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趙家村槍聲（上）

    時間再次回到槍響前十五分鍾前。

    趙大民是趙家村的村民，長得倒是三大五粗的，此時他正充滿的憤怒，那張黝黑的臉上幾乎凝聚成了一團火，怒火的火。

    戰爭已經來臨了，對於趙家村的人來說，他們好像並不慌，似乎那兩百公裏外的那場戰爭與他們無關一般。

    這幾天是有不少的逃難的難民告訴他們：趕快搬走吧，日本鬼子快要打過來了，這些日本鬼子可是很兇殘的，殺人放火毫不眨眼的那種。

    但趙家村的村民們始終覺得，這些日本鬼子就算打過來，應該也不會向他們這些平民百姓潑灑怒火的，就像是北伐戰爭，北伐軍和孫傳芳的直軍不也打得是一片熱鬧的麼？不也是跟他們趙家村無關，就算這夥日本人再怎麼兇殘，也不至於太差吧？不也跟北伐軍和直軍差不多？

    所以趙家村的村民們在戰爭臨近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逃離世世代代生存的這片土地，而是想到屯糧——等兩軍的勝負差不多見分曉了，他們也就能安心種地了。

    固執的思想，以及相對閉塞的消息，讓趙家村的這些村民們對這場戰爭也並不是那麼關心。

    所以在半個小時前有軍人向他們購糧的時候，他們立馬拒絕了：這些糧食可是要給他們過冬時用的，再說了，這兵荒馬亂的，到處打仗，手裏一點糧食也沒有那怎麼度過這場戰爭？

    很多百姓或許手中仍有足夠的糧食夠他們去度過這個冬季、度過這場戰爭，但固執的他們認爲，手裏的糧食只有嫌多的，沒有嫌少的說法，手裏有錢有什麼用？又買不到糧食。

    不錯了，上門購糧的正是劉侯銘帶着的十幾名直一團預一營的官兵，他們也從來沒試過這般狼狽——這些老百姓一聽說他們是來購糧的，二話不說就把他們趕走了，嘴裏還說着什麼“絕不賣糧”的話。

    在劉侯銘以及其屬下十幾名官兵看來，從打淞滬會戰開始，基本上路過的所有百姓都是歡迎之至，不說一定要把全部家底奉上，那也是捐助了不少物資的。

    劉侯銘等人是大風大浪見多了，可沒想到在趙家村這個名不見文的小地方卻是碰了個一鼻子灰。

    無奈之下，劉侯銘等人只有回到了村子前的那一塊空地上集合起來，看看還能怎麼辦了。

    “劉副官，這下可咋辦？團長下的命令可是死命令，要是咱們連這點兒小事兒都辦不好，團長會怎麼看咱們？回到了團長的部隊，咱們還有立足之地麼？”一坐下來，小兵於洋就十分着急地開始問起了劉侯銘。

    對於這種情況，劉侯銘也是真沒遇見過，可部隊裏邊缺糧，那已經是既定事實了，他們必須要想盡辦法把糧食採購回來。

    “等我想想辦法，現在這種情況，還真的是十分困難，這些老百姓啊，就不肯把糧食賣給咱們。這可咋辦？”劉侯銘幾乎是把腦袋撓破了也沒有想出一個好辦法。

    “要是沒有辦法，也只能去偷糧食了。”角落裏，一個不算大聲的聲音幽幽地傳了出來，但現場的所有人都清楚地聽見了。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小兵於洋跟的那個老兵。

    一聽到這個主意，劉侯銘的腦袋就甩得跟那撥浪鼓似的，說道：“偷糧食？！不可能，咱們中央軍的軍紀如此之嚴，要是真偷了糧食回去，團長還不得把咱們都給槍斃了啊？這可是絕對不行的，不行不行。”

    那名老兵輕輕擡起頭來，話語之中卻是充滿了無盡的淒涼：“可是，劉副官，咱們現在都什麼處境了。咱們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飯了，咱沒有東西吃，咱們可就都得全部餓死了。您說，咱們這些弟兄在前線拼死拼活的，爲的不就是保護這個國家，保護人民麼？可是現在換來的卻是什麼？咱們是給錢的啊。難道我們沒能死在敵人的手中，卻只能死在這該死的飢餓之中麼？”

    人心都是肉做的，劉侯銘也不例外，當聽到這些話的時候，他的心開始痛了起來：難道就真的要看着這幫好不容易從南京突圍出來，還殺了不少鬼子的弟兄們要倒在這場飢餓之中，又或是吃草根和樹皮麼？他們可都是最勇敢的戰士啊……

    思前想後，劉侯銘終於是做了一個決定：那就偷吧，被發現了大不了就跑，無論如何，糧食都必須搞到。就算團長要槍斃，就槍斃他一個人好了，就由擔起這個責任吧！

    “走吧，弟兄們，就這麼幹吧，記得偷完以後，把錢留在百姓家門口。記住了，咱們這次是迫不得已的，下不爲例。”劉侯銘輕聲說道，話語之中卻是無比地堅定。

    在場的衆人之中，都沒有出聲，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他們都是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兄弟，有些事情是心照不宣的。

    ……

    於是乎，趙大民家就遭了賊，他家的糧食被偷了，就連豬圈裏的那種要作爲過年殺的豬也被偷走了，在他們沉睡的時候。

    也不知道爲什麼，這天晚上，這個村子裏的狗都不叫了……

    當趙大民起來上廁所的時候，發現自己家的狗已經被用繩子捆了起來，長滿野草的水溝掙扎了。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着趙大民：他家裏邊遭賊了！

    於是趙大民趕緊把媳婦與老孃都喊了起來，看看丟了些什麼，結果發現地窖裏的糧食丟了，豬圈裏的豬也丟了。

    看着門前放的幾塊大洋，趙大民還能不清楚是怎麼回事麼？

    “殺千刀的，遭賊了！！！”趙大民的怒狂聲響遍了整個趙家村。

    趙家村在十幾年來都未曾遭過賊，那是因爲趙家村的一向都很團結，一旦有一家遭賊了，那麼整個村子的必定都會出動去找那些個賊的麻煩，所以也沒有什麼賊願意招惹他們趙家村的人。

    只是沒想到這一回，趙家村十幾年來又招了賊了，而且不是一般的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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