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二章 真假世界癲憶裏,六戌名夔寄此身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熬夜吃蘋果字數:5682更新時間:24/06/29 02:08:37
    “這是,哪裏……”

    太宰慈迷迷糊糊睜開眼,想扒拉掉臉前的模糊,發現自己連手指都動彈不得。

    緩了好一陣,他才觀察得出來,自己是被裝泡在了一個滿是粘稠液體的容器裏。

    透過透明的容器壁,依稀能見外面是個光線昏沉的密閉空間。

    而在這方空間中,類似自己這般存在,整齊排列着的圓柱體……

    足有上百個!

    “嗒,嗒,嗒……”

    腳步聲從門縫外傳來,與之一同出現的,還有一道疑惑聲:

    “……你確定這樣搞不會出事嗎,那可是半聖,以及戰神之力!”

    “我用天機傀儡嘗試了許多次,但它們距離成爲聖神之力的載體,仍有好長一段距離。”

    “可惜了,如果壹號還在的話……”

    “唉,我就不該上那什麼虛空島,是我低估了那五個老東西。”

    一頓,那聲音壓低了些許,分明是在提醒着道:“你最好也小心點你家那位。”

    聲音自此一停。

    太宰慈回憶了一陣,不記得自己印象中有過這樣一段記憶。

    哪裏來的?

    他試着分析了一下這番話中的內容:

    “天機傀儡……”

    會用天機傀儡的,只有道氏兄妹吧?

    不,只有道穹蒼的叫天機傀儡,他妹妹的叫璇璣星仕。

    所以,門外說話的這個人,是道穹蒼!

    “道殿主?”

    太宰慈不知曉爲何自己會突然聽到道殿主的話。

    他記得在自己進入神之遺蹟前,道殿主似乎已經離開桂折聖山了?

    等等!

    太宰慈又豁然意識到那番話的重點,其實是天機傀儡沒法成爲聖神之力的載體。

    這和記憶中的有所衝突!

    因爲天機神使貳號,很早之前就掌握了聖神之力。

    而門外的道穹蒼,根本沒提過貳號,反而是惦記着他的壹號……

    壹號?

    又是什麼?

    太宰慈忽然感覺,是否時空錯亂了。

    自己當下所聽見的聲音,來源於連天機神使都還沒製作出來的道穹蒼。

    年少時期的道穹蒼?

    這個時候,他或許還不是道殿主,是了,他也沒有自稱“本殿”。

    那麼問題來了……

    這裏是哪裏?

    他在跟誰說話?

    “隆隆——”

    沉重的石門被推開,刺目的光滲了進來。

    太宰慈下意識閉上了雙眼,很快他意識到,自己的雙眼其實從沒有睜開過。

    他正以一種獨特的第三方旁觀視角,見證着這段來自昏暗空間中的未知故事。

    無法抽離。

    無法結束。

    無法干預。

    除了看,什麼都做不了。

    石門推開後,兩個青年走了進來。

    一個頭戴招搖的朱冠,衣着極其華麗,鑲金佩玉,像一隻開屏的花孔雀。

    另一個赤足白衣,極簡風格,算是中上容貌的臉上,最具有辨識度的地方,是他雙眼下兩道淺淺的淚痕。

    “他剛哭過?”

    太宰慈心頭冒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很快,便聽聞那赤足白衣的淚痕青年,發出了一個帶有淡淡哭腔的聲音:

    “放心,悲鳴帝境的聖帝,沒有多少時間了,而不管他選擇誰,沒有意義。”

    “畢竟,我已經成爲了他唯一的後人。”

    悲鳴帝境……

    太宰慈努力回憶着,感覺記憶中應該是聽過這個地方的,可無論如何想不起來。

    “唯一……嘖!”

    花孔雀道穹蒼嘖嘖搖頭:“槐子,你是第一個讓我感到噁心的人。”

    “別叫我槐子。”

    “那叫你北子?”

    “叫我北槐。”

    “嗚嗚嗚……”

    閒聊間,花孔雀十分突然地就哭出了聲來,太宰慈看得那叫一個莫名其妙。

    好荒誕的故事。

    我到底在看什麼?

    “北槐……”

    他覺得這個名字也好生耳熟,卻依舊想不起來那代表着什麼。

    砰!

