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西域風雲起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最該死的人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奕辰辰字數:3409更新時間:24/06/29 06:53:24
    青衫客的屋子要比春華樓內舒服很多。

    最重要的一點是屋子裏有窗戶。

    寬闊的窗戶,幾乎佔據了樓上整整一面牆壁,而且全是用水晶打磨而成的,通透性極好。

    從春華樓回來,趙讓徑直走到樓上,紮紮實實睡了一大覺。他沒有脫衣服,甚至連靴子都沒有脫。這樣睡往往會越睡越累,但趙讓卻覺得極爲舒服,連一個夢都沒有做。

    這會兒他撐起身子,斜倚在牀頭,透過這面碩大的水晶窗戶,看向外面。

    屋子裏沒有點燈,因此外面的燈火尤爲矚目。

    單夜國王城的佈局近乎四四方方,所以趙讓這個路癡也能弄清楚方向。

    他有意識地往黑街的方向看去,發現那邊果然是燈火最爲明亮的地方。只是不知現在是什麼時辰,距離天亮還有多久。

    黑色的天幕可以遮蔽住很多不能見光的事情,甚至有人一到天黑就覺得興奮。

    趙讓對白天和晚上沒什麼特別的喜好,但他的眼睛和耳朵在晚上都會比白天好用不少。

    比如此刻從他還未完全醒來時,就發現自己的屋子裏有人。

    不是他認識的任何人,也不是一直跟着海迪耶的西域姑娘。

    這個人沒有可以隱藏自己的氣息,並且在進了屋子後,一直都沒有動過。

    趙讓眼睛看着窗外,但精神一直感知着樓下的陌生人。

    不遮蔽自己的氣息,這點倒是很好理解。證明這個人很有自信。

    無論他是來找趙讓有什麼事,他都覺得自己一定能辦成,用不着偷偷摸摸的,所以才會如此直白。

    但令趙讓想不通的是,這個人的氣息是突然出現的。

    就像一個物件,想要改變地方,總得有軌跡可循。一個人想要到別處去,走路也好,騎馬也好,也總得有個經過。不可能念頭一動,下一瞬就已經到了!

    而這個人卻就是這般。

    極爲不符合常理。

    哪怕是當初修煉過斂息功法的元明空,也不能完全逃離趙讓的感知。

    正是因爲這個問題沒有想明白,所以趙讓才遲遲沒有反應。

    與其不知道怎麼做的時候,不如再等等。

    靜觀其變有時候是個絕好的方法,還能順帶鍛鍊自己的耐心。

    這一等,又是許久。

    久到趙讓覺得自己又快睡着。

    沒奈何,他只得硬着頭皮起牀,這也同時告訴樓下的人他醒了。

    趙讓並不擔心這人會因此做什麼。

    因爲一個人睡着時,和天黑了一樣,對想要做什麼的人而言,都是最方便的時候。

    這人在他睡着的時候毫無動靜,想必就是在等他醒來。

    既然現在趙讓已經醒了,那不如再等等,等趙讓自己從樓上下來。

    反正先前那麼久的時間都等了,也不差這一會兒。

    要是太着急,反而會顯得自己掉價。

    於是趙讓準備再磨蹭一會兒。

    他想洗個澡,洗個冷水澡,這樣才能讓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清醒過來。不僅是精神,還有身體。

    男人洗澡往往都很快,哪怕是故意磨蹭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趙讓從浴盆裏出來的時候,覺得精神和身體已經完完全全振奮起來,現在就是讓他一口氣翻過十座鬆桃山也不在話下。

    因爲鬆桃山的確是不難走,海迪耶說得很對。

    重新穿戴整齊後,趙讓點燃了臥房裏的燭臺。

    好奇不巧,下面的陌生人也動了,他也點燃了樓下的燈火。

    樓上樓下同時亮堂起來,卻是給趙讓省了事。

    他本以爲自己得端着這個燭臺走下去。

    燭臺很重,底座是用青金石打造的。趙讓若是端着它,就得佔着一隻手。而他的另一只手,還得握刀。雖然互相之間影響不大,但還是會讓人有些掣肘。萬一發生了趙讓最不想發生的,就變成了累贅。

    現在既然那人也點了燈,趙讓就不存在任何負擔,大可以只握着刀就下樓。

    從樓梯上一步步走下來,趙讓看到了那人的身影。

    準確來說是背影,因爲那人是背對着樓梯的方向,負手而立,對着一面光禿禿的牆壁,不知在看什麼。

    直到趙讓完全步入廳內,那人的肩膀才微微晃了晃,繼而轉過身來。

    一張國字臉,下巴很短,頭髮也很短。尤其是鬢角,幾乎剃光了,露出青白色的頭皮。

    國字臉的長相,一般給人正氣凜然的感覺,但配上這怪異的髮型,趙讓實在無法把他和“正氣”兩個字聯繫在一起。

    好在這張臉是大威的長相,也就代表着兩人之間說起話來沒有障礙。

    趙讓相信這人既然等了自己這麼久,一定是有話要對自己說。否則想幹什麼直接動手就是了,沒必要消磨時間。

    這一趟出門,特別是在到了查幹託洛蓋之後,趙讓發現西域真是不養閒人啊!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而且方向和目標極其明確。

    也可能是來到他面前的人都是這樣,所以給趙讓造成了一種錯覺。

    “你是真該死啊!”

