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2）

    次日清早，天空上萬里無雲。

    李村的公雞，“喔喔”地叫個不停。

    倩倩坐在牀邊，不慌不忙地系着鈕釦。

    她站起身，走到一面破鏡子前······

    “倩倩，你委身於我，你真的不後悔。”石頭喚道：

    倩倩遲疑了許久，回道：後悔，後悔也晚了。

    我從娃娃就到了你家，從而成爲你的媳婦，你離開家那些年，我一直呆在你家。

    中間生出不少事端······

    “倩倩，我是一個不吉的人，跟我沾過邊的人都沒好下場。”石頭打斷道：

    “我不聽，你在詛咒誰！”倩倩將木梳子插在頭髮上。

    “倩倩，我在外面那些年，我有過女人，有過幾個女人，她們全都離開了我。”石頭接道：

    “她們是她們，我是我。”倩倩應道：

    石頭說：我的孩子也不例外。

    倩倩回過身，緩緩地坐在凳子上。

    然後，彼此沉默不語。

    一刻鍾過後······

    石頭爲了打破這種寂靜，喚道：這些年，我活得渾渾噩噩，整個人就像行屍走肉一樣，原因就是它，它憋在我心裏，讓我喘不過氣。

    “我們有了孩子，你就不能重新振作！”倩倩說道：

    “我不能保證重新振作，我會儘量找活幹。”石頭答道：

    “你記住今天的話。”倩倩說：

    “我的身上有傷，我身上的氣息明顯不足，有些活——我幹不了。”石頭續道：

    “我走到今天，我早就接受了命運的洗禮······”倩倩喚道：

    “說到命運，我過去不信它，現在信，完全信，你我都是被命運圈住的人。”石頭附和道：

    “石頭，你我夫妻多年，你知道我最恨你啥！”

    “你恨我啥！”

    “你讓我守活寡守了二十多年，不對，前些年不算，後面這8年······”

    “倩倩，我回來這幾年，我的心裏很亂，很累。”

    “你亂，我何嘗不亂，你累，我內心更累。”

    “倩倩，我對不起你！”

    “你說那些沒用，一句對不起，它抵不去我內心的傷痛。”

    石頭跪在牀上，鞠躬道：對不起！

    “對不起就完了。”倩倩朝着石頭撲去。

    “大嫂，大嫂，你在做飯嗎！”小梅推着矮門，嚷道：

    倩倩嚇得——連忙跳下牀。

    石頭抓着被子，把它蓋到身上。

    “大嫂，我和你說話，你咋不回聲！”小梅喚道：

    倩倩拉開房門，應道：我還在起牀，我這就做飯去。

    小梅走上前，說：你一向喜歡早起，今天爲啥！

    “昨晚睡得有點晚。”倩倩打着“哈哈”，回道：

    “咳咳”

    小梅聽到房間傳出咳嗽聲，說道：大嫂，你繼續睡，繼續睡。

    倩倩小聲道：天都這麼亮了，我去做飯。

    “不急，不急，等娘回來了——再做。”小梅答道：

    倩倩說：等娘回來——再做，有點遲吧！

    “大嫂，你進去睡覺，我不打擾了。”小梅扭過頭，直向屋外跑。

    “這個小梅，來的真不是時候，我差點！”倩倩默唸道：

    “倩倩，我的那條藍褲子放哪去了！”石頭喊道：

    倩倩道：它在那個枕頭底下。

    “娘，我要尿尿。”冬月叫道：

    “冬月，你醒了。”小潔回道：

    冬月半眯着眼睛，撒嬌道：我要奶奶抱。

    小潔推開房門，氣道：臭丫頭，每天醒來要你奶奶，要你大伯母，你以爲娘想抱你呀！你一會屎、一會尿，看着噁心死了。

    “娘不要我了，我要奶奶。”冬月啼哭道：

    “哭，哭，哭，哭你個頭，你除了哭，你還會啥！連吃口飯都要人喂。”小潔訓道：

    冬月哭道：娘罵我。

    “罵你咋了！我還要打你，你快起來（小潔張開雙手去抱冬月）。”

