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回 踏春(一)
類別:
女生頻道
作者:
二阿農字數:2289更新時間:24/06/29 03:23:02
對於這件事,虞香珠有不同的見解:“他貪了便是貪了,哪能因爲他貪得少,就饒過他?”
鍾源笑道:“香珠兒很有正義感。不過這大周律對那些官吏還是很寬宥的,雖貪了兩緡錢,還不至於撤官職,最多罰些俸祿而已。誒,不過我也只是聽說而已,並不是十分瞭解。嘉盛,你是讀書人,定然十分瞭解大周律。你和她們說說罷。”
沈嘉盛卻怔怔地,看着不遠處蔥蔥鬱郁的小麥田。
鍾源還以爲他出神沒有聽到,正覺得有些尷尬,忽然聽得沈嘉盛聲音粗嘎道:“香珠兒說得沒錯,貪污了便是貪污了,不會因爲他貪的多少,就可以躲過懲罰。”
鍾源聞言,越發的訕訕了,只得也看着遠處蔥蔥鬱郁的田地,笑道:“今年的小麥生得倒是不錯。”
虞香珠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連忙道:“不過我聽說,我們離州知府似是被降職來的,那他亦是犯了事,爲何卻沒有被罷官?”
祝清說:“我就更加不懂了,我家是賣糕點的,只希望這官府的稅能少一些。”
喜鵲街上,無論是大大小小的生意,都要交稅。
沈嘉盛摩挲着手中的一粒瓜子,儘量將自己的聲音平緩一些:“大周祖宗家法,並沒有誅殺大臣的法典,因此大臣犯罪,只能逐步降官,或是先安排閒散的宮觀官,繼而臺諫官上彈章,得旨批依,然後宣麻制降職、降官,逐步貶責到不能再貶爲止,此種稱之爲剝麻。還有落職、奪職,削職罷、勒停、居住、安置、編管、除名、量移,這些都是官員黜免的處罰方式。”
祝清拈着她做的桂花糕,聽得是糊里糊塗,一頭霧水。她看了看虞香珠,虞香珠似乎也沒有比她多少。
虞香珠說:“表哥,你說這些,就好比一個外行人初學香料,什麼茴香、檀香、雞舌香、麝香、甲香,能把他弄得稀裏糊塗的。”
鍾源哈哈笑:“嘉盛博識,實在是叫人敬佩。”
沈嘉盛說:“不過是我專讀書,而你們卻專其他事情而已。若是叫我制香,做糕點,挑貨擔,我大約也是不行的。”
虞香珠笑道:“表哥真謙遜。”
怪不得書院的李教授這般重視他,實在是因爲他的確有真才實學。
鍾源又問了:“嘉盛可是準備參加今年秋試?”
沈嘉盛嗯了一聲:“如今大週三年才舉行一次考試,若是錯過今年,便要再等三年。因着我的功課落下太多,是以我以後休沐大概也會在書院裏唸書。”
怪不得他休沐也不想回家,原來是想節約時間讀書。
但虞香珠並不贊同:“表哥應努力讀書,但亦應該放鬆時便放鬆。鬆弛有度,方能長久。”
祝清也附和:“沒錯沒錯,若是不注意休息,弄壞了身子,可是得不償失。”說着聲音便變得小一些,“我祖父此前便是如此,才壞了身體,最後藥石無醫。”
沈嘉忽然有些感動。這兩個姑娘,是真心實意的爲他着想。
“謝謝。我省得了。”
鍾源卻是冷不丁的插了一句:“香珠兒,我可聽虞叔說,你若是研製起新香品來,也是沒日沒夜的。”
虞香珠唾他一口:“鍾大哥,好好趕你的車!”
大夥都哈哈的笑了起來。
沈嘉盛又有些恍惚。不久之前他還過着顛沛流離的生活,三餐不繼,如今卻坐在牛車上,與同齡人一起去踏春。那段日子,仿若隔世。
說話間又走了一段路,鍾源眼尖:“誒,好多人啊。”
他們這一路沒碰到什麼車輛和人,還以爲只有他們出來踏春,沒想到別人早早的就出發了。
時下離州城裏的姑娘太太都喜歡坐牛車,不過比起他們僱的牛車,別的牛車可謂是裝飾得十分奢華。
但見欄板用各種各樣的綢圍起來,美麗的顏色在陽光下光彩奪目。華麗的蓋傘上垂着帶着流蘇的玉玦、香囊,可謂十分奢華。
姑娘們則盛裝出遊,髮髻上簪的花栩栩如生,引得不少蝴蝶在周圍翩翩起舞。
小廝丫鬟們則開始用布圍帳子,你呼我喚,一時之間,熱鬧非凡。
祝清和虞香珠咬耳朵:“早知道我就多做些糕點出來賣了。”
虞香珠說:“今兒你幫我叫賣香囊,我把錢分你一半!”
沈嘉盛:“……”方纔是誰勸他要鬆弛有度的?
兩個姑娘只是說說而已,轉頭就四處張望着:“我記得去歲在那處,有許多艾草……”
虞香珠要用艾草來做香品、香囊,祝清則要用鮮嫩的艾草做糕點。
沈嘉盛站在牛車前,望着遠處雲霧嫋嫋上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的確,是要多出來走一走——喝!什麼東西朝他飛過來了!
沈嘉盛下意識地往後一退,眼睜睜地看着那東西落在他腳旁。
是一隻精美的香囊。
他擡頭,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圍。
鍾源咳了一聲:“那邊,那邊。”
他指的是西南方向。
沈嘉盛朝西南方向看去,只見一個姑娘簪着滿頭的絹花,用手帕掩着嘴衝着他吃吃的笑。姑娘旁邊的丫鬟朝他說:“以前我們從未見過你,你是哪家的公子哥呀?”
沈嘉盛活了十六年,還不曾遇到過這麼膽大的姑娘。
他不想說自己的身份,是以只朝姑娘行禮,然後擡腳離那香囊遠遠的。
那姑娘和丫鬟瞧見他的舉動,都驚呆了。
尤其是那姑娘,方纔還笑眯眯的眼兒氣惱地浮上了水光。
“喲,這不是趙家姑娘嗎?”
虞香珠撿起香囊,輕輕的拂了拂上面不存在的塵土,而後細細的端詳着:“這可是趙姑娘親自繡的?這蝶兒活靈活現,叫人誤以爲是真的呢。”
趙家姑娘卻是記不得虞香珠了,驚疑地看着虞香珠。
她的丫鬟說:“她呀,是喜鵲街上賣香料的,咱們香囊裏的香料,還是從她那裏買的。”
趙家姑娘聞言越發的氣惱:“原來那呆頭呆腦的書生,竟是喜歡這個賣香料的,我與她比,可真真是有失身份。”
這一番言論,明着就是羞辱虞香珠。
沈嘉盛可不能因着自己的緣故,而讓表妹受委屈。他趕過來,正要說話,卻聽得虞香珠道:“趙姑娘莫生氣,我這表哥呀,一心只讀聖賢書,對於男女之情不大懂。趙姑娘的香囊髒了,我再給趙姑娘送兩個我新研製的,趙姑娘覺着可好?”
誰料那趙姑娘忽然就變了臉色:“你是真的送給我,不要錢?”
“送的便是送的,怎能收趙姑娘的錢。”
沈嘉盛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方纔還一臉羞憤的趙姑娘挑選起香囊來,還問虞香珠:“你這臉上,是搽了什麼東西吧?”
沈嘉盛面無表情的轉過臉去。姑娘們的臉,變得可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