    門被重重關上。

    他們似乎更傾於黑暗,並不需要光?

    那叫北槐的,帶着那只花孔雀,邊閒聊着,邊在黑沉沉的房間內轉悠。

    花孔雀拿着一個本子,充當一個傾聽者,不斷在記錄着什麼,一副頗感興趣的模樣。

    “你是第一個來我這裏的客人。”

    “那我很榮幸哦,槐子。”

    “不用客氣,如果有機會,我帶你去大世槐下轉轉,那裏有一些已經成功轉世的生靈……道穹蒼,我已掌握輪迴。”

    太宰慈心神猛一震,既被那句話震撼到,又因由印證了猜想而感到震驚。

    果然,花孔雀就是年少時期的道殿主!

    這個時期的道殿主,似乎還沒有聖神殿堂總殿之主的霸氣。

    聞聲後,他身子似也僵住了,勉強擠出笑容迴應道:

    “呵呵,最近有些忙,暫時就先不去了吧。”

    “爲什麼?”

    “我怕死……啊不是,我說了啊,忙!”

    “你不是也忙於生命之道的研究麼,我已有成功經驗……道穹蒼,如果是你的話,我很願意分享。”

    場面突然安靜下來。

    太宰慈能清晰感受到那淚痕青年的認真與誠摯,他相信花孔……不是,道穹蒼也可以。

    道穹蒼什麼都沒感受到,打着哈哈道:“我最近在忙封聖,封聖後我再去悲鳴帝境找你玩……對了,這趟出來,我妹妹和家裏人都知道是來找你的。”

    “這樣嗎?”淚痕青年垂下了腦袋,“可惜了……”

    “不可惜,不可惜,機會以後大大的有。”

    “嗯。”

    不多時,二人走到了一個空白的圓柱體之前,裏頭液體約莫堆積有十分之九高。

    如果再填進去一個固體的話,它應該就能像其他容器一樣,成爲完全體了。

    嗒嗒嗒……

    花孔雀途經空白容器,腳步加快。

    淚痕青年卻停了下來,目送着他好朋友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花孔雀很快剎住了腳步,將後背轉過去藏好,笑容滿面地回頭道:

    “有什麼需要特別注意的嗎?”

    “沒有。”

    淚痕青年說着,一手涌出聖力,一手操縱着空白容器打開了門。

    內裏的粘稠液體一陣涌動,但在聖力的阻礙下,沒有流出來。

    他轉過頭,望向花孔雀,帶着一貫的哀傷語調,誠摯地邀請道:

    “要進去試試嗎?”

    花孔雀笑容一點都不僵硬,腦袋還特意湊近了些去打量兩眼。

    很快簌簌聲響,他那伸出丈許長的根管脖子,扯着好奇的腦袋,回到了杵在原地的身體上來。

    花孔雀扭了兩下脖子,擺着手,突然痛哭道:

    “不了嗚嗚,我現在是天機傀儡嗚嗚嗚。”

    這句話一出,他便能收住哭聲,拍着胸口保證道:

    “下次吧,下次一定。”

    淚痕青年深深看了他一眼,關上了容器,伸手示意往前。

    “道穹蒼,前面就是此行目的了,請。”

    “好的,槐子,你先請。”

    太宰慈感覺那種荒誕感變得更重了。

    這兩個人,一個認真到無以復加,他說出的每句話,份量都是沉甸甸的,卻讓人細思極恐。

    另一個……

    直接不是人!

    這樣詭異的組合,出現在了這個昏暗的密閉空間裏,還有這麼多詭異的容器,還有他一直在不斷記錄着什麼的小冊子……

    太宰慈沒來由感到一陣心慌。

    但他按捺住性子,接着往下看,因爲這個時候,二人已經走到裝浸自己的容器前了。

    “就是這個?你說的半聖、戰神血脈、還大概率能寄身成功的實驗體?”

    “對,他叫太宰慈,名字很好聽。”

    “太宰……複姓嗎?”

    “嗯,如果轉世成功,他就叫‘阿慈’。”淚痕青年難得脣角微掀,淺淺笑意,十分迷人。

    太宰慈劇烈掙扎了起來。

    什麼是“寄身成功”?

    什麼是“實驗體”?

