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不惑境
類別:
玄幻奇幻
作者:
衛河字數:3130更新時間:24/06/29 02:45:03
“可是尹先生不在書院啊。”那門童說道,“先生昨日出門去了。”
“不在?”白澤愣了一下,說道:“敢問尹先生何時回來?”
門童搖了搖頭,說道:“這個不知。先生出門,哪裏會和我一個門童多說什麼?”
白澤心裏有種詭異的直覺,莫非這尹先生,在躲着自己?隨即又問道:“不知,書院中,可有一位名叫餘幼薇的姑娘?”
“餘姑娘?”那門童狐疑地瞅着白澤,警惕道:“自然是有的。不過,她已經不在書院裏了。”
“不在書院裏?”白澤臉色精彩,疑惑道:“莫非,也是出遠門了?”
門童皺着眉頭,說道:“不在書院,自然是已經結業了。至於出沒出遠門,我哪裏知曉?”
“如此,倒是叨擾了。”白澤沉默片刻,告辭離去。
那門童看着白澤離去的背影,只覺得這人十分奇怪,搖了搖頭,又冒雨跑開,回到書院廊下。
白澤向山下行去。
山道蜿蜒,如來時一般,在淅瀝的春雨中顯得分外幽寂。
白澤走出一段山路,冥冥之中,心有所感,驀然回首,看向山道盡頭的那一座青白牌坊,“反求諸己”四個大字映入眼簾,一瞬間讓他復入圓通之境,魂海清明,宛如朗月當空。
白澤聽見枷鎖破裂聲在耳畔響起,魂海金泉當中,真我之象,在這一刻,被清晰地映照出來,再無半分模糊。
行有不得,反求諸己。
這一刻,白澤只覺心中迷惘盡數湮滅。
南下遠遊,他要求問的那個答案,其實在一開始,就並不重要。白澤沐浴春雨,看着牌坊上的那四個大字,終於確信,埋藏在他心底的那個答案。
他終於明白,當初餘幼薇問他的那個問題,究竟是什麼意思。
或許他早就已經知曉。
“白澤。如果有一天,你忽然發現我很壞,你會不會殺了我呢?”那一夜,餘幼薇如此問他,“就像你師父殺了陳蒹葭一樣,也殺了我。”
那青衫劍修長嘆一聲。
原來這世上,要做到直面自己的本心,也是一件如此困難的事情。白澤想到那些戰死在南域魔亂中的人,想到業已淪陷的燕都邯鄲,想到那雙邪異的血瞳。
紛亂的思緒在心湖掀起風暴,又被那青衫劍修翻手鎮壓。魂泉真我劇烈震動,終究是定於不惑。
“既然你已經成了我的心魔,餘幼薇,這輩子,你逃不掉的。”白澤笑了起來,心湖將那狂亂的風暴一口吞下,歸於寧靜,“那些事情,如果真的是你做的,也合該被我打斷腿……”
白澤想起許敬亭,魂海深處的極光劍印熠熠生輝。
“我不會是他。”白澤看着“反求諸己”四個大字,輕聲說道:“我只會是我。”
此話一出,雷霆浩蕩,在雲天之上,發出一道震耳欲聾的轟鳴。
“轟隆!!——”
書院門童被那一聲驚雷嚇得一哆嗦,縮着脖子看向陰沉的天空,只見黑雲壓境,一場恐怖的雷暴正在九天之上醞釀。
“奇怪了,說是春雷驚蟄,可這一聲雷,威力未免太大了吧?”門童嘀咕道,“這怕不是要把土裏的蟲子給活活震死?”
這方門童不知那滾滾天雷爲何物,可書院當中,知曉這驚雷來歷的人卻多如牛毛。
書院一處清幽亭樓,兩位先生對坐飲茶,各執黑白子,在棋盤上對弈。聽見那一聲驚雷,其中一人微微擡眸,看向書院山道方向,說道:“看來這人,便是尹韜要躲的那位了?”
“當真是英雄少年。”另一人平靜落子,說道:“竟然跑到書院門前渡劫,有幾分意思。”
“你說,尹韜是不是算到了什麼?”那人說道,“不然怎麼突然躲了出去?”
“師兄,你若是因爲推算一個人的因果,直接折壽幾十載,你也會躲着他的。”另一人說道,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更慘的是,還什麼都沒算出來。”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很想去看一看,這小子究竟有何能耐。”那人哈哈一笑,看向天雷匯聚的方向。
“師兄自便。”另一人臉色嚴肅,“師弟就不摻和了。”頓了頓,“師弟還小,想多活幾年。”
“……”
另一邊,天雷匯聚的剎那,白澤已經心生感應,沒有半分猶豫,直接御氣沖天而起,直奔睢陽城外而去。
若是在此處渡劫,即便是天雷不把他劈死,他也要被嶽麓書院的那幫老先生認定是來砸場子的,八成要因爲自身引來的雷劫蕩平書院山門,被活活抽死。
白澤全力激發體內先天純陽真氣,化作一道虹光,趕在第一道天雷怒劈而下前,終於飛到睢陽城外。
可天雷浩蕩的威勢,已經讓睢陽半個城池的人紛紛側目,看向城西那恐怖的雷雲,宛如滅世神罰,雷電馳騁於巨大的黑雲渦流當中,猛烈天風激盪四方,雷鳴之聲如同九天之上的萬軍之戰,轟隆作響!
