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分家（9）

    第二年清明，小雨淅淅瀝瀝。

    愛菊一家子早早地吃過了早飯。

    他們收拾好所有祭祀的用品，正要趕往墓地。

    愛菊一腳踏出門口，囑咐道：倩倩，家裏有兩個孕婦，一個即將臨盆，你多留點神······

    “娘，你放心，我會把兩個弟媳照顧好。”倩倩應道：

    “我就怕小潔一臨盆，你會失去方寸，畢竟，你也是頭一次，你還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愛菊回道：

    “我承認我沒有經驗，但我可以學，我忙不過來了，旁邊有鄰居，村裏還有於穩婆······”倩倩打斷道：

    “你這話沒毛病，村裏還有於穩婆，你一旦發現小潔有不對勁的地方，你就去找她，生孩子不是一件小事，身邊必須有個經驗老道的人在一旁督促。”愛菊接道：

    “娘，你走啦！”土堆叫道：

    愛菊說：我馬上來。

    “土堆，你把鋤頭帶上。”小梅喊道：

    “倩倩，你記住了，有事去找於穩婆。”愛菊叮囑道：

    “娘，你把斗笠戴上。”倩倩喚道：

    “這麼小的雨，斗笠戴不戴都一樣。”愛菊應道：

    “娘，頭髮淋溼了會感冒，你還是把它戴好。”石頭走上前——把斗笠戴在愛菊頭上。

    愛菊搭着斗笠，說：你硬要我戴。

    “小潔，我們走了，下雨天，你就在屋裏呆着，你千萬不要出門。”水水提着腳，說道：

    “我跟大嫂在家陪着小潔，你放心去。”小梅接道：

    “水水，你還在磨蹭啥！你快走啦！”土堆催促道：

    水水瞟了一眼門口，急急忙忙地走。

    “小潔，你到那張凳子上坐下。”倩倩喊道：

    小潔應道：他們還沒走遠，我再呆會。

    “他們走他們的，我們幾個自己找樂子。”小梅說道：

    小潔接道：我們幾個呆在家裏，能找啥樂子！

    小梅辯道：昨晚不是做了餈粑嗎！我們用油炸一下······

    “不行，不行，娘說了，你們不能吃油炸的東西。”倩倩嚷道：

    “大嫂，娘不在家，你不說，我們不說······”小梅回道：

    “不是說不說的事，你們的身子受不了這些。”倩倩打斷道：

    小梅說：胡說。

    “大嫂也是爲了我們好。”小潔嘀咕道：

    “這些天，我們天天吃水菜，沒有一碗炒的菜，或是油炸的菜，我一點味口都沒有······”小梅答道：

    “二嫂，你才在家幾天，我和大嫂整天窩在家，這半年來，我孃家都沒回一次。”小潔說：

    “你們不想弄點別的口味！那些餈粑被油炸過後，再往上面撒幾勺白糖，那味道······”小梅一邊說，一邊留着口水。

    “它再好吃，你們都不能吃，你們的身子不比往常！”倩倩搶道：

    “你們吃不吃我不管，我要去裏面炸，你們不許攔着，不許去跟娘告狀。”小梅拔腿走向廚房。

    “大嫂，二嫂去了廚房，我們也去廚房。”小潔喚道：

    倩倩叫道：小潔，你留在這。

    “餈粑炸着吃，味道很好的。”小潔挪着身，回道：

    “你們炸餈粑吃，娘知道了！”倩倩皺着眉頭，小聲道：

    “大哥，你走慢一點，咱們翻過這個山坳就到了。”土堆嚷道：

    石頭止住腳步，喘道：我十多年沒有回來看爹······

    “你看不看他都化作了一堆骨頭，你回來了，他死也死得安心······”愛菊接道：

    “大哥，你沒回家那會，最爲痛心的是娘，娘每次在爹的墳前哭得死去活來······”土堆打斷道：

    “石頭現在回家了，你爹在地下顯靈了······”愛菊應道：

    “娘，我當時是跟二夫人稚氣，我才離開了家，沒想！我的離開，會給你們帶來這麼大的傷害。”石頭說道：

    “啥傷害不傷害！過去的已過去，一家人快快樂樂！”愛菊說：

    “大哥，你是我們家裏的主心骨，你不在這個家，這個家就是一盤散沙。”水水喚道：

    “水水，你說啥傻話！你們都是家裏的主心骨，這個家裏缺一不可。”石頭回道：

    “你們都要好好的，家裏沒有你們任何一個都不行，我的年紀大了，我快去和你們的爹重逢，你們兄弟是家裏的頂樑柱，以後家裏的大事小事，你們兄弟都要商量着辦，絕對不可以憑直覺蠻幹。”愛菊論道：