    什麼是“轉世”?

    你們到底要幹什麼,我爲什麼會在這裏,這又是個什麼鬼地方!

    無用……

    他掙扎歸掙扎。

    旁觀者視角,完全影響不了此方空間故事的進展,一切還在繼續,淚痕青年平靜地說道:

    “我通過家主手諭,暗中將他傳喚了過來,施以了影響。”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這裏,很快,我會按照他的‘生命計劃’,將研究有序進行。”

    “如果成功,他會隨我進入悲鳴帝境。”

    “如果失敗,他之後還會來這裏很多次,記錄試驗過程和數據,直到成功。”

    “但不論如何,這第一次裏發生了什麼,他不會記得。”

    放開我!

    放過我!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你們兩個瘋子!

    太宰慈瘋狂咆哮着,試圖用聲音吼碎這裏發生的一切,這並沒有用。

    花孔雀道穹蒼皺了皺眉:“槐子,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嗎,這可是半聖,聖不可辱!”

    “道穹蒼,我知道的。”

    道穹蒼見他平靜,只能用力搖頭,指着身前容器沉聲道:“如果大陸知道你在幹什麼,他們不會允許,如果那五個老東西知道你在幹什麼,你將被他們所拋棄,如果……”

    “道穹蒼!”淚痕青年第一次聲音重了些許,還打斷了他朋友說話。

    太宰慈氣得發抖發冷,哆嗦着看去。

    他見着那青年頭顱微擡,望着容器,目光卻彷彿穿透了容器,穿透了時空,有着一種難言的憧憬與神往:

    “道穹蒼,神農百草掌握生命,而我必將詮釋輪迴。”

    花孔雀道穹蒼安靜了。

    太宰慈從他的表情上,無法窺探出內心的情緒分毫,自然就不曉得道穹蒼是否與此時的自己一般,充斥着無言的暴躁!

    好個大言不慚的小子!

    神農百草?那可是藥祖!

    你是誰,你只是區區誰?還必將,還詮釋輪迴,還……

    至此,太宰慈思緒猛地一停,腦海裏閃過方纔淚痕青年的認真的話語:

    “道穹蒼,我已掌握輪迴。”

    他已經掌握了?

    他現在是要“詮釋”?

    他要向誰“詮釋”,爲什麼要“詮釋”,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太宰慈發現,自己已無法跟上那個淚痕青年的思維。

    他堅信自己是正常的。

    那畸形的,只可能是這傢伙吧!

    “放過我!!!”

    太宰慈瘋狂咆哮着,猛力想搖晃那裝住自己的巨大容器,徒勞無功。

    花孔雀沉默了許久,開口道:“首先我要申明一點,我並不完全贊同你。”

    “我知道。”

    “其次我想說,我來了,但我永遠不會跟你成爲同一個陣營,就像是古劍道、古武、靈陣……我都只是借鑑。”

    “我知道。”

    “最後,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想再說一句:已經夠了,可以收手了。”

    太宰慈臉上猛地涌出狂喜。

    道殿主,你果然是我的道殿主!

    我就知道,我的忠誠不會有錯,你一定可以勸住這個瘋子的是吧?

    淚痕青年緩緩搖頭,認真而哀傷地說道:

    “道穹蒼,你知道的……這,遠遠不夠。”

    花孔雀無力垂下了頭,很快又釋然了,聳聳肩一笑道:

    “我該怎麼說呢,我只是小小太虛,而你,我的半聖大人,您的意願,我無從阻止。”

    咚!

    太宰慈無力墜底,觸感一片冰涼。

    他發現自己回到了容器之中,成爲了那個任人宰割的存在。

    不要……

    不要!

    不要啊!!!

    ……

    “汩汩汩……”

    容器一震之後,粘稠液體開始捲動。

    太宰慈面色痛苦而扭曲,只覺一股力量從四面八方錐刺入了自己的身體與神魂之中。

    他的意識開始模糊,眼前畫面出現了錯亂。

    “轟……”

    太宰慈看到了一片灰濛濛的天空,一隻遮天的九尾巨人從雲端之上俯下,兩根手指捏着一個人類。

    它側着頭,一隻眼盯着遠方,一隻眼吊着自己,忽然指尖一丟,那人類便被巨人丟進嘴裏,轟然間又脣齒閉合,咬碎了這般幻境。

    “不——”

    太宰慈幾乎崩潰了。

    爲什麼會有這種噩夢?

