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明日十五

    趙讓對飛賊這樣的善舉感到極爲困惑。

    他實在難以理解，一個江洋大盜爲何會做出開棚施粥這樣的義舉。

    不過他也知道，這並非是他現在應該深究的問題。

    當下最重要的是找到飛賊！

    他看向乞丐老大，眼中滿是誠懇與求知：

    “老大，晚輩願聞其詳。”

    乞丐老大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料到趙讓的反應。他緩緩地說道：

    “飛賊此舉，或許是在以他的方式回饋社會，也或許是在尋求某種心靈的慰藉。但無論如何，這都是我們找到他的一個線索。”

    趙讓點了點頭，心中暗自琢磨着老大的話。

    “老大，我明白了。明天一早，我就去集市準備施粥的物資。”

    乞丐老大讚賞地看着他，點了點頭：

    “很好，趙公子果然聰明過人。不過，你去集市之前，我得提醒你幾件事。”

    趙讓恭敬地傾聽。

    這位乞丐老大在皇城混跡多年，必定有着豐富的經驗和獨到的見解。

    “首先，你得換身行頭。”

    乞丐老大指着趙讓那一身華貴的衣裳：

    “你這樣去集市，只怕還沒買東西，就已經被人盯上了。”

    老大從身後拿出一套破舊的衣裳：

    “這件雖然破舊了些，但應該適合你。”

    趙讓接過衣裳換上後，雖然有些破舊，但卻增添了幾分江湖氣息。

    “還有，”

    乞丐老大繼續說道:

    “你身上的刀也得留下。在集市上帶刀可是大忌，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趙讓聞言，有些猶豫。

    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老大並未強求，只是說道：

    “明天一早，你就去集市買米買肉。記得，要買上好的米和新鮮的肉，這樣才能熬出美味的肉粥。”

    趙讓點頭應是，卻突然發現自己並不知道皇城的集市在哪裏。

    他有些尷尬地看向乞丐老大：

    “老大，請問皇城的集市在哪裏？”

    乞丐老大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皇城的集市就在城東的南巷口，你明天一早去那裏就對了。”

    趙讓在乞丐老大的破舊小屋中度過了一個難眠之夜。

    天剛矇矇亮，他便起身，準備前往城東的南巷口集市。

    換上乞丐老大給他的舊衣裳，趙讓瞬間從一個貴公子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市井小民。

    他將刀藏在了那件髒兮兮又寬大的袍子裏，確保不會被人輕易發現。

    來到集市，趙讓立刻感受到了這裏的熱鬧與喧囂。

    商販們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各種商品的攤位琳琅滿目。

    他穿梭在人羣中，努力適應着這種市井氣息。

    米店老板上下打量着他，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

    “你這小夥子，看起來不像是來買米的。”

    趙讓一愣，隨即解釋道：

    “老闆，我確實是來買米的。我想熬些肉粥，施捨給城中的乞丐們。”

    米店老板聞言，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但仍舊半信半疑：

    “我看你這樣子，可不像是要熬粥施捨的。你不會是哪個公子哥兒來集市找樂子的吧？”

    趙讓聞言，不禁眉頭一皺，心中暗自苦笑。

    自己這身行頭雖然破舊，但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貴氣，卻是難以掩飾的。

    面對米店老板的質疑，他輕輕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塵，用略帶江湖氣息的口吻說道：

    “老闆，你這可就冤枉我了。江湖中人，誰沒有個落難的時候？今日我落魄至此，只是想爲這城中的乞丐做些善事，也算是對得起自己以前的。”

    米店老板聽他這麼一說，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重新審視了趙讓幾眼，似乎被他那股不羈的氣質所打動。

    他沉吟片刻，終於點了點頭，語氣緩和了許多：

    “既是如此，我便信你一回。這米，我便賣你了。”

    趙讓心中一喜，連忙道謝：

    “多謝老闆信任。不知這米價幾何？”

    米店老板伸出五個手指，淡淡道：

    “五兩銀子一斗。”

