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城府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衛河字數:2680更新時間:24/06/29 02:45:03
    長城,是爲大周北部邊境的一道天塹,阻隔極北荒原與大周地界。

    白澤早年隨謝玄去過北境荒原,那裏環境惡劣,一年只有兩季,冬季尤其漫長。

    荒原部族,被七大國士人稱作夷狄,意爲野蠻的、未開化之人。

    可當年白澤跟謝玄去極北荒原時,並未聽說那裏有道門勢力,偃月宗這個名字,更是聞所未聞。倒是那裏的人的確與七大國士人不同,從衣着打扮上便可見一斑。

    北境七大國的人,雖然各國文化有所差異,服裝也不盡相同。比如齊國和宋國尚儒,衣着多廣袖長裾。大周、晉國尚武,衣着多束袖。衛國好騎射,所以勁裝居多。可不論如何,大體上總是十分體面,不論男女,都講究衣要蔽體。

    像當初白澤初見阿鬼時,阿鬼露着胳膊和大腿的打扮着實讓他長了見識。若是七國女子有人敢如此穿着,天下士子一人一口吐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饒是青樓風塵女子,也只敢露出玉肩,便是不着其他,裙子也要把腿遮住。

    撩起裙襬,裏面是什麼不論,可外面終究還是要講體面。可以薄,哪怕透,也不能光着。

    荒原部族的人可就開放多了。

    冬季大家都裹着裘皮不說,可夏季,荒原的男人大多都襟懷坦白,女子的胳膊、腿,乃至腰部,都露着。

    謝玄對此倒是沒什麼看法,只跟白澤說是風俗不同。可見識過七大國裝扮的白澤,對當年的情況卻是頗多疑惑。

    “極北荒原我倒是去過。”白澤問道,“只是這偃月宗的名字,卻不曾聽說。莫非這宗門,有什麼門道?”

    言下之意,不是道門,便是魔宗。

    想來,白澤的確不曾聽說長城以外,有儒釋道三家的門庭。

    “老一輩的人說,最初偃月宗也是北境一大宗門。”紅鸞說道,“你或許知道,雲海仙門之前,北境道門巨擘,乃是寂滅宗。其末代宗主裏,有一位修爲徹天的大能,道號赤松子,那是比劍神桓溫和極光劍仙許敬亭更早的前輩,據傳曾劍開天門,白日飛昇。”

    “這倒是知曉。”白澤頷首道。

    “你五師兄的黃嶽的本命飛劍赤松,名字上倒是和寂滅宗有些淵源。”紅鸞說道,“不過必然不是千年前那位大能的本命飛劍,否則必也能躋身十大仙劍之名。”

    白澤默然不語,他這才知曉,原來六師姐裴果果用的那把劍竟然是五師兄的,難怪有時候六師姐拔劍,劍卻是從大黃嘴裏吐出來的。

    “可惜寂滅宗在赤松子之後斷了傳承,江河日下。當年偃月宗與落魄的寂滅宗爭鋒,想要道門正統之名,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偃月宗到底是輸了,元氣大傷,以至於宗門四分五裂。”紅鸞說道,“偃月宗那一代的宗主一氣之下,帶領部分誓死追隨的門人出走極北荒原佈道,從此再也沒有出現在長城以南的地界。”

    “如此說來,偃月宗確是出自道門。”白澤沉吟道,“崑崙祕境裏,我的確聽說過這個宗門。想來,或許是祕境入口也在荒原出現了。”

    紅鸞說道:“或許是這樣。血影樓在荒原的勢力延伸並不多,所以對那裏的情況並不是十分清楚。”

    “我倒是好奇,血影樓爲何對偃月宗如此上心?”白澤問道,“莫非其中另有隱情?”

    “環境是會改變一個人的。”紅鸞沉聲道,“也會改變一個宗門。”

    “堂主這話,似乎意有所指。”白澤皺眉道,“莫非偃月宗,入了魔道?”