    這是國字臉的人轉過身後,對趙讓說的第一句話。

    “果然啊!”

    趙讓笑着坐了下來。

    國字臉的人皺起眉頭,很是不解地問道:

    “什麼果然?”

    “果然你有話對我說。”

    趙讓說道。

    “我以爲你是說果然自己該死!”

    國字臉眉頭舒展開來,坐在趙讓對面。

    趙讓扭頭看向方纔國字臉面對的牆壁。

    現在燈火通明,牆壁上還是光禿禿地,什麼都沒有。趙讓不禁好奇他方纔究竟在看什麼,竟然能看得那麼久,那麼入神。

    但他沒有問,因爲他想聽國字臉說話。

    “我當然知道我該死。”

    趙讓收回視線說道。

    國字臉勾起嘴角,問道:

    “但你還沒死,說明你很有本事!”

    這句話可以從兩頭聽。

    一頭意思是趙讓的運氣很好,是在諷刺。另一頭是說趙讓真的很有本事,是在誇讚。

    可不管是哪頭,在趙讓聽來都是好話。因爲運氣也是本事的一種。若是能擁有超人一等的運氣,誰又能說這不是本事?

    所以趙讓很真誠的說了聲謝謝。

    國字臉剛剛勾起的嘴角立馬收攏,半晌後才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句話:

    “你真的很有本事……”

    但緊接着話鋒一轉:

    “實不相瞞,我是來殺你的!”

    這個答案有些出乎趙讓的意料。

    他想過這人來的很多種目的,也想過是來殺自己的,但唯獨這種最不敢確定。

    因爲國字臉雖然有殺手的好耐心,但卻沒有殺手的沉默。

    一個稱職的殺手,話一定不能多。

    人只要張嘴,就會佔用精神。而精神還是用來謀算思考比較好,畢竟殺手也不能保證次次都能成功,多一點精神謀算,就能多一點全身而退的可能。

    “反正不是請我來喝酒的。”

    趙讓幽默的說道。

    可惜國字臉並未被他逗笑。

    趙讓覺得有些尷尬……連忙又想找補,卻被國字臉搶着說道:

    “我在來殺你之前,已經喝了不少酒。”

    “那你身上爲什麼一點酒味都沒有?”

    趙讓問道。

    國字臉解釋道:

    “因爲我說得之前,是三天前。”

    趙讓頓時笑了起來。

    他發現自己的幽默相比於國字臉而言,真是螢火與皓月。

    皓月當空,銀光萬里,哪裏還能看得到螢火之輝?

    “如你所見,我是個殺手。三天前,有人來我這裏下了單子,要你死。”

    “那人出手很大方,我向來是根據金額來評判要下手的對象的。”

    趙讓饒有興趣的問道:

    “你怎麼評判我?”

    國字臉一臉嚴肅地說道:

    “我剛纔已經說了,你是真該死啊!”

    趙讓錯愕的反問道:

    “這就是評判?”

    國字臉點頭承認道:

    “這就是。”

    趙讓搞不清楚他評判的標準,因此也不知道這意思是不值錢還是值錢。

    但不用他問,國字臉自己解釋道:

    “我從沒見過這麼值錢的人命。如果有人願意花這麼多錢買一條人命,那就證明這人是真該死!”

    趙讓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雖然對面的國字臉是來取自己性命的殺手,但不知爲何,趙讓覺得說話做事極爲有趣。

    遠超常人性命價格的人,可不就是該死?

    這話乍一聽很讓人生氣,但細細一琢磨,完全是在誇自己啊!

    現在趙讓已經弄清楚了這人的身份和來意,接下來就是要弄清他爲何要枯坐好幾個時辰而不動手的問題。

    不過在此之前,趙讓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殺手的套路很多。

    有些殺手明明手裏握着刀,卻是靠下毒取人性命。

    就像眼前這位國字臉。

    說不定他枯坐許久,這會兒又與趙讓相談甚歡,也是出於這種目的。

    畢竟殺手心中沒有善惡對錯,只要下單的人付得起這條人命所對應的銀錢,那這個人就是該死的。

    趙讓把手中的烏鋼刀橫放在腿上,鋒刃向外,刀背朝裏。

    在坐姿下,這樣放刀上可格擋,橫可劈砍,下可剁腳,靈活機動。

    誰料趙讓剛擺出架勢,國字臉就蹭的一下站起身來,雙手扶在腰間,開始費力的將腰帶的皮口從扣眼中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