    冬月一緊張，肚裏的尿“蹭蹭”往外冒。

    一些尿剛好噴在小潔臉上。

    小潔順手一推，兇道：死丫頭片子，老孃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用尿來孝敬老孃。

    這句話說完。

    小潔左一掌、右一掌打着冬月。

    冬月躺在牀上，哭得泣不成聲。

    “小潔，你打冬月幹嘛！”小梅喊道：

    “她把我噴得一臉都是尿。”小潔答道：

    小梅應道：你洗乾淨就算了······

    “她在這裏鬧，鬧，鬧，鬧得我死的心都有。”小潔接道：

    小梅道：她是小孩子，她鬧，你哄着她，你打她有啥用！

    小潔拍了一下頭，回道：我被她氣糊塗了。

    “冬月，二伯母抱，二伯母幫你脫掉褲子。”小梅湊過去，哄到：

    “二嫂，我去打桶水過來。”小潔喚道：

    “倩倩，我出去外面透透氣。”石頭叫道：

    “你過會回來吃早飯。”倩倩叮囑道：

    石頭回道：我出去逛一圈就會回來。

    倩倩微微的笑了笑“他開始懂事了。”

    “二嫂，我要去把臉上的尿——擦乾淨，這裏就要麻煩你了。”小潔放着桶，說道：

    “二伯母，我要穿那條褲子。”冬月喚道：

    小梅擰着毛巾，喚道：冬月，你一泡尿拉得牀上漲了這麼多水，你的身上一身尿，我不把你的小屁屁用水擦兩遍，你穿上換的褲子，也會很臭喲！

    冬月愣道：這！

    冬月站直身子，喊道：二伯母，你快擦，我要去和奶奶玩。

    “倩倩，你把飯做好了嗎！”愛菊拉着矮門，嚷道：

    “娘，我剛放米不久。”倩倩回道：

    愛菊放下擔子，說：我今天在菜地裏割了一個吊瓜回來，你一會把它煮了。

    “你把它擱在大廳，我等會就去拿。”倩倩答道：

    “倩倩，小潔她們呢？”愛菊問道：

    倩倩說：她們還在下面。

    愛菊應道：她們在下面搞啥！我把豬菜都打了回來，她們還在下面窩着。

    “娘，小梅到這轉一圈又下去了，她們大概有事！”倩倩辯道：

    “倩倩，你老往好的地方去想她們！”愛菊打斷道：

    倩倩接道：不然呢！

    愛菊想了一會，感嘆道：哎！她倆能像你這樣想就好了。

    “娘，你舀兩瓢溫水出去把手洗了。”倩倩叫道：

    “倩倩，石頭睡醒了沒？”愛菊挪着腳，追問道：

    倩倩夾着柴，喚道：他出去了外面玩。

    愛菊撐着這支跛腳，唸到：他今天起得還算早。

    中飯後······

    石頭和往常一樣，依舊沒有回到家中。

    愛菊她們幾婆媳相互絮叨着。

    有的要求去找。

    有的不贊同去找，說他十天就有九天如此，它沒回家不是啥稀奇事！

    倩倩聽了這些話，腦袋一陣一陣的刺痛，大聲道：你們別說了！他早上與我說的好好地，轉眼就！他太讓我寒心了······

    “倩倩，石頭現在都沒回家，他早上去了哪？中間發生了何事？”愛菊不解道：

    “他能去哪！他喝酒去了唄！”倩倩答道：

    愛菊接道：你沒看見他喝酒，你不可以過早下定論。

    倩倩氣憤道：他的眼睛裏面——只有酒。

    “倩倩，娘比你多吃幾十年的飯，你相信娘，娘會給你一個交代，你此刻需要的是冷靜，冷靜（愛菊打着手勢，安慰道：）。”

    “娘，大伯不聽話。”冬月貼在小潔身上，喚道：

    小潔拍着冬月的頭，噓道：噓～

    “砰砰砰”