    趙讓雖沒來過集市，但也知道五兩銀子一斗米，乃是天價！

    這米店老板說到底，還是不想賣給自己！

    趙讓心中微動，卻未顯露聲色。

    他深知江湖險惡，人心難測，尤其是在這皇城之下，更是暗流涌動。

    他微微一笑，彷彿滿不在乎，但眼中卻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他輕輕搖了搖頭，故作遺憾道：

    “五兩銀子一斗，確實有些貴了。不過，爲了這城中的乞丐，我即便是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

    說罷，他從懷中掏出一錠十兩的銀子，在米店老板眼前晃了晃，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老闆，不知這十兩銀子，可夠買幾鬥米？”

    米店老板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但隨即掩飾過去，乾咳一聲道：

    “十兩銀子，自然可以買兩鬥上好的米。”

    趙讓點了點頭，將銀子遞給米店老板，淡淡道：

    “那就麻煩老闆給我裝兩鬥米吧。”

    米店老板接過銀子，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轉身去取米。

    不一會兒，米店老板提着兩鬥米走來，放在趙讓面前。

    趙讓微微一笑，拱手道謝，轉身欲走。

    然而，就在這時，米店老板突然叫住了他：

    “公子且慢。”

    趙讓回頭，只見米店老板從身後拿出一大塊新鮮的豬肉，遞給他：

    “趙公子既然是爲了施粥而來，這塊豬肉也一併送你了。”

    趙讓心中一動，知道這是米店老板在試探自己。

    接過豬肉，拱手道：

    “多謝老闆慷慨解囊。他日若有機會，趙某定當重謝。”

    說罷，他提起米袋和豬肉，轉身離開了米店。

    走出店門時，他不禁回頭望了米店老板一眼。

    這樣的人自私貪婪又機敏，絕對能爲自己所用。

    何況兩鬥米，根本熬不出十五桶粥來！

    趙讓提着沉甸甸的米袋和豬肉，穿過熙熙攘攘的集市，心中卻像明鏡一般透亮。

    他清楚，米店老板突如其來的慷慨，不過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試探。

    但這場試探對他來說，卻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契機。

    趙讓走出米店不遠，便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他回頭一看，只見米店老板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臉上堆滿了笑容。

    “公子，留步留步！”

    米店老板熱情地招呼道：

    “公子如此善心，實乃我皇城之福。在下想請公子賞臉，到小店吃頓便飯，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趙讓微微一笑，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他深知江湖規矩，禮尚往來，米店老板的邀請，既是試探，也是示好。

    他點了點頭，應道：

    “老闆盛情難卻，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了米店。

    米店老板親自下廚，不一會兒便端上了二兩上好的女兒紅和四個色香味俱佳的小菜。

    趙讓也不客氣，與米店老板對坐而食，邊吃邊聊，氣氛漸漸融洽起來。

    幾杯酒下肚，米店老板的話匣子也打開了。

    他故作隨意地問道：

    “公子今日來集市，可是爲了尋找什麼寶貝？”

    趙讓心知肚明，卻也不動聲色，輕輕放下酒杯，緩緩說道：

    “在下此行，既非尋寶，亦非尋人。只是見城中乞丐衆多，生活困苦，心生憐憫，想爲他們做些善事罷了。”

    米店老板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連忙附和道：

    “公子真是宅心仁厚，令人敬佩。不過話說回來，這皇城中人多眼雜，公子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便是。”

    趙讓心中一動，知道機會來了。他故作沉吟片刻，然後緩緩開口：

    “不知老闆對這集市中的人和事，有何高見？”

    “尤其是，明天十五！”

    近來每月十五，都有人在皇城中舍粥。

    十五桶滿滿當當，又稠厚的肉粥，也不知是哪家有這麼大的手筆。

    最開始的一個月，皇城中衆人都覺得是西門家。

    畢竟如此財大氣粗的事，也就這富甲天下的首富之家才能幹的出來了！

    可惜很快人們就發現並不是。

    因爲西門家的人，從來沒有在集市上出現過。

    而每月十四，都有人分散着在集市上買走大量的米和肉！

    米店的老闆不可能不知道此事。

    就看到知道多少，願不願意對趙讓說！

    米店老板聞言，心頭一緊，卻又瞬間恢復平靜。

    喝了口酒後，才神祕兮兮的說道：

    “公子所問，倒是頗有幾分意思。這皇城集市，乃是龍蛇混雜之地，各種人物應有盡有，消息也是靈通得很。至於公子所說的每月十五施粥之事，在下也確實略知一二。”