    那個被丟進嘴裏的人類,是自己嗎?

    這到底是哪裏,世界,又在發生着些什麼?

    “汩汩汩……”

    液體蠕動侵蝕的聲音再次傳來,太宰慈耳畔又出現了那兩個瘋子的聲音:

    “這是什麼,你給他注進去的是什麼液體?”

    “夔。”

    “夔?初代六戌?”

    “對,阿慈是戰神血脈,肉身很強,他一定可以扛得住這樣狂暴的力量,他會好的,一定。”

    我好你祖宗!

    放過我,放過我吧!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夔是什麼,初代六戌又是什麼?

    痛……

    好痛,呃啊啊啊——

    “轟!”

    劇痛達到一定程度之後,太宰慈腦海一震,又出現了幻覺。

    這一次,他依舊看到了九尾巨人。

    只不過不同的是,巨人腳前半空,出現了十一個球。

    被困在球裏的十一個人影,拼命掙扎,渾身解數齊出,卻有如溺水之人,越陷越深。

    “是誰?”

    “你們是誰!”

    太宰慈睜大了眼,努力辨認。

    他左瞧又瞧,上看下看,他幾乎將眼睛擠壓得凸出、碎掉,終於辨認出來了那十一個人是誰……

    全是自己!

    “啊啊啊啊……”

    太宰慈眥目瘋狂,嘶聲尖叫,感覺視野被一片熾亮的白陽取代。

    忽而大地中躍出來又一個自己,在繞着十一個球飛了幾圈後,那熾陽墜下,將其完全分解。

    死!

    死亡,自然就意味着幻境破碎,可痛苦不碎。

    “汩汩汩……”那粘稠液體捲動的聲音又出來了,那兩個瘋子的聲音,也出來了!

    “你說得那麼絕對,我卻不敢苟同,我認爲,你這麼搞,他還會有記起來的可能。”

    “不會的,阿慈很愛我,我感受到了。”

    “會的,槐子,你信我!”

    “爲什麼?”

    “你和八尊諳只淺淺過了一次手,我卻爲了研習古劍道,深切領教了一番他的劍術……你知道幻劍術嗎?”

    “嗯。”

    “那你應該也聽說過,第二世界!”

    “嗯,怎麼?”

    “第二世界能將人內心的慾望完全釋放,自也能將塵封最裏的記憶完全解封……槐子,你信我,紙是包不住火的。”

    “第二世界……”

    “對!”

    “會的人,很多嗎?”

    “呃。”

    “古劍術……道穹蒼,你說,如果我邀請八尊諳,他會來這裏嗎?”

    “你別想了,他不會的!”

    “那,如果我讓家主邀請月宮奴,讓她帶他來呢?”

    “呃……”

    草草草草草!

    太宰慈整個人都要爆炸了。

    他已無法思考這兩個瘋子的對話內容。

    他的視野在封閉空間的現實,與巨人空間的幻境中來回交錯。

    他甚至無法去思考,到底哪個才是真實,哪個才是虛妄。

    “吼——”他的腦袋之中,突兀闖進來了一頭金色的,獨腳的,如龍如牛的巨大怪物,幾與九尾巨人比肩。

    “喂?你還沒醒?”他的眼前,九尾巨人卻俯到了臉上來,用手在自己面前打着招呼。

    “這,就是夔嗎……”他的耳畔,卻還有那兩個瘋子置他人生死於不顧的平靜對話:

    “是的,道穹蒼,初代六戌都很強,每一個實驗體,也都很珍貴。”

    “但你不是說,半聖很容易失控,你也沒把握麼?萬一他炸了……”

    “總得試試。”

    “好吧,對了,六戌你手上應該還有?”

    “嗯,所以我還看上了一個好苗子,他目前弱了點,但底子不錯。”

    “嗯哼?”

    “你在桂折聖山,應該知曉‘煉靈之光’吧?”

    “顏老?你放棄吧,顏老你動不了的,絕對!”

    “我說的不是他,是另一個人。”

    “誰?”

    “與之相對,黑暗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