    “像摔罐子。”小梅附和道：

    冬月說：大伯回來了。

    倩倩一個字都沒有說，一個勁地往外奔。

    “你們快點跟出去。”愛菊喊道：

    “石頭，你早上去哪了！”倩倩嚷道：

    石頭靠着牆，回道：我，我，我找工作去了。

    倩倩應道：你去了哪找工作！

    “我去了旁邊幾個村子找工作，他們不肯要我。”石頭晃着頭，說：

    “石頭，他們爲什麼不肯要你？”倩倩問道：

    石頭接道：他們太傻，我一個人能幹幾個人的活。

    隨後，他趴在牆上吐得稀里嘩啦“啵啵啵”。

    “石頭，我是誰！”愛菊走了過來。

    石頭一瞥眼，嘀咕道：你是娘。

    不對，你是倩倩，是我媳婦。

    “你個臭小子，你很長老孃的臉，老孃受了一輩子的窩囊氣，你讓自己的老婆也走娘的老路······”愛菊衝過去打石頭。

    倩倩抱住愛菊，喊道：娘，娘，你住手······

    “娘，大哥的力氣大，他的手隨便一甩，你就會摔倒。”小潔跑過去，嚷道：

    “他今天不打死我，我就要打死他，他個不爭氣的東西，他要活活把我氣死。”愛菊哭道：

    “娘，你保重，身子。”倩倩啼泣道：

    愛菊一巴掌打向石頭，泣道：我活得太久了，我早該死掉，活在世上也是受氣。

    石頭雙手抱着頭，坐在地上一聲不吭。

    “大伯壞，大伯把奶奶和大伯母氣哭了。”冬月哽咽道：

    “冬月，你閉嘴。”小潔喝道：

    冬月回道：大伯！

    小梅一把將冬月攬入懷中，說道：娘，大哥回來了，咱們進去屋裏說話。

    愛菊擦着眼淚，喚道：倩倩，咱們家裏的事，咱們進去屋裏說。

    倩倩擦着眼角，小聲道：娘，我來扶你。

    小潔見大夥走進屋，叫道：大哥，你起來啦！

    石頭埋着頭，默不吭聲。

    小潔伸出手去晃石頭。

    她伸手一晃。

    石頭囫圇個倒在地上。

    “大嫂，大哥摔在了地上。”小潔喊道：

    “倩倩，你去把他扛到牀上。”愛菊說道：

    倩倩放開愛菊，說：娘，你站穩了。

    愛菊嚷道：小梅，你快去幫幫你大嫂。

    “冬月，我扶你大伯去了。”小梅對着冬月，喚道：

    倩倩她們忙活了半天，好不容易把石頭扛上牀。

    石頭躺在牀上，呼聲一個接着一個“呼！呼！”

    愛菊擰着毛巾，正要去擦石頭的臉。

    “娘，我來擦。”倩倩喘道：

    “冬月，你過來娘這。”小潔喊道：

    冬月趕緊跑了過去。

    愛菊遞過毛巾，責備道：不成器的東西。

    “娘，此時此刻，你還想着他成器，他成不成人都是一個問題。”倩倩擦着石頭的額頭，冷笑道：

    “倩倩，石頭不是一個好東西，他讓我受氣，更讓你在人前擡不起頭······”愛菊說：

    “他再不是東西，他都是你的兒子。”倩倩打斷道：

    “你說的沒錯，他還是我兒子。”愛菊調過頭，漸漸走出門外。

    “娘，你咋也出來了！”小潔喚道：

    愛菊應道：倩倩在幫石頭擦身，我坐在裏面做啥！

    “哦！”小潔一手遮着嘴脣。

    “小潔，不該說的話，你就別說。”小梅訓道：

    小潔接道：啥是不該說的話！

    小梅答道：剛剛那句！

    “我嘴快而已！”小潔搶道：

    “你們兩個給我消停消停，你們的大嫂和我過去不差分毫，她同樣受着痛苦的煎熬！”愛菊嚷道：

    “娘，你多慮了，大嫂的心寬，這點小事，根本難不到她！”小梅應道：

    “小梅，你幸災樂禍是不是！”愛菊厭煩道：

    小梅回道：娘，大嫂不是我，她的心胸寬廣！

    “小梅，你和倩倩對換一個位置！你會怎樣對土堆！你會像倩倩這般不離不棄！你就不能將心比心！”愛菊道：

    “娘，我們不能比。”小梅接道：

    愛菊不屑道：確實不能比。

    “奶奶，我怕！”冬月雙手抱住愛菊。

    愛菊摸住冬月的頭，問道：冬月，你怕什麼？

    “娘，冬月怕什麼！”小潔朝裏屋“挺了挺”下巴。

    “冬月，奶奶在這，奶奶在這。”愛菊喚道：

    “冬月，你放開奶奶，你讓奶奶坐會。”小潔叫道：

    愛菊應道：我抱着她坐。

    倩倩回道：擦完了。

    小潔喊道：大嫂，你在這裏坐會，我去倒泔水。

    “辛苦你了。”倩倩有氣無力的說：

    “倩倩，你坐這張凳子。”愛菊拉着凳子，說道：

    倩倩接道：嗯！

    愛菊一屁股坐下，想到“剛剛倩倩在怪我，怪我給了她一個不成器的兒子，老話常說：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看來，老人挺有先見之明，三個兒媳剛一懷上孕······”

    “娘，你坐過去一點。”倩倩提醒道：

    愛菊瞟了一眼身下，答道：多虧你的提醒。

    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