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八章 賊村
類別:
玄幻奇幻
作者:
我等天黑字數:2557更新時間:24/06/29 02:51:13
斬了條攔路作怪的蟒蛇,遇見個哭喪的老婦人,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個吉利的兆頭還是個偶然的巧合,但在這樣的氛圍之下每個人的心中都生出些異樣的感覺。
「方便問一下,您們這是在……」賀難湊到邊上,朝着外圍一個觀衆探頭探腦。
「你瞎啊?辦葬禮看不出來?」那男子也是不客氣,仗着自己身高體壯橫了賀難一眼,鄙夷地說道。但這道目光同時也看到了天柱般的魏潰,立刻打了個冷戰,收斂道:「聽你們口音也不像本地人,那不瞭解情況也正常——我們這兒的民俗就是哪家有老人去世,便要全村都來守夜……去世的是我們村長,已是第三天了。」
這男人也恐議論被人聽見,愈發小聲,而賀難也明白過來——葬禮的主角不是青壯年,原來是位老爺子。而他見這男子肯搭理自己,便順竿爬向人家借宿,本來那男人是不願的,但在賀難的利誘之下還是動心了。
一場惡戰消磨掉人許多精神,趕路時還能憑着一股念頭硬撐,但一旦懈怠下來就像是泡在名爲疲倦的溫水當中,早早回去休息的衆人幾乎是挨着牀便睡了過去,只剩下賀難這傢伙在外面閒逛——他倒也不是無所事事,也不是精力旺盛,就是很好奇這種不同地區風俗的葬禮場面。
這村中舊規雖然是全村各戶同聚爲老人守靈一天,但不代表喪事只辦一天,事實上最長的可以達到七日,而最短的也得滿足三日即可,否則即被人視爲兒女不賢、子孫不孝。村長家中富裕,那就更不能免俗,張羅着要辦個風光大葬,以黃白紙布做了紙人紙馬,搭起紙屋紙牆,又請吹喪鼓樂隊伍日夜不息吹滿七天方可入土爲安。
丑時已盡,這邊圍聚的人也少了些,各自回家歇息的都是些婦孺老人熬不得長夜,但靈棚前的小夥子們也有不少坐得東倒西歪昏昏欲睡,倒是一幫中年人自顧自地支起了個桌子喝酒賭錢,其實也是見怪不怪的事情——雖然這邊哭天抹淚,那邊歡聲笑語,但其實人家也是過來爲你添點人氣的,總不能讓人家站一晚上崗吧?
圍聚在一塊兒賭錢的人中除了本地村民之外,也有替班下來休息的喪樂手,這些人大多也都是附近村民,往來走動也很是相熟。賀難也跟着湊了一會熱鬧,親自上桌大殺四方——賭術賀難不是很精通,但好歹也是天底下排得上號的賭徒、傳奇大監賭沈放教出來的,在這種村子裏稱王稱霸還不是信手拈來?幾個回合下來他面前的銅板便堆積成了一座小山。
然而賀難來這兒又不是爲了贏錢來了,他倒是會做人,開兩句玩笑過後又將贏來的大子還給了衆人,頓時又博得了幾分好感。
衆人三三兩兩的睡醒洗漱,直到中午才聚齊,索性衆人也就在此多休整了一日,只是有件事說來有趣,明明還是在人家的村子裏辦着喪事,可今天卻沒有多少人再去靈棚附近圍着,反而是昨夜一羣賭錢的青中年們都跑過來聽賀難吹***——這傢伙瞎話編的也是一套接一套,仗着這些村民們沒太多見識,把自己說成了萊州賭坊沈大監賭的同門師兄弟,又於好風山摶雲觀學過上乘道法,甚至還得佛門高僧垂青欲收爲俗家弟子……總之就是把武林中的大事串吧串吧,像說書一般說與衆人聽,唬得這些傢伙將他奉若上賓。
然而一個人不可能同時討好所有人,村民們倒是把賀難捧得很高,讓他自己不禁都產生出了自己好像千面老仙一樣的教主般的怪異感覺,但失了風頭的村長一家可就不這麼想了,就在賀難一邊兒組織賭局、一邊與年輕的殯葬隊司儀聊些十裏八鄉軼事之際,那村長的大兒子便走了過來,眼神當中帶着些不善。