    “娘，你還年輕，我們還沒讓你享福。”石頭喚道：

    愛菊回道：享福就算了，你們都讓我抱上孫子，就是給我最大的福。

    石頭應道：娘，這事急不來。

    “你不急，我急，你娶了倩倩十多年，你讓她等了你多年，她的肚子至今······”愛菊答道：

    “娘，我那些年不在家，去年剛回來，我的身上還有傷······”石頭說道：

    “我懂了，是有傷的原因，我回去替你治。”愛菊恍然道：

    “娘，我沒傷，更沒病。”石頭搶道：

    愛菊回過頭，嚷道：你沒傷沒病，倩倩爲啥不懷孕！

    石頭合上嘴，啞口無言。

    “娘，你把蓑衣披好，咱們從這走。”土堆喚道：

    “大哥，大嫂爲你守身那麼多年，她的年齡不小了，你身子要有問題的話，你就去治，治好了對誰都好。”水水湊過身，嘀咕道：

    石頭無奈道：我的身體！

    “大哥，你杵在那裏幹嘛！娘都走了，咱們快點跟上。”水水叫道：

    “小潔，你蹲下去添火——費勁，你去把娘房裏的那罐白糖拿來。”小梅說道：

    “你等着，我這就去。”小潔提起腳，應道：

    “餈粑就要放糖了，你快點去拿。”小梅催道：

    小潔邁開腳，大步往前走。

    “壞了，火燒得太旺，我得讓火小點。”小梅走到竈門口去夾柴火。

    “這兩個弟媳，沒有一個省事的，她們就是愛拗着性子去幹，特別是二弟媳，她的脾氣一上來，管它三·七二十一，那個三弟媳也是，跟着二弟媳，膽也變肥了，娘的話也敢違背，我到底進不進去幫她們！她們倆個都是孕婦，我如果不進去！她們鬧出個好歹，我難辭其咎，我如果進去！娘勢必······”倩倩拿着針，小心翼翼地補着衣服。

    “哎喲！我這麼小心，還是給針刺到了。”

    “砰”

