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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響玩辣字數:4570更新時間:24/06/29 05:25:04
由於郡主跟武威侯之間的關係,皇帝自知這件事情根本也瞞不住陸澤,便傳令讓陸澤與蒙摯一道入了養心殿。
樑帝知曉,這次的擇婿大會,估計會這麼虎頭蛇尾的戲劇方式來結束。
至少,霓凰郡主本人現在肯定是沒有了再去嫁人的打算。
那麼對於今日在御宴上力壓北燕跟大渝、最有希望奪得桂冠的陸侯爺來說,皇帝需要對其進行安撫,至少要給個說法。
沒有想到,轟動天下諸國的霓凰郡主擇婿,到頭來卻成爲了徹徹底底的笑話。
樑帝的臉色極其難看。
太子與譽王在朝堂相爭,本就是皇帝想要看到的平衡局面。
但今天在昭仁宮發生的一切,毫無疑問超過了樑帝心裏的那條線。
很快,陸澤與蒙大統領便走入內殿。
霓凰郡主這時已經起身,樑帝早早就賜了座,正坐着的霓凰郡主望向陸澤對她展露着的笑臉,只感覺在這冰冷刺骨的深宮裏有着絲絲的溫暖籠罩,某種名爲心安的情緒泛上了心頭。
陸澤躬身見禮。
樑帝對着他點了點頭,輕緩道:“今日你想着等霓凰一道出宮,卻沒料想到碰上這麼一茬事。”
這件事,毫無疑問,屬於是皇帝家的醜事。
陸澤聽完之後,臉上顯得極其凝重:“臣等候郡主在昭仁宮外,卻見到那位司馬雷公子極其慌亂的從昭仁宮跑了出來,由於那時郡主還在裏面,臣便將其擒住交由了蒙大統領,不料今日竟...”
樑帝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越妃以及太子,冷冷的哼了一聲。
這件醜事當然不能交由有司審理。
其實司馬雷那邊,審不審也沒什麼要緊的。
樑帝匆匆下旨,直接以“外臣擅入禁苑”的罪名,處其以流刑,其父司馬太尉也被誅連降級罰俸。
殿內的越貴妃跟太子都沒有說話,這時候連越貴妃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更何況是司馬家。
處理完司馬家,對於面前的越貴妃,樑帝就有些犯難。
越氏年少時便入宮,這些年來恩寵不減,在後宮的位份僅僅次於皇后,又是太子的生母。
處理過重,於心不忍。
處理過輕,郡主那邊肯定會心寒。
何況現在還有這麼多雙眼睛在看着,公允二字,令樑帝不得不考慮。
正猶豫間,太子已跪行到皇帝面前,哭訴道:“求父皇看在母妃多年侍奉的份上從輕發落,兒臣願待母妃給郡主賠罪。”
“孽障!”樑帝提起一腳將太子踢倒在地,怒斥道:“你母親做出如此糊塗的事情,你那時候怎麼不知道勸阻?你的孝心跑到哪裏去了?現在求情又有什麼用?!”
太子嘶聲哭着,接着又爬起來抱住樑帝的腿,淚流滿面的道錯。
樑帝看着在自己膝前痛哭着的太子,突然覺得心神一陣陣的恍惚,胸口如同被什麼碾軋了一下似的,疼痛從心間開始蔓延至全身,某道被樑帝刻意遺忘了多年的身影此刻竟然無比清晰的掠過了他的腦海,如使雷擊。
如果那個人也肯像景宣現在這樣,伏在自己的膝前哭訴流淚。
那麼他又會怎樣的去選擇呢?
“景禹...”
光陰如水,逝不再返。
可能隨着年華的逝去,當身軀以及心神皆變得無比蒼老,華髮催生的樑帝才會驚覺,原來他當年的處置竟是那般的雷霆凌厲,毀滅掉了心中的所有猜忌,但是同樣給心間留下道難以抹平、不敢去觸及的傷疤。
樑帝最終還是伸出了手,輕輕撫在了太子的後腦上。
越妃見狀,強撐着的身軀終於松下,整個人直接倒向一邊,用手臂勉強支撐住了身體。
“越氏無德,心行卑穢,難爲宮規所容。”
“自即日起,褫奪貴妃之號,謫降爲嬪,一應供應禮遇隨減,移居清逸宮。”
“無朕旨意,不得擅出。”
樑帝見越妃大跪於殿前,接着將目光放在霓凰郡主的身上:“郡主可有異議?”
霓凰面君申訴,不過爲了自己的一個公道,其實心裏也明白不可能真的因爲這件事就廢了太子,現在已經禁黜太子生母越氏,已經是眼下皇帝陛下能夠做到的極致。
霓凰沒有多說,只搖了搖頭。
皇帝接着又狠狠瞪了太子一眼:“還有你!禁足三月於東宮,好好讀書識禮,用心研習什麼才是真正的爲君之道,若再敢沾惹這般下作的事情,朕絕不輕饒!”
