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章、少年的你

    2011年的安橋市，距離高考倒計時僅有60天的時間。

    耀弘高考復讀中心，理科十班裏，正是早讀時間。

    陳念也像是往常一樣，來到教室後便戴上了耳機正在專心的做着聽力測驗。

    陳念其實是應屆生，之所以跑到復讀學校來上學，主要是因爲之前的學校師資力量不夠，而她是直接將清北作爲高考目標的，所以才會選擇來到這裏。

    這又不得不提到她的家庭背景，她的母親周蕾因爲投資失敗，沒錢償還借款，只能一直小心地躲在家裏避開那些追債的債主。

    而母親全部的希望也都寄託在了她的身上，所以陳念的學習壓力其實是很大的，高考對她來說甚至可以算是不成功便成仁。

    不過可能也正是因爲這些經歷，讓她變得更加堅韌了一些。

    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而對於周圍的事情，基本上也都能夠做到心無旁騖。

    既然事不關己，那就高高掛起。

    實際上高三畢業班的很多人都是這樣的，因爲大家一直以來被灌輸的觀念，就是讀書、考試，然後高考就是一切，任何的事情放在這面前都是小事。

    除了——

    砰！

    突如其來的異動不僅讓班裏的所有人都暫時放下了學業，也驚動了專心致志的陳念。

    她摘下耳機，迷茫地看過去，猶豫再三後，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才終於捨得起身。

    跟着其他人一起趴在圍欄上往下看了眼，只那一眼，讓她瞳孔微縮，心裏便揪了起來，然後轉身倉皇地往下跑去。

    直到來到樓下，在其他人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或是拿着手機拍照或是圍觀或是在班級羣裏討論的時候，她忍着已經憋了一路的哭意，在衆人略帶驚訝的目光中，往那個全場聚焦之地走去。

    「手機收起來，全都***室。」

    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陳念並沒有理會，脫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深吸口氣，蹲下身慢慢地爲她披上去。

    她想，她應該不想要讓自己的這副樣子被大家看到才對。

    醞釀了許久的一滴淚終於從臉頰滑落，她仰頭看過去，透過微紅的瞳孔裏，看到的是一張張沒事人一樣的臉孔。

    不對，也包括這種事情。

    ……

    雖然有人跳樓，一條鮮活的生命沒了，但學習還是要繼續，學校也並不會因此受到太大的影響，老師學生們也仍然進行着他們每天單調重複的機械運動。

    陳念也似乎把這個事情忘記了，回家，到學校，兩點一線，直到早自習時，老師把她叫到了辦公室，見到了來調查昨天胡小蝶同學跳樓自殺事件的警察。

    在一番查問之後，上課鈴聲響起，陳念回到教室後，看到自己座椅上的那一攤紅色，像是血一樣的液體，卻比血更加渾濁、刺眼。

    這讓她想起了先前，胡小蝶也遭遇過同樣的事情。

    當時她選擇了一屁股坐下去，默默地接受了這一切。

    當時的陳念只是看客，而在那之後不久，胡小蝶——就發生了昨天的事情。

    如今，她從看客變成了當事人，再也不復當時可以做無事人的心態。

    陳念擡頭看了一圈教室中，沒有人能夠回答她的疑問，也沒有人會安撫她的恐懼。

    直到班主任的到來，但班主任也只是把這當成是一個普通的惡作劇，似乎在他看來，這不過就是小孩子無傷大雅的玩笑，就和有些男生喜歡在背後拉女生的吊帶，有些女生喜歡拿筆頭去戳人一樣。

    區別只是，後者可能確實沒那麼嚴重，前者是他們以爲不嚴重。

    甚至最後話鋒一轉，他還隱晦地批評起陳念不懂得搞好同學關係，倒好像受害者也有罪似的。

    陳念一臉的漠然，在聽到前面的那些話之後，後面再說什麼對她來說就不重要了，何況她原本因爲家庭原因就不想要聲張。

    中午在學校食堂打飯時，陳念一個人默默拿着餐盤排着隊。

    她仍然戴着耳機，不是因爲裏面的聲音有多好聽，是因爲只有這樣，才能讓她稍微隔絕這個世界。

    不過哪怕她這樣低調、這樣平靜，還是避免不了她被人盯上。

    「你這周排名又往上升啦？」

    陳念其實早就注意到了對方的到來，她在這個學校裏沒有什麼想見的人，但她絕對有想要避開的人，就是眼前這幾個女生。

    說話的人叫魏萊，看起來一臉熱情的樣子，但在陳念眼中，卻是避之不及。

    因爲這個老師和家長眼中的好孩子，同學眼中長得很漂亮的女生，只有陳念知道她的另一面是什麼樣的。

    也包括胡小蝶事件的真相，只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說。

    說出來的話，她也會成爲對方的目標。

    哪怕在看到椅子上的同款紅色液體之後，她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她們盯上了。

    她的第一反應是要避開，但哪有那麼容易。

    就連對方說話，她都不得不擺出一副傾聽的姿態。

    這一側的耳機被魏萊隨手摘下來，那張漂亮臉蛋上笑容洋溢，就好像和陳念的關係真的有多好似的，又說了一句：「我說你最近怎麼考得那麼好？放學以後，要不要一起做作業啊？」

    陳念眼神閃爍、臉色遊移不定，但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表示拒絕。

    「真的不行嗎？我有好幾個英文問題都想向你請教呢……」

    「我沒時間……」陳念強笑着應付了一句，她現在有些後悔了，只想要逃離這裏，不想要吃什麼飯了。

    早知道就不過來了，大不了捱餓。

    「沒時間？是真的沒時間，還是不想浪費時間在你身上？」旁邊另一個女生也不知道是在故意打配合，還是想要挑動魏萊的火氣。

    魏萊卻撞了她一下，反倒幫着陳念辯解道：「別瞎說，陳念才沒有那麼小氣。她是一個好人，對同學特別的好。」

    在「特別」兩字上，還加了重音，再加上那帶着點陰惻惻的笑容，或許別的不知情的人看着不以爲然，但在陳念的眼中，卻只覺得可怖。

    她明白對方的意思，這話裏話外根本就是在陰陽怪氣加威脅。

    而這時魏萊反問了一句：「是不是啊陳念？」然後還沒等陳念回答，她卻掏出手機來對着陳念笑道：「看這邊，我給你拍張照……」

    啪嗒！

    魏萊的話語戛然而止，舉着手機的手因爲被剛剛撞過來的一道身影撞開，一時無力地鬆開，手機也跟着掉落地面。

    這也就罷了，那道身影還往這邊退了一步，好巧不巧地一腳直接踩在了她的手機上。

    雖然在周圍的一片嘈雜中，沒能聽清楚，但魏萊彷彿還是能聽到有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來。

    然後才看清楚了面前這個男生的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