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暗中偷窺者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趨時字數:5034更新時間:24/06/29 03:21:50
    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瞬間,不論本土國境,抑或是海外領地,不論是不列顛,還是法蘭西,都處於我們的監控之下,以保證您的安全與秩序。不論您身處何地,請不要忘記,亞瑟·黑斯廷斯爵士,我們的老大哥正在看着你。

    ——《祕密情報局的幕後之人:亞瑟·黑斯廷斯》

    在經歷了25年的戰爭與和平之後,我仍然相信這是世界上最好的情報部門,錯的只是政治家對情報的玩弄。他們濫用情報人員來詆譭其國內政敵,本屆政府管轄下的情報人員似乎並不熱衷於維護帝國的軍事與領土安全,而是喜歡把精力放在挖掘首相政敵的花邊新聞,看看誰是不是睡了誰的小姨子,並竭盡所能把這個消息泄露給《泰晤士報》或《英國佬》報社。

    自從亞瑟·黑斯廷斯爵士統合建立情報系統以來,不列顛的情報工作還從未淪落到今天這樣墮落的地步!我們對慕尼黑發生的陰謀一無所知,我們對意大利決定入侵阿爾巴尼亞毫不知情,但情報官們卻清楚的瞭解我昨晚喝了兩瓶威士忌!英國的反間諜工作在本人的身上大獲成功,而在其他方面則一無所獲,而這,全都是拜張伯倫及其集團所賜。

    ——溫斯頓·丘吉爾1939年4月於下院公開質詢首相阿瑟·張伯倫。

    我始終認爲丘吉爾對張伯倫政府在情報方面的批評有失公允,因爲根據資料顯示,不列顛的情報系統熱衷於收集花邊新聞的個性其實在19世紀便已經養成了。而這種傳統與該系統的創建人及首任長官亞瑟·黑斯廷斯爵士某種不能言明的個人癖好似乎存在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在黑斯廷斯的友人,巴黎神探弗朗索瓦·維多克的自傳當中,有着這麼一則有意思的小故事。亞瑟·黑斯廷斯爵士造訪巴黎期間,曾經短暫的加入過維多克創辦的偵探事務所,而他在那裏執行的唯一任務便是與維多克挖掘了一則不大不小的花邊新聞。

    或許撞破一個法國佬的好事稱不上是什麼新聞。但亞瑟·黑斯廷斯爵士最起碼用他的實際行動證明了,在挖掘花邊新聞的同時,也是可以做好刺探外國的情報工作的。在這一點上,確實可以說處於亞瑟·黑斯廷斯領導下的不列顛情報系統要強於20世紀。

    ——《英國情報機構的崛起》

    “駐俄文化參贊?”

    面對達拉莫伯爵的邀請,亞瑟很難否認自己會不動心。

    雖然他目前擔任的駐漢諾威王國公使館二等祕書不能與普通的二等祕書等量齊觀,因爲他這個二等祕書可是受到國王的親自委任,並承擔着輔助漢諾威王國修訂憲法的職能。

    但是,至少從行政級別上來說,二等祕書就是二等祕書,二者並沒有什麼區別。

    在不列顛外交部的駐外體系當中,主要把使館人員分爲特命全權大使、駐外公使、參贊、一等祕書、二等祕書、三等祕書和隨員,共七個級別。

    參贊作爲公使的副手,按照不列顛一直以來的慣例,如果是直接從皇家海軍或者陸軍調任,一般對應的是上校銜,也就是蘇格蘭場最高行政長官查爾斯·羅萬從陸軍退役時的軍銜。

    對於亞瑟來說,這無異於是直接衝抵了他被發配漢諾威導致的行政級別下降,而且還略微提升了一個檔次。等到他在俄國結束任期後,哪怕是平調回國內,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同羅萬平起平坐了。

    一直苦於無法破局的場面僅僅是因爲達拉莫伯爵的一句話便瞬間雲開霧散了,饒是亞瑟也不得不感嘆,光是有知識雖然不一定能改變命運,但是讀倫敦大學獲得的知識確實可以改變命運。