    倩倩放下針線，直往裏屋跑。

    “小潔，外面出了何事！”小梅嚷道：

    “我把糖罐打翻了。”小潔側着身子去撿地上的碎片。

    “打翻了就打翻了，餈粑上原本就有糖，我炸好餈粑後······”小梅答道：

    “小潔，你別收拾，我會收拾。”倩倩喊道：

    小潔挺着腰，說道：也好，我休息一會。

    “小潔，你去娘的牀上坐着。”倩倩喚道：

    “走幾步路就腰酸背痛，我到牀上躺會。”小潔捶着腰，說：

    “小潔，你不如去自己牀上······”倩倩接道：

    “我一步路都不想走了，我就在這。”小潔打斷道：

    “小潔，我扶你過去。”倩倩雙手去扶小潔。

    “水水，爹的墳地是在那邊吧！”石頭吸了一口氣，說道：

    “大哥沒有記錯，爹的墳地是在那。”水水應道：

    “你把鐮刀拿來，我去把墳上的野草割掉。”石頭喚道：

    “大哥，墳上的草讓我和二哥去割，你和娘站在一旁就可以了。”水水說：

    “還是讓我去割，這些年都是你們幫爹的墳地割野草，我也要盡盡責。”石頭答道：

    “大哥，墳地上的荊棘很多，你讓我和三弟······”土堆嚷道：

    “土堆，石頭有這份心，你讓他去割。”愛菊喊道：

    石頭抓起鐮刀，朝着墳地走去。

    “小潔，你有沒有好一點！要不你上牀睡下！”倩倩走進房間，喚道：

    “不知咋搞的！我渾身沒勁。”小潔回道：

    倩倩走過去，說道：我來幫你脫鞋。

    “我隔會要去吃餈粑，我不方便穿鞋，我不脫了。”小潔挪着身，應道：

    “你想吃餈粑，我去幫你做，我來喂你好不好！”倩倩接道：

    “大嫂，我想吃油炸的餈粑。”小潔說：

    倩倩辯道：油炸的東西太熱······

    “大嫂，我吃一點點，就吃一點點。”小潔嚷道：

    倩倩看着小潔，喚道：你既然這麼想吃，我就去拿一個給你。

    小潔伸着手指，微笑道：我吃兩個。

    “小潔，餈粑做好了。”小梅大喊道：

    “小梅，你用碗夾一個餈粑進來。”倩倩回道：

    小梅答道：一個夠嗎！

    小潔回道：要兩個。

    倩倩說：你夾兩個過來。

    “大嫂，你幫我的鞋放好。”小潔兩腳互相脫着鞋。

    倩倩撿着鞋，驚訝道：小潔，你尿牀了嗎！

    小潔見牀單上溼了一大塊，愣道：我沒尿牀啊！

    “大嫂，餈粑來了。”

    “小梅，你過來看住小潔，我去請於穩婆。”

    “小潔是要生了。”

    “你喂小潔吃點東西，好讓小潔恢復體力。”

    “我不想吃！”

    “大嫂不在這，我去夾碗炸餈粑給你吃。”

    “我不吃餈粑，吃了炸餈粑會沒奶水。”

    “老人們這樣說而已！其實沒這回事。”

    “我還是注意一點好。”

    “母愛真是偉大，它可以瞬間改變人的想法。”

    “二嫂，你的肚子還小，你到了分娩之際，你就會明白我此刻的抉擇。”

    “當家的，你看到沒有！咱們的大兒子回來了，他把你墳地上的野草割得乾乾淨淨，就像幫你換了一身新衣服，亮敞得很，我要是閉上眼後······”愛菊擺着祭品，說道：

    “娘，你會長命百歲。”石頭幾兄弟齊道：

    “長命百歲也有走的一天，生老病死——它是每一個人都會經過的，你們不必太過介懷，我只希望你們生活的每一天都能平安、快樂和幸福······”愛菊應道：

    “沒有娘的日子，我們哪來的幸福！”水水接道：

    “你們三個都有了家，有了自己攙扶一生的人······”愛菊論道：

    “娘，我們三個都是你一手拉扯大的，倘若沒有你！我們不會有今天，你就是我們一生的最愛。”三兄弟一同跪在地上。

    愛菊含着淚水，微笑道：三個都是傻孩子，傻孩子。

    石頭他們抱住愛菊的腳，泣道：娘！

    “今天是來拜祭你爹，你們咋跪起了我！”愛菊啼泣道：

    水水回道：我們跪爹，我們更要跪娘。

    “起來，起來，去向你們的爹行禮。”愛菊叫道：

    石頭幾兄弟走到墳前，深深的磕着頭。

    愛菊點着鞭炮“噼啪噼啪～”

    “當家的，你在地下有知，你保佑三個兒媳多生孩子，讓你們李家的血脈得以延續，等後輩長大了，也來幫你除草······”愛菊說：

    “娘，你想讓爹在地下也不安息嗎！你老是向爹要求這、要求那······”土堆說道：

    “我不向他要求，他就會睡得跟個死豬似的，啥事都不問！”愛菊回道：

    “娘，大哥沒回來前，我忍着不說你，死者已矣，只求安息，你三番四次向死去的爹索要······”土堆答道：

    “土堆，你別跟娘這樣說話！娘這是尋求一種心理上的慰籍。”石頭喚道：

    “大哥，娘也太那個了。”土堆接道：

    “大哥，你快起身。”水水攙着石頭，叫道：

    石頭順勢站起身，辯道：你多想想娘的不容易，別去頂撞娘······

    “咱們回家了。”愛菊收拾着祭品，嚷道：

    “大嫂去了這麼久，她爲啥還沒把於穩婆請來！這都急死人了。”小梅焦急道：

    “二嫂，我的肚子憋得很，憋得痛。”小潔喘道：

    “小潔，你再憋一小會，於穩婆就在路上。”小梅勸道：

    “我憋不住了，我要生了。”小潔嚷道：

    “這可如何是好！我從來沒有接生過。”小梅耷拉着臉，急得手足無措。

    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