“兒臣謹遵父皇恩旨。”
太子啜泣聲變得小了起來,急忙謝過陛下的恩旨。
霓凰郡主這時緩緩從椅子上起身,再度對着皇帝見禮,道:“謝陛下替霓凰主持公道,然霓凰心神俱疲,實不想再沾惹金陵城裏的是非,懇請陛下將這次擇婿大會解除。”
樑帝重重的嘆了口氣:“霓凰,你又何必如此呢?”
樑帝的目光在殿內掃視一圈,最終鎖定在了陸澤的身上,只是這位武威侯現在看起來很是沉默。
“罷了罷了。”
“出了這種事情,霓凰你不願再嫁也實屬正常,北燕以及大渝的人已經退出了文試,剩下的人裏面...陸侯,你有何話想說?”
看着皇帝遞來的眼神,陸澤快速開口:“陛下憐惜郡主沙場征伐多年,臣若是與郡主有緣,想來沒有這次擇婿大會也會走到一塊,若是無緣,只能說時也命也。”
樑帝點了點頭,接着開口又安撫了幾句。
“朕今日累了,都退下吧。”
樑帝疲倦地閉上了眼睛,身體無力地後靠在仰枕上。
衆人齊齊退下。
越貴妃以及太子母子兩人灰溜溜的離開。
今天對他們來說是極其難過的一天,偷雞不成蝕把米,下面的得力附庸司馬家直接倒臺,在後宮風光多年的越貴妃被褫奪了貴妃位份,幽居偏隅宮殿,再加上太子禁足...這在朝堂上面毫無疑問會引起巨大波動,而且太子一方也算是徹徹底底的與雲南穆王府交惡。
最關鍵的還是在陛下這邊減了太多的分數。
陛下親自督辦的擇婿大會,甚至打都以這種方式來結束。
“今日,謝謝你了。”
“若是真的讓那個司馬雷跑掉,想來哪怕最終能夠定罪越氏,也不會這般的容易。”
走下臺階,霓凰郡主對着陸澤真摯道謝。
看着霓凰的眼睛,陸澤啞然一笑:“謝與不謝,我倒是不太在意...只是我在事前都提醒過你,想來以郡主的謹慎心性,不至於最終還把事情鬧得這麼大吧?”
這時,霓凰郡主面對陸澤的眼神,沒由的就有些心虛跟愧然。
“我...”
陸澤擺了擺手:“行啦,有些事情你還是自己爛在肚子裏面吧。”
霓凰郡主眨了眨眼睛,看起來竟然有些獨屬於女子的俏皮:“你好像還是知道了些什麼?”
.......
而這時的養心殿,不負剛剛那般吵鬧。
樑帝的臉色暗沉,皇帝陛下今天的心情當然好不到哪裏去,太子以及越氏在這件事情裏展現出來的愚蠢以及不擇手段令樑帝很不滿,而霓凰藉此機會退掉擇婿大會親事,同樣令樑帝多想了幾分。
雲南穆王府擁兵自重,在大梁藩屬之地裏,兵力最廣、戰力最盛。
尤其是霓凰郡主本人被十萬鐵騎擁簇,樑帝本是想着借穆青成年襲爵這件事情,替郡主擇婿,卻不料擇婿這事還是出現了岔子。
“高湛。”
“你再與朕說說你去時看見的場景,太子跟越氏...當真是想要當場射殺霓凰?”
樑帝忽然開口詢問。
這時的養心殿裏只有樑帝跟總管太監高湛在。
高公公眉頭皺起,道:“依老奴來看當時的情況...越貴妃當時似乎是存着滅口的打算。”
殿內安靜無比,而高公公此刻這番話的威力,宛若於無聲處的春日驚雷。
樑帝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陰鬱。
太子乃是當朝儲君,未來的天子,行事卻是這般的劍走偏鋒、不計後果。
倘若真事成,那樑帝還能誇上這個兒子足夠心狠手辣。
但事情鬧成了現在這樣,甚至都不能夠用愚蠢來形容。
剛剛太子哭訴引得樑帝心中的那抹惻隱,瞬間消散,皇帝陛下恢復到了他最本來的面目。
“今天這件事情,太子跟越氏那邊都不會再開口。”
“霓凰跟陸侯,想來也不會主動將這種事情散播出去。”
“唯一需要處理的,就只有昭仁宮動手的那些侍衛...”
聽着陛下的呢喃自語,高湛瞬間明白了陛下的意思,低聲道:“那讓蒙大統領去處置?”