    當年如果讀了牛津、劍橋,估計也就是以工讀生的身份勉勉強強的混個二等文憑。畢竟當年強如艾薩克·牛頓爵士,都沒能拿到劍橋的一等學位。雖然艾薩克爵士可以在人類科學史上隻手遮天,但這並不妨礙他是劍橋大學碩士學位考試的第23名。

    而讀了倫敦大學的亞瑟則與牛頓有着很大不同,他在校期間不僅拿滿了每一學年的學業金獎,更以毫無爭議的壓倒性優勢在倫敦大學的一衆泥腿子學生中,光榮的以頭名的成績奪下一等學位並順利畢業。

    更難能可貴的是,雖然倫敦大學在早期歷經了許多磨難,但是在幾年後的現在,他們終於修成正果。而且當初創辦倫敦大學的這些贊助人們,也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倫敦大學這個教育界的前進基地推向前臺。

    不論是布魯厄姆勳爵還是達拉莫伯爵,都非常樂於看到學生們遍佈不列顛各行各業,而且也毫不吝嗇的願意在關鍵時刻推他們一把。

    紅魔鬼搭着亞瑟的肩膀,衝着他擠眉弄眼的說着風涼話:“亞瑟,你這小混蛋不要告訴我,你已經忘了三年前的那一天了。現在的你,還會抱怨自己的學歷嗎?或者說,你現在依然覺得牛津和劍橋是比倫敦大學更好的選擇?我早告訴你,倫敦大學比牛津和劍橋都要強。”

    亞瑟沒有理會紅魔鬼的嘲笑,也不可能相信他邀功的鬼話。

    就亞瑟的觀察,這傢伙並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所以當初阿加雷斯送他去倫敦大學壓根不是什麼高瞻遠矚,而是單純的想要拿他開涮。

    至於後來發生的這些事情,弄巧成拙與歷史潮流的成分顯然更大。

    說來說去,還是那句老話。一個人的命運啊,既要考慮個人的奮鬥,也要考慮到歷史的進程嘛。

    作爲站在新時代浪潮風口浪尖的弄潮兒,亞瑟只是微笑着俯首道:“當然,閣下,我十分樂意接受您的邀請。學以致用總是令人高興的,如果我的這點學識能夠幫助到不列顛的外交工作,那就再好不過了。”

    達拉莫伯爵看到亞瑟應承了下來,也頗爲開心的舉起酒杯與他相碰道:“能夠與全不列顛最優秀的警官共赴俄國,也讓我心裏踏實了不少。看來我沒有立刻接受外交部的推薦人選是對的,如果我接受了,險些就要使得一位古板的牛津學生擠佔我們倫敦大學畢業生的席位了。

    亞瑟,那咱們就說定了,等你在漢諾威王國的工作一結束,你就直接來聖彼得堡找我,外交部那邊我會直接去信說明情況的。不過,與我一起工作伱可得先做好心理準備,我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你應當知道,我這輩子在議會當中就主張了幾件事,第一是議會改革,第二是天主教解放,第三是普及教育建立倫敦大學,第四是推動自由貿易。現在前三件都已經宣告成功,而第四件也在推進當中。因此,這次穩定對俄關係的工作,無論過程好壞,我也希望咱們能夠比以往的歷任公使走得更遠。”

    面對達拉莫伯爵的豪情壯志,亞瑟並沒有正面迴應。

    關於外交部對待俄國的態度,亞瑟早已從利物浦案中獲悉,但是在利物浦老碼頭金獅旅館前爆炸產生的璀璨煙花還是令他久久不能忘懷。

    亞瑟只是笑着應道:“請您放心,我會盡我所能做好文化參贊的工作。關於文化交流的定義,在從倫敦出發前,我已經從外交部那裏得到了完全的交代。”

    咚咚咚!

    亞瑟的話剛說完,房間的門便被人叩響。

    守在門邊的僕從拉開門,他們發現來的是個頭戴蕾絲花邊帽的夫人,禮節性的摘下帽子問候道:“夫人,您是不是走錯房間了?”