「原來是過來要錢來了。」聽完那村長之子一席話後,賀難便在心中輕笑,這傢伙的臉皮倒是也夠厚的,這行人過路投村借宿都要雁過拔毛——只不過他也不想橫生事端,再
加上闖入人家葬禮也不妥,就當隨個份子了。只是那村長之子走開之後,與自己相談甚歡的司儀卻是皺了皺眉,向賀難道明本不必將錢給這混蛋。
事實上,在這種偏僻落後且十分封閉的村莊當中,有許多傳統、規矩都是十分煩冗惡俗的,就比如這喪葬之禮——這紙錢哪裏是燒給亡者收的?分明就是燒給生者看的。而鋪張的排場就更不必提了,老人生前不盡孝道,死後在棺材裏卻成爲了證明子孫孝順的工具博取一個面子,說來也實在是悲哀。
「唉,您以爲誰家都願意五天七天的這麼辦喪事啊?還不是怕別人背後戳脊梁骨,說這家子孫不孝麼?」那司儀掰了一塊幹麪餅塞進嘴裏:「這世道也奇怪,若是哪家在老人生前豐衣足食地照顧着,死後一切從簡了事,反會被人指責;偏偏那些葬禮隆重的,也甭管生前對待老人怎麼樣,至少面子上大家還都得稱讚一聲孝順。」
「您也別怪我說得誇張……」司儀是個健談之人,見賀難與其年歲相仿但閱歷頗深,便也有聊得起勁的意思,但考慮到接下來的內容便又壓低了聲音:「就這方地界,我知道的就有幾家,老人一旦上了歲數不能下地耕種幹活兒,子女便連做飯都懶得伺候、盡是敷衍——就只能吃些稀湯寡水的剩飯菜,別說葷腥了,就連菜油都不見幾滴,有許多老人甚至都是被這樣日復一日的食不果腹餓死的。」
賀難聞言也是心頭一顫,他走遍大江南北,往來關內關外,早不是那個只負一身氣傲、眼高於頂的少年了,也見識過不少人間疾苦,但子女如此對待父母且這般行爲竟還靡然成風,對他來說也是個聞所未聞的衝擊。
「是因爲不經教化以至於如此矇昧癡愚麼?還是說因爲貧寒才不得不生出這樣極端的現象?」賀難是個喜歡刨根問底的人,與其去追究、斥責這些行爲的不正當,他更傾向於思考症結所在的根源究竟何處。
只是就算想明白了又能如何呢?他真的有改變的能力麼?又能改變的了多少人?
…………
既然打定主意不與那村長家扯上什麼瓜葛,那流水席賀難便也沒有硬着頭皮去蹭,不過幾個「牌友」倒是在家中準備了桌酒席請賀難賞臉,也請了魏潰等人同去,這一會兒倒是比不得那村長家熱鬧,但十來個人也並不是個小數目了。酒至半酣,賀難等人便趁着那幾位賭徒又開始劃上拳後便告辭離開了。
賀難借住的民居,那位有點兒見風使舵的屋主便是好賭的青年之一,所以此時這屋子裏還是賀難他們幾個正在睡着。亥時過半,那白日裏與賀難一見如故的青年卻是趁人不注意,神色匆匆地鑽了進來。
這司儀不爲偷金竊玉,卻是爲通風報信而來,但卻只見頭屋裏牀榻上那位面孔生得白玉般的青年公子昏睡,不見其餘幾人蹤影,情急之下便搖晃着睡意酣沉的陳炎弼,低聲道:「兄弟,快醒醒!」
只是他幹搖了半天,榻上之人卻仍遲遲不醒,這司儀也是急得焦頭爛額,恨不得抽這傢伙幾耳光——性命攸關之際,他哪裏還顧得上什麼禮數不禮數?只見他將自己吃飯的傢伙什別在了腰間,挽起袖子就要出手之時,卻見黑漆漆一片的門口憑空冒着幾縷熾紅的星子,賀難一手掐着菸斗,另一手還在提着褲子,好像是剛起夜回來。
「行,算我沒看錯人。」在來人錯愕的神色之下,賀難囂張地拉過來一把椅子躺在上面:「有什麼不懂的,你儘管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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