個地方我們還是去不了的。”

    趙讓反問道:

    “哪裏?”

    爲首之人說道:

    “呂祖金身大殿,九重天。”

    這裏正是師叔祖所在的地方。

    趙讓淡淡說道:

    “如果真需要,我會親自去的,不用擔心。”

    爲首之人應下,接着如同來時一樣,五道身影從地上生生拔起,隨着夜晚的山風,向後極速推去。一晃,就消失在山林間還未被風吹散的薄霧之中。

    “怎麼這樣看我?”

    目送五人離開,趙讓轉身看到青青目光奇怪,不由得問道。

    “我有些看不懂了。”

    趙讓繼續問道:

    “看不懂什麼?我?”

    青青點點頭。

    “我有什麼看不懂的,在什麼山頭就唱什麼山歌,何況白鶴山還是你們讓我上來的!”

    趙讓隨意的說道。

    “在我印象中你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就算是我們讓你上山,你也大可吃喝幾天,什麼都不聞不問。”

    趙讓臉忽然沉了下去,說道:

    “在我印象中,你也不是查緝司的人。說實話,當初聽說你換了行當,去做了繡娘,我打心底裏爲你高興!”

    聽聞此話,青青的語氣也變得了冷漠起來:

    “所以你打心底裏就沒看起過我。”

    趙讓聳聳肩,並未再做任何解釋。

    誰都沒有辦法避免世俗的成見,這點本來也就不用解釋。

    再次回到房中,剛纔屋裏小師妹嘔吐的氣味已經幾乎消散了。

    青青關上了門。

    她總是很在意門是否關好。

    剛纔若是開着門,那屋裏的空氣應該更加清新才是。

    但對於她而言,關起門就好像能把一切痛苦和雜亂都擋在外面。即便這間屋子不是她的家,她也會認認真真的把門關上。

    趙讓沒有在意青青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

    當然這也是有前提的。

    如果不是因爲他馬上就會有求於人,趙讓一定會對關於門打開還是關上囉嗦幾句。

    “他們走了,你要我做什麼?”

    青青是個很有眼色的姑娘,尤其知道趙讓在想什麼。

    兩人相處最多的時候,都是在喝酒。

    愛喝酒的人,往往都不是工於心計的人,也就更容易被旁人琢磨透徹。

    “我想她儘快醒酒。”

    趙讓說道。

    青青眨眨眼睛,沒有任何反應。

    她在等趙讓給一個理由。

    就算她大致能猜到趙讓爲何要讓她醒酒,也想聽趙讓親口說出來。

    這是一種起碼的尊重。

    拜託旁人做事的時候,就有義務說清楚原因。

    “因爲她只有醒了酒才能說話。”

    趙讓的理由很簡單,但對青青來說已經足夠。

    好賴不論,這的確是個能站住腳的原因。

    至於趙讓爲何會拜託她來做這件事,青青卻是沒有多想。

    對她而言,讓人醒酒簡直比吃飯喝水還要簡單,因爲她喝的酒遠比喝的水、吃的飯多得多。

    趙讓個青青挪開了地方,同時很自覺的轉過身去。

    他並不是爲了避險,而是生怕自己學會這種醒酒的方法。

    喝酒本就是爲了醉的。

    一旦有了醒酒的方法,喝酒頓時會沒了樂趣。

    趙讓不覺得自己在看過後還能忍住不用,因此最徹底的法子就是轉過身去根本不看!

    青青見狀,不禁莞爾,臉上又浮現了那個淺淺的酒窩。

    隨即她把小師妹的身子側過來,讓她的後背對着自己,然後將她的裙帶解開,直到整個後背一絲不掛的暴露出來。

    小師妹的皮膚極好。

    嬌嫩,白皙。

    連青青都不由得讚歎羨慕。

    雖然她的皮膚也不差,但相比較而言,卻是缺少了一種活力,多了幾分死氣。

    只有少憂慮的人才會自內而外都迸發着活力,而青青早就被剝奪了這種權利。

    哀傷一閃即逝,青青左手扶住小師妹的肩膀,右手在她背後幾個穴位用食指的第二指節由淺入深,反覆推拿。

    這個過程並不輕鬆。

    剛做完第一遍,青青鬢邊的碎髮就已經被汗水打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