“天吶,那是什麼?!”有人冒雨驚呼。
“雷劫!”有人大喊道,“看方向,是書院那邊。莫非書院有賢者出世?!”
“開什麼玩笑?”另一個人說道,“賢者境要渡的雷劫,乃是陰雷劫!這分明是陽雷劫。”
“福生無量天尊。”有人震驚失色,“如此恐怖的四境雷劫,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當年儒劍渡四境雷劫,也沒有這般恐怖的氣象。莫非書院要出一位比當年的儒劍還要強的至尊?!”
“嘶!”有人倒吸一口涼氣,“這十年書院天驕輩出,這是要直追稷下學宮的趨勢啊!”
對此有人嗤之以鼻,“書院強是強,可想要和學宮碰一碰,恐怕還不夠格。”
“我可是聽說儒劍在瀾滄江悟道,一劍斷了天河瀑布。”有人說道,“如此天賦,他日超過學宮夫子,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閣下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宋之問何德何能?”有人嗤笑道,“敗軍之將,簡直就是我大宋之恥!”
此話一出,衆人聞言色變,紛紛怒目而視。
那人見局勢不妙,當即緘口不言,默默溜走。
儒劍出走睢陽已經過去兩年之久。當年宋之問身敗名裂,離開睢陽城時,人人喊打,被當街一劍捅進胸口,可謂是下場悽慘。
然而宋之問出走之後,宋國在與齊國的博弈中連吃幾個悶虧,賠了夫人又折兵,當初那些被憤怒衝昏頭腦的宋國人,又念起儒劍的好。
宋國朝野上下,對宋國新任上將軍一片謾罵,聲稱這位上將軍與宋之問比起來,簡直連給儒劍提鞋都不配!
廟堂之中,一衆官員連番上書,爲那位風流倜儻,又修爲卓絕的宋國前任大將“平冤昭雪”,言辭確鑿地宣稱“勝敗乃兵家常事”,儒劍尚未及而立之年,吃幾次敗仗再正常不過,即便是那些打了一輩子仗的老將軍,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宋國上下如何能自毀長城,對儒劍這般苛責呢?
如果不是他們前番在宋之問倒臺時,意氣風發地落井下石,恐怕這些人當真會被朝廷上下的正義之士奉爲領袖。
可朝野上下,對於宋之問敗在小先生陳守仁手中,導致宋國伐鄭大軍死傷慘重這件事,到底是變了風向。
不知是何人在暗處出手,一夜之間,宋之問戰敗一事的矛頭,直指宋國掌印太監張宴!當年參與伐鄭之戰的宋軍副將楊承,以及參將李峯接連站出來,怒斥督軍按察使張宴貽誤戰機,臨陣脫逃,導致宋之問率領的前軍被圍困在汜水關內,孤立無援,以致伐鄭之戰的全線潰敗。
此事一出,朝野譁然。
宋王君子啓頂不住壓力,只好將張宴下獄。
宋相錢起更是趁機發難,對張宴晝夜審問,動輒大刑加身。這位在內廷呼風喚雨的掌印太監哪裏扛得住這種精神和軀體的雙重折磨?不出三日,張宴便俯首認罪,最終在大獄裏不明不白地死掉了。
張宴一死,宋國內廷的勢力登時有土崩瓦解之兆,外朝以宋相錢起爲首的文官集團,大有一統朝堂之勢。
可不管宋國朝堂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儒劍出走睢陽之後,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
所以瀾滄江那邊甫一傳來“儒劍悟道,劍斬天河”的消息,宋都舉城沸騰,都在猜宋之問何時會重返朝堂。
甚至有人已經上書宋王,逼他下罪己詔,請儒劍重返宋國朝堂,執掌上將軍之位。
可讓這些人想破頭都不知道的是,瀾滄江悟道的那個人,壓根就不是宋之問,而是白澤!
而此時,那個一劍截江被謠傳成“劍斬天河”的當事人,正在睢陽城外,以西的野郊渡雷劫。
“轟咔!!——”
猙獰雷光破空而來,狂暴氣息呈摧枯拉朽之勢直奔白澤的面門!
天地間明光一閃,剎那間,那滾滾天雷已經來到白澤眼前。
“白澤。”耳邊忽然響起劍靈山鬼冷冽的聲音。
白澤心裏瞭然,知曉山鬼這是在提醒他利用雷劫前半段的天雷淬鍊軀體。當即緊咬牙關,渾身毫不設防,任由第一道雷劫狠狠地劈在他身上!
天雷加身的瞬間,白澤怒髮衝冠,被那雷劫恐怖的威勢電得手舞足蹈,可愣是一聲沒吭,憑藉自身毅力,生生抗住第一道雷劫,爾後瘋狂運轉《純陽真經》,將沒入體內四處蠻橫衝撞的雷力煉化,淬鍊骨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