樑帝搖了搖頭:“發配充軍吧,最近南楚那邊,比以往要鬧騰些。”
高公公神色一凌。
讓這些侍衛到南境去充軍,當然也是陛下爲了平息郡主心裏的怒火。
“高湛,依你看,今日這樁事情裏,還有什麼地方是朕忽視的嗎?”
皇帝陛下在人前英武聖明,但有時候也需要聽聽旁人的意見,最貼心的人也不是皇后娘娘跟越貴妃這種後宮嬪妃,而是從王爺時候便跟着他的太監高湛。
最關鍵的還是高公公給出的注意點子在有時候能夠令樑帝眼前一亮。
高湛思慮片刻,緩緩開口道:“依老奴看,可能是郡主口中所言的那種酒,據郡主所言,此酒僅一杯入肚之後便令人神志不清、頭暈目眩,這個效用實在是過於大了點。”
樑帝最開始的時候還沒有明確高湛的具體意思。
直到這位總管太監輕輕咳嗽起來,藉故談起當年太后,樑帝終於恍然大悟。
“霓凰武藝高強,哪怕是蒙摯在百招之內都拿她不下,越氏想要令霓凰失去抵抗之力,這種能夠使人瞬間迷失的酒...莫非真的是母后當年...”
樑帝大吃一驚。
連他都沒有料想到這一點,高湛卻能夠想到這裏。
“那酒,似乎是叫做情絲繞。”
提起過往的事情,半倚在軟榻之上的樑帝,眼裏充斥着濃濃的緬懷。
謝玉跟蒞陽的故事在宮裏算不得多大的祕密,但只有皇帝陛下跟身邊的老太監高湛知曉具體經過,知道爲什麼聲名動金陵的長公主殿下那時候爲什麼會委身,嫁給不過還是低階將領的謝玉。
“蒞陽當年跟南楚那位質子間的事情越鬧越大,朕便下旨令質子回到南楚。”
“母后當年...唉,蒞陽的性子倔強,但那種情況下的蒞陽又能夠有什麼樣的選擇呢?京都權貴世家裏的水都很深,母后不願蒞陽摻和進去,便看上了後起之秀的謝玉。”
高公公在旁邊不時的搭上幾句話。
皇帝陛下的心情漸漸變得沒有那般的陰鬱。
“高湛。”
“你說,謝玉他有沒有摻和黨爭呢?”
......
這天夜裏,金陵城的很多人都沒有睡着。
陸澤回府之後便被柳秋霜叫到了側廳去,太夫人隱隱察覺到今日宮裏有事發生,見到陸澤後直接詢問道:“怎麼這個時辰回府?”
黃昏未落,星辰爲起的時間。
那想來也不會是陛下留下陸澤在宮中吃了頓飯。
今天白天,金陵城裏都在流傳着陸侯爺御宴上面大發神威,接連擊敗大渝北燕勇士的故事。
樑人振奮不已,只覺得這樣威武的陸侯爺才能夠配得上宛如鳳凰一般的霓凰郡主。
柳秋霜在府裏久等陸澤不歸,甚至於派人到宮裏去詢問都了無音訊,柳秋霜瞬間就明白過來,宮裏面絕對是有大事情發生,嚴重程度比御宴發生的事情更甚。
陸澤面對母親大人的追問,還是稍稍透露了點口風出去。
柳秋霜大驚失色:“怎...怎會如此?!”
她轉念一想:“難道那日蒞陽長公主前來府上,便是因爲這件隱祕之事?”
“回答正確!”
.......
寧國侯府,雪廬裏的梅長蘇剛剛送走蕭景睿跟言豫津哥倆。
蒙摯此刻從內屋屏風後走出:“小殊,出大事了!”
......
“豫津,你有沒有覺得...蘇兄似乎是想要我們離開?”
面對摯友的詢問,言豫津聳了聳肩:“不是吧景睿,你剛看出來啊?我倆剛到雪廬的時候,蘇兄就有這個意思,但你還是拉着蘇兄說着在御宴上的事情。”
蕭景睿怔怔地問:“蘇兄他...”
“蘇兄有事情要處理唄,人家好歹是江左盟的宗主啊。”言豫津笑了幾聲,斜眼看着好友,道:“景睿,你不會直到現在都還以爲蘇兄跟我們到金陵來,是爲了養病吧?”
“他的所有行事,應該都有他特定的目的,可惜我們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
蕭景睿沉聲回答道:“蘇兄是因爲琅琊山的傳言困擾,被譽王跟太子看重,不得已只能來到金陵。就算他到京城來是想要擇主而事,這也沒什麼不對的,大丈夫立身在世,誰不想建功立業,博得曠世功名?”
言豫津臉上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冽:“可是他選擇的道路並非與天下士子一樣。”
“所走道路不同,目的,當然也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