    趙讓心中一動，卻並未表露聲色，只是靜靜地聽着米店老板繼續往下說。

    “每月十四，總有人來我這米店，大量購買米和肉，而且都是現金交易，從不賒欠。這些人行事低調，卻又不失規矩，買完就走，從不多言。我也曾試圖打探他們的來歷，卻總是一無所獲。”

    說到這裏，米店老板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言辭。趙讓也不催促，只是靜靜地等待。

    “至於施粥的具體地點和人物，我卻並不十分清楚。只是聽說，這施粥的善舉似乎與一位江湖中人。此人行蹤飄忽不定，卻總是在關鍵時刻出現，爲百姓解憂排難。有人猜測他可能是某位退隱江湖的大俠，也有人認爲他可能是朝中某位高官顯貴的化身。但究竟真相如何，卻無人得知……”

    米店老板這番話，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倒也有些門道。

    趙讓聽後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輕輕舉起酒杯，向米店老板敬了一杯。

    “老闆果然是消息靈通之人，在下佩服。”

    趙讓語氣平淡，卻又不失誠懇：

    “不過，今日趙某還有一事相求，不知老闆是否願意幫忙？”

    米店老板眼中閃過一絲好奇，卻也謹慎地回答道：

    “公子請講，若是在下能幫得上忙，定當竭盡全力。”

    趙讓點了點頭，緩緩說道：

    “我想請老闆幫我聯繫一下豐年米行，不知老闆可否願意爲我牽線搭橋？”

    此言一出，米店老板頓時愣住了。他顯然沒有料到，這位看似落魄的公子，竟然與天下首富西門家族有關係。

    心中暗自揣測，卻也不敢怠慢，連忙應道：

    “公子既然開口了，在下豈有不從之理？只是不知公子與西門家族是否有說話呢麼淵源？”

    趙讓微微一笑，卻並不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此事說來話長，日後有機會再與老闆細說。只是今日之事，還望老闆能夠成全。”

    米店老板見狀，也不再多問，只是點頭應道：“好說好說，公子放心，我這就去聯繫豐年米行的人。”

    說罷，他轉身進了內堂，不一會兒便拿出了一張名帖遞給趙讓：“公子拿着這張名帖去豐年米行找他們的掌櫃的便可。”

    趙讓接過名帖向米店老板拱了拱手：

    “多謝老闆仗義相助。”

    離開了米店之後，趙讓便直奔豐年米行而去

    而另一頭米店老板看着趙讓離去的背影，心中卻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原本只是想試探一下這位公子的深淺，卻沒想到竟然牽扯出了西門家族這樣的大靠山！

    不過震驚之餘，他也暗自慶幸自己剛纔沒有得罪這位公子！

    趙讓拿着名帖來到了豐年米行找到了掌櫃的說明來意之後，掌櫃的便熱情地接待了他，並且馬上叫來了西門大壯。

    “讓哥，你怎麼……”

    西門大壯一連怎麼了好幾下，卻是都沒怎麼出來。

    他想不通趙讓怎麼會拿着個集市上米店老板的名帖，前來豐年米行，還讓米行的掌櫃的來請自己。

    “走，進去說！”

    趙讓擺擺手，示意他人多眼雜，不要多問。

    西門大壯瞪着大眼，看着趙讓，也不再多說啥，直接領着他穿過那彎彎曲曲的迴廊，大步踏進深不見底的內堂。

    這裏頭的擺設古色古香，，就像輕煙一樣往上飄，似是在說那些老掉牙的故事。

    兩人坐下後，西門大壯終於憋不住了，大聲問道：

    “讓哥，這到底是咋回事兒？你咋會突然跑到我這兒來？”

    趙讓聽後，就笑了笑，沒急着回答。他抿了口茶，然後嘖嘖稱讚：

    “這茶，真不錯!苦裏帶甜。”