    維多克只是掩着嘴尖聲尖氣的用假音回道:“請問亞瑟爵士在這裏嗎?我剛剛好像看見他往這邊來了。”

    達拉莫伯爵等人擡頭看了眼維多克,紛紛心照不宣的笑了笑,他們起身送別道:“之後我們可以在巴黎公使館再聊,讓女士久等可是很沒有禮貌的。”

    亞瑟見狀,臉不紅心不跳的摘下帽子道:“感激不盡。”

    亞瑟正要出門,忽然,達拉莫伯爵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開口叫住了亞瑟:“對了,亞瑟,明天晚上在公使館有個宴會,你如果不忙的話,可以來參加一下,順便帶上你的那位女伴。”

    “宴會?”亞瑟有些不解的扭頭看向達拉莫伯爵。

    達拉莫伯爵微微點頭道:“沒錯,參加宴會的不止有我們這些人,而且法蘭西政府的一些高官,譬如法蘭西參事院長路易-阿道夫·梯也爾、教育大臣弗朗索瓦·基佐、巴黎天文臺長讓·阿拉果以及海軍部檔案局的局長米涅等人都會出席。除此之外,宴會上還有許多文化藝術界的名流。作爲一名外交官,尤其是文化參贊,你多認識些人總是好的。”

    “基佐?”亞瑟笑着應了句:“我從前只是在書上讀到過他的名字,能夠和他本人見上一面,還真是不勝榮幸。”

    達拉莫伯爵想當然的回道:“你說的是那本《英王查理一世、查理二世在位時期英國革命史》吧?這本書在不列顛確實很有名,除此之外《歐洲代議制起源史》也是相當出色的作品。我始終認爲,如果不列顛能夠像是法蘭西這樣吸納一些類似基佐這樣的資深學者加入政府,一定會讓我們的體制變得更加完善。”

    亞瑟聞言只是笑着聳了聳肩:“您的眼光不錯。”

    語罷,他便走出房間,輕輕帶上了房門。

    誰知還未等回到房間,便聽見維多克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老弟,真沒想到,你原來也要出席明天的那場宴會啊!”

    亞瑟一邊走一邊問道:“您也在邀請行列之中?”

    維多克微微點頭:“準確的說,那場宴會就是由我的一位朋友操辦的。本雅明·阿佩爾,他是巴黎最知名的政治掮客。雖然出身不高,但是卻很懂得與人相處的技巧,有人管他的這種手段叫做溜鬚拍馬、趨炎附勢,但不管怎麼說,本雅明和整個巴黎的上流社會都打着交道。你還記得上次見面的劊子手參孫嗎?我上次帶參孫赴宴,就是本雅明點名要求的。”

    亞瑟問道:“他爲什麼會找上參孫先生呢?難道劊子手也屬於上流社會的一部分嗎?”

    維多克推開房間的門,掏出菸斗打着:“不,參孫這樣的人當然不屬於上流社會,但是他卻是本雅明進入上流社會的橋樑。他知道那些紳士淑女們喜歡什麼樣的故事,所以本雅明向來喜歡收集作奸犯科者和一些擁有傳奇經歷的狐朋狗友。他請參孫過去,就是爲了給宴會增加一些必要的調劑。試問還有什麼能比一個砍了國王和王后腦袋的劊子手更吸引人的呢?”

    “這可說不定。”亞瑟從維多克那裏借了個火:“我覺得一個陰謀監視巴黎當紅劇作家維尼的犯罪團伙同樣有着奪人眼球的魔力。”

    “是啊!”維多克嬉笑一聲道:“如果這個犯罪團伙只有一個人,並且他的名字叫做維克多·雨果,那這齣戲可就實在太賣座了。”

    亞瑟聽到這話,剛剛吞下喉嚨的煙還未喘勻便噴了出來:“維克多·雨果?我記得他不是整個巴黎文壇公認的正人君子嗎?而且維尼還是他的朋友,雨果先生爲什麼要做這種事?”

