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西域風雲起 第五十七章 驚變【下】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奕辰辰字數:3343更新時間:24/06/29 06:53:24
    趙讓伸手輕輕拍了拍沈流舒的脊背,試圖讓他的咳嗽平靜下來。

    這個動作雖然沒什麼用,但基本每個人都會這樣做。就像喝多了酒後摳嗓子眼對身體並不好,可所有人依然都是如此。

    趙讓剛拍了兩下,沈流舒就捂住了嘴巴,似是想要把咳嗽憋回去。

    趙讓見他如此,莫名有些想笑……因爲在他的認知中,咳嗽和噴嚏是絕對憋不住的。

    不成想沈流舒竟然還真的將咳嗽憋了回去……他不僅憋回去了咳嗽,還憋回去了眼淚!

    霎時又恢復到了先前的模樣,臉上的慘白和詭異都蕩然無存。

    要不是臉上的血色還未全然恢復,趙讓真的會懷疑自己的眼睛和腦袋。到底是自己看錯了,還是想多了!

    “趙公子,西門公子……”

    沈流舒很是艱難的開口說道,而他的嗓音極爲嘶啞,這是充血過度所導致的。

    “咋啦?你剛纔那副鬼樣子。鍾家班怎麼還沒開始表演!”

    西門大壯早就耐不住了,這會兒看沈流舒又是咳嗽,又是流眼淚,心中更煩,蒲扇大的巴掌重重地拍在桌上,把桌板的都拍得劇烈抖動,差點斷裂開來。

    “二位公子,能……能借一步說話嗎?”

    沈流舒吞吞吐吐的說道。

    西門大壯還要發作,趙讓卻對他擺了擺手。

    他知道沈流舒一定是遇上了極其爲難的事情,否則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性情大變。

    從他們四人抵達這處通寶錢莊的分號開始,沈流舒雖然畢恭畢敬,但說話做事十分利索,毫不拖拉。

    趙讓扶着沈流舒的胳膊,和他走到旁側僻靜的角落裏,問道:

    “沈掌櫃,出什麼事了?”

    沈流舒抿了抿嘴角,好似不知道如何開口。糾結了良久,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話,說道:

    “二位公子還是親自去看看吧,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形容……”

    沈流舒一直在趙讓和西門大壯面前,自稱'小的',這會兒突然說'我',更是從側面佐證了他此時已經方寸大亂。

    “好,走吧!”

    趙讓很是冷靜的點點頭,西門大壯緊隨其後。至於元可欣和葉三娘則沒有離開桌子。

    沈流舒領着二人從空地最右側的一條狹長通道,走到一處別院中。

    “二位公子,這是我自己的一處別院。”

    趙讓看到大門緊閉,院牆也完好無損,沒有什麼翻越的痕跡。

    沈流舒輕輕推開院門,從裏面衝出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嗆得趙讓都是眉頭一皺。

    但院子裏沒有燈火,漆黑一片,所以他看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

    沈流舒掏出隨身帶着的火摺子,點亮了一根火把,遞給趙讓,說道:

    “趙公子,您看……”

    趙讓接過火把,看了眼腳下,就發現鮮紅的血已經流淌到門檻處,要不是被門檻石卡住,想必早就溢到了屋外。

    “真他娘的噁心!這是什麼血啊!”

    西門大壯看到自己雙腳正踩在黏稠的血泊中,嘴裏不停的罵娘,同時將鞋底不斷的在門檻石上剮蹭。

    趙讓沒有理會他,那種火把兀自走了進去。

    只一眼,就看到院子裏橫七豎八的躺着十幾具屍體!

    這些屍體全都是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並且還穿着統一樣式的衣服。

    趙讓彎腰湊近一看,發現他們的衣服在左胸前都有一個“鍾”字的刺繡。

    “沈掌櫃,他們都是鍾家班的人?”

    沈流舒緩緩走上前來,說道:

    “正是。鍾家班抵達後,小的就將這處別院騰出來,供他們居住。”

    “可剛纔,剛纔……”

    眼看沈流舒又是一口氣要倒不上來,趙讓趕緊接過話頭說道:

    “剛纔你來叫他們準備表演,然後這裏就成了這樣,是嗎?”

    沈流舒的嘴巴就像被漿糊粘住了似的,只能猛點頭。

    “好,我知道了。”

    趙讓輕輕拍了拍沈流舒的肩膀,權做安慰,然後繼續舉着火把往裏走去。

    “高手殺人,雞犬不留……”

    趙讓心中浮現出這八個字。

    鍾家班身爲走江湖的雜耍班,除了奇人絕活外,還訓有猴子,豬狗等動物,但此刻這些牲畜也和馴養它們的主人一樣,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靜靜地的躺在地上。

    走入正堂,反而只有一具屍體。

    “這是八大奇人之一的跤王!”

    西門大壯驚訝的說道!