    “白公子,我且問你,你認爲何爲魔道?”紅鸞問道。

    “傷天害理,多行不義。”白澤說道,“我聽說魔修之中,有一種人,在最開始並非魔修,而是中道入魔。可不論如何,魔氣與天地靈氣不同,魔氛詭譎陰暗,殺力極重,非血不能抑制。是以魔道中人,多嗜殺成性之輩。”

    “血影樓手上的血也不少,公子又如何認爲?”紅鸞追問道。

    “我與葉秋兄弟相稱,我自認爲我的眼睛很少會看錯人。”白澤說道,“血影樓的名聲的確不大好聽,可我也相信,葉秋的爲人,不會帶出一個顛倒黑白,濫殺無辜的組織。”

    “所以你的意思,是柳青的確是你自己想殺,而非覺得血影樓骯髒,不值得動用。”紅鸞將杯中酒飲罷,笑了起來,風情萬種,“樓主看中的人,的確有點意思。你可知道,你這話若是被薛醒聽到,可就麻煩了。”

    “我白澤行事向來光明磊落。”白澤笑道。

    “我懷疑長城以北的荒原部族,已經被偃月宗暗中把持了。”紅鸞終於鬆口,說道,“長城防線很長,大周也有守不住的時候。可荒原部族裏的那些高手,便是再高,也是野路子出身,成不了氣候。”

    “可如果有宗門勢力介入,那就不一樣了。”白澤說道,“如此說來,長城的局勢,很微妙啊。”

    “唐士奇的死,是必然的。澠池之會,孤城便是保得住他,他也沒法活着回到鎬京。”紅鸞說道,“可我沒想到,孤城在澠池竟然會被打成重傷。”

    “重傷還被派去鎮守長城?”白澤詫異道,“莫非周王,也想讓他死?”

    “那倒不至於。”紅鸞說道,“孤城還沒到鎬京,太醫院的人已經千里奔走前往澠池方向了。周王怎麼可能會讓他死?只是顧明遠那把劍,比孤城更順手而已。孤城這把劍,周王多半是不打算自己用了。否則狂刀賀良和人屠裴濟,孤城手下這兩位悍將,也不會隨他一起去長城。”

    有些時候,廟堂貶謫,是明貶暗升。

    比起徒有其名的鎮西將軍,守衛長城,手裏可是握着實在的兵權。

    鎮西將軍統領的西境十八郡兵力,那是什麼牛馬大家心裏都很清楚。作爲大周祖地,藩王林立、貴胄遍地、世家多如草芥,也只有孤城這種狠人能震懾諸人。

    可一到調兵遣將的時候,便是孤城再能耐,也是孤掌難鳴。

    長城不同。

    即便是鎮北將軍,也要唯長城軍務馬首是瞻。

    不配合,延誤了軍機,就是個死字。

    更何況孤城被貶到長城,他身上的鎮西將軍名號,還並未被褫奪。周王只是呵斥他護衛大周相國不力,讓他去長城反省。

    說是反省,其實就是把長城的兵權從顧明遠手裏移交給了孤城。

    “堂主的一番話,是想告訴我,長城多半也要起戰事。”白澤添酒說道,“北境廟堂的局勢,錯綜複雜,我要是此時動手殺柳青,牽一髮而動全身。”

    紅鸞不語。

    “鎬京柳家,大周太子的勢力。”白澤繼續道,“其實姜維當初告訴我鎬京方面在存心刁難我的時候,我就一直在猜爲什麼。我以爲是我和姜維走得太近,可隴海郡城一事,我發現鎬京裏有人很離譜,真魔同修。”

    “朱祿。”紅鸞說道。

    白澤看了她一眼,說道:“那時我才明白,要對付我的,不是太子,而是魔宗。準確來說,是魔神殿。”

    “我聽說魔宗爲了殺我,曾動了三聖七賢。仙門掌教純陽子師叔請仙劍雲海,力斬魔宗高手,威懾北境。”白澤飲酒說道,“所以他們不敢再有大動作,否則仙門必然會掀起與魔宗的全面戰爭。這個平衡被打破,大家就玉石俱焚。而很明顯,這不是大家想要的結果。”

    紅鸞面色不動,心裏已經掀起驚濤駭浪。

    她想過白澤心思深沉,卻不料眼前的少年城府竟然如此駭人。

    “大周太子只是一顆棋子。”白澤笑道,“柳青也好,趙威遠也罷,不過走狗而已。所以眼前這個局,於我而言,算不得局,入不入在我,而不在他。可我不入此局,又會有新局等我,與其麻煩,不如兩相成全。左右趙威遠死了,老太監朱祿也死了,柳青身份暴露,也要死。我不殺他,也有人殺,何必麻煩別人?”

    “太子呢?”紅鸞忽然問他。

    “堂主覺得,孤城那把劍,大周太子拿得動嗎?”白澤反問道。

    “公子認爲,誰拿得動。”紅鸞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白澤笑而不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