    “我也不知道。但是……你看看這是什麼?”

    維多克擡起大拇指,指着房間內事先鑽出的小孔。

    亞瑟俯下身子順着小孔向隔壁的房間張望。

    隔壁房間的裝飾明顯要比他們這邊的小單間豪華不少,不論是寬大的雙人牀還是牆壁上的風景畫與紅木桌上琺琅茶具,無不說明着這是一間貴賓專屬的休息室。

    但是問題的焦點卻不在於這些傢俱,而是那個正單膝跪在牀上,俯下身子面對牆壁張望的、身材高大的男人。

    維多克靠在沙發椅上抽着煙:“萬萬沒想到,咱們居然不是這裏第一個想到在牆壁上鑽孔的傢伙。我猜,那間房間的牆上多半也留着一個小孔,而那正是維尼和多瓦爾夫人感覺受到監視的源頭。至於那個趴在牀頭窺視的男人,說出他的名字,可能要嚇你一跳。”

    “他是誰?”

    “維克多·雨果,整個巴黎文壇的道德楷模,衆口鑠金的好丈夫,人人稱頌的好父親,誰能想到他私下裏居然在幹這種活兒?”

    雖然亞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他聽見雨果這個名字時,還是免不了愣了半晌:“你確定?”

    維多克撇了撇嘴:“我一開始也不相信。所以就在你剛纔聊得火熱的時候,我去樓下的櫃檯確認了,咱們隔壁的這個房間是一間長期包房,而租下這間房子的先生正是維克多·雨果先生。”

    亞瑟直起腰與維多克互視一眼:“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來這間旅館的客人,通常都有不一般的目的吧?”

    維多克也認同亞瑟的觀點:“我也覺得這裏是雨果與情人德魯埃小姐私會的地方。不過,他爲什麼要窺視維尼與多瓦爾夫人的好事,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了。我暫時傾向於他可能是嫉妒兩者的感情,又或者是想要橫刀奪愛?”

    亞瑟皺着眉頭思索了一陣:“或許我們該去問問亞歷山大,畢竟他與多瓦爾夫人也曾經有過一段超越友誼的感情。或許那胖子能從多瓦爾夫人的日常交往中,發現一些雨果先生愛慕多瓦爾夫人的蛛絲馬跡。”

    兩位來自海峽兩岸的神探正在自顧自的推理着,豈料門外又響起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和歡快的交談聲。

    “喬治小姐,咱們真的可以免費使用那個房間嗎?”

    “當然,親愛的,這是雨果先生的長租房。他這個人非常慷慨,他告訴我,除了工作日的早上他需要在這裏安靜的寫作以外,其他時間我們這些朋友都可以隨意的使用。”

    “可……咱們一會兒要是把那裏弄得亂糟糟的,叫雨果先生看見,豈不是……”

    “呵……親愛的,你如果這麼擔心的話,待會兒爲什麼不能對我溫柔一些?”

    維多克與亞瑟聽到這段交談,偵探的直覺幾乎在同一時刻涌上二人的心頭。

    他倆趕忙彎下腰望向小孔。

    果不其然,房間外路人的對話不僅被他倆聽見了,而且也被雨果聽見了。

    只見這位身材高大的法蘭西浪漫派領軍人物既沒有出門同朋友打招呼的打算,也沒有主動驅散這對準備翻雲覆雨的野鴛鴦。

    在維多克和亞瑟的注視下,雨果只是不慌不忙的從窗前起身,推開身邊等身的衣櫃,露出了掩藏在衣櫃後的暗門。

    饒是以維多克從警幾十年的見識,也不由得瞠目結舌道:“我的上帝啊!還有暗門,他是早有謀劃的慣犯了嗎?難不成他是打算躲進那道暗門裏,然後悄悄地在暗中窺視……他媽的,我總算搞明白雨果窺視維尼做什麼了,他就是單純的有這種癖好而已!”

    亞瑟擡手抹了把汗,長出一口氣道:“這幫傢伙,總是能給咱們搞出點新玩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