    西門大壯心裏跟貓抓似的，但又不能催，只能幹等着。

    過了一會兒，趙讓才慢慢放下茶杯，臉色變得嚴肅起來，說：

    “大壯，我這次來，是有大事兒要跟你商量。”

    西門大壯一聽，立馬精神了，大聲道：

    “讓哥，有啥事兒你就說，只要我能幫上忙，絕對沒問題！”

    趙讓點點頭，有點讚許地看着他，然後說：

    “最近，皇城裏出現了個神祕的施粥人，每個月十五都在城裏施粥，你聽說過這事兒嗎？”

    西門大壯愣了一下，然後猛地一拍大腿：

    “這事兒我確實聽說過，但具體咋回事兒我就不知道了。咋地，讓哥你對這事兒感興趣？”

    趙讓又笑了笑：

    “不只是感興趣，我還想插一手。”

    西門大壯瞪大了眼睛：

    “爲啥？這事兒雖然有點奇怪，但跟咱們有啥關係？”

    趙讓搖搖頭，認真地說：

    “你錯了，這事兒可能跟咱們有大關係。”

    他停了一下，然後聲音低沉但堅定地說：

    “我懷疑，這個神祕的施粥人，就是咱們一直在找的那個飛賊！”

    西門大壯一聽，差點跳起來：

    “啥？那個飛賊？這咋可能！”

    趙讓微笑着解釋：

    “你好好想想，這個施粥人出現的時間、地點，還有他做事兒的方式，是不是跟那個飛賊偷東西的手法挺像的？”

    西門大壯撓撓頭，想了一會兒，突然大叫起來：

    “讓哥你說得對！這個施粥人很可能就是那個狡猾的飛賊！他這麼做，可能就是爲了掩蓋自己的行蹤，還在挑釁咱們！”

    趙讓點點頭：

    “沒錯，這傢伙肯定不是普通人，武道修爲高，腦子也好使。我猜，他可能就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吸引咱們的注意，想讓咱們搞不清楚狀況。”

    趙讓胸有成竹的說道：

    “大壯，既然我們已經猜到了這個施粥人可能就是飛賊，那我們就來給他設個局。”

    西門大壯瞪大了眼，好奇地問道：“咋設局？”

    “你現在就去告訴豐年米行的掌櫃，今天任何人都不得購買超過一石的米。”

    趙讓勾着嘴角說道。

    西門大壯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趙讓的用意，大笑道：

    “哈哈，好主意！我這就去辦！”

    說罷，他轉身大步走出內堂，找到掌櫃，將趙讓的命令傳達下去。

    掌櫃的聽後，面露難色：

    “大少爺，這……這不太好吧？畢竟我們開門做生意，哪能拒客於門外呢？”

    西門大壯瞪了他一眼，冷哼道：

    “這是讓哥的意思，你照辦就是！今天誰敢買超過一石的米，就讓他來找我！”

    掌櫃的無奈，只得點頭應是。

    消息很快就在米行裏傳開了，衆人議論紛紛，都不明白爲什麼要這麼做。

    而此時的趙讓卻坐在內堂中，悠然地品着茶，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我倒要看看，你明天還怎麼施粥。”

    他喃喃自語道。

    夜幕降臨，整個皇城都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豐年米行的燈火還亮着，像是在這黑暗中獨樹一幟。

    這天晌午開始，整個皇城都沸騰了起來。人們紛紛涌向集市，想要一睹那位神祕施粥人的風采。

    然而，當他們來到集市時，卻發現米行的門口圍滿了人，都在議論着什麼。

    “怎麼回事？今天怎麼買不到米了？”

    “聽說豐年米行今天限量銷售，每人只能買一石以內的米。”

    “這怎麼可能？豐年米行可從來沒有這樣過。”

    人們議論紛紛，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人羣中。

    他身穿一身破舊的衣裳，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正是那位乞丐老大。

    他走到米行門口，看着圍觀的人羣，笑着說道：

    “看來，今天的施粥人是買不到足夠的米了。”

    衆人聞言，紛紛看向他，露出疑惑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