    趙讓喘了口粗氣,似是想要將吸入胸腔中的血腥全部吐出。

    “沒錯,就是他。”

    跤王曾經在大威北境南地連續贏了十八座城的摔跤好手,後來更是走遍了陽關、清平關、海陵關三關,與邊軍中的健兒比拼,仍舊不敗,因此被冠以此等名號。

    可是現在這位跤王卻軟綿綿的癱在正堂的主座上,像一條被抽了脊骨的鮎魚。

    雙眼緊閉,從眼瞼下流出來的,卻不是血,而是一種黃白色的黏液。

    “讓哥,他是怎麼死的?”

    西門大壯從這位跤王身上並未看到任何傷痕,只是覺得他的死相頗爲怪異,不符合常理。

    趙讓用腳尖挑起跤王垂在地下的一條腿,說道:

    “看見了嗎?”

    西門大壯認認真真的看了會兒,回答道:

    “看見了!”

    “但沒看懂……”

    趙讓解釋道:

    “跤王之所以常年不敗,正是勝在他下盤功夫極爲紮實穩健。落地生根一般,只要雙腳踩在地面上,就沒人能把它拔出來!”

    “但是你現在看他的腿,像什麼?”

    西門大壯脫口而出道:

    “像麪條!還像蚯蚓!反正就是那種沒骨頭的東西。”

    趙讓點點頭。

    這次西門大壯說的沒錯,並且和他想的一樣。

    但跤王不僅是腿變得如此,實際上他的全身上下除了腦袋外,都已經變得如同失去了殼的蝸牛一般。

    這是因爲他渾身上下所有的骨頭都被摔碎了!

    碎成了比掉在地上的花瓶還小的骨頭渣!

    除此之外,跤王一身堅實的肌肉,在反覆的摔打之下鬆散開來。

    要不是皮膚在最外層緊繃着,他整個人就會化成一灘肉泥!

    “不可能啊讓哥!”

    “絕對不可能!”

    西門大壯向來對趙讓的話深信不疑,但這次卻直截了當的質疑了兩次。

    趙讓很是平靜的反問道:

    “什麼不可能?”

    西門大壯急不可耐的說道:

    “如果跤王渾身的骨肉都被摔成了渣滓和泥,那他的皮膚爲啥還會這麼完整?”

    趙讓回答道:

    “這就是殺手的高明之處。”

    前朝公堂上的小廝曾經總結過一套打板子的方法。

    只要犯人給足了銀錢,那看似暴風驟雨般的板子連連砸下,最後卻是連那隔着一層麻袋的豆腐都沒破!

    但要是沒給這一份人事,小廝卻是幾聲悶響就能打的人骨斷筋折,後半輩子吃喝拉撒都得在牀上度過。

    跤王詭異的死相也是這個道理。

    摔打他的人,力道拿捏得極好。

    每一次都在皮膚的承受範圍內,但卻用暗勁將他全身的筋肉骨骼全都打碎,連眼珠子都不例外。

    “這……讓哥,真的有人能做到這樣嗎?”

    西門大壯聲音有些微微發抖。

    能讓他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害怕,着實是件極爲難得的事情。

    趙讓搖搖頭,說道:

    “沒看到之前,我也不覺得有。但現在就在眼前了,還能怎樣?”

    西門大壯朝趙讓身後躲了躲,小聲說道:

    “會不會是……”

    說着還用手指了指地下。

    趙讓皺着眉頭回道:

    “你想說鬧鬼?”

    最後一個字剛出口,西門大壯就一下從正堂中跳了出來。

    “讓哥,大晚上的……別說這個字!人不愛聽,但那玩意兒愛聽啊!”

    趙讓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心想這兄弟是該出出門了,不然再和他奶奶待下去,非得變成那些走街串巷招搖撞騙的神棍不可!

    “要是害怕你就出去喝酒,酒壯慫人膽!”

    聽到這話,西門大壯卻是又不服氣了!

    挺起胸膛,擡高下巴,抹了把後脖頸上的冷汗,說道:

    “誰慫了,我就是隨便一說!”

    趙讓也不和他鬥嘴,看了看左右都有房間,便先朝左邊走去。

    房間裏當然也有屍體。

    這座院子中的所有人都被屠戮一空!

    這間屋子裏被一扇六面屏風分割成前後兩部分。所以兩具屍體,一具在屏風前,一具在屏風後,分別是八大奇人中的神箭王和中幡王。

    神箭王顧名思義,此人射術極爲高超,已經達到了“以氣馭箭”的地步,一箭追魂,箭無虛發,更是能與那位鐵甲軍叛將連弓子平分秋色。

    但他此刻的額頭上,卻有一個駭人的血洞。

    趙讓一看便知是箭矢留下來的。

    神箭王的寶雕弓還握在手上,不知他臨死前有沒有射出一箭,可他的的確確是死在他人的箭矢之下,“神箭”二字,已然成爲一個笑話!

    趙讓忽然想到襲擊鍾家班的殺手,不止一個人!應該是和鍾家班的八大奇人一樣,也是八人。

    並且每一人所修習的武道,正好與之對應。

    跤王被反覆摔打而死,神箭王被一箭洞穿了腦門。

    而中幡王,卻被人將他最引以爲傲的雙臂寸寸捏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