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九五章 道有顛沛輾於野，緣定天桑結天解

    徐小受召來了藏苦，一把握住。

    “嚶——”

    藏苦劍身都在發抖，激動得不成劍樣。

    徐小受反手將之丟進了杏界內，又召來焱蟒，同樣握住。

    “撲撲……”

    焱蟒第一次，劍身上主動釋放出了白炎，燼照白炎。

    這算是它真正認可了燼照白炎的存在，同樣也認可了持劍人也爲火屬性煉靈師的存在！

    它願意用此道，進入天解狀態，焚盡世間萬物。

    “你的對手，不是她。”

    徐小受卻一笑，反手也將之丟進了杏界，伸手的同時，看向有四劍。

    “鏗——”

    有四劍劍身爆開洶涌魔氣，霎時間彈開了劍陣七屠柱的萬千劍氣攻擊，以及雙梟龍的糾纏。

    不用徐小受召喚……

    它如回到了白窟那時，帶着徐小受找到了它上一任持劍人一樣，自己飛入了徐小受的手，找到了這一任的持劍人。

    “你願意嗎？”

    徐小受微笑着，劍指輕輕拂過劍身。

    有四劍沒有正面迴應，只是劇烈一震後，銀白色的劍念再非一縷，而是如浪如潮般瘋狂激射而出。

    “轟！”

    傳道鏡的畫面都不由一抖。

    那漫天飛掠的道道劍念，如是要切割破空，斬到觀戰者的面前來。

    比起往常受爺總是一縷一縷的斬，這會兒劍念的量，那是成幾千幾萬倍在疊加！

    風中醉腦袋一晃，癲狂般吼道：

    “徐小受死去了，受爺來啦！”

    “當意識到北劍仙帝劍天解有多強大後，他終於給予了對方同樣的尊重，拿出了同爲混沌神器的兇劍有四劍！”

    “原來藏苦只是受爺的限制器，原來受爺的觀劍術這麼強大，原來以兇劍爲載體，劍念一次性能釋放這麼龐大的量……”

    轟轟轟轟轟！

    話音聲還沒完，但見傳道鏡中，當徐小受抓住有四劍且心意相通時。

    那四散濺射的劍念，形成了一個劍念版的咫界力場，不僅將七屠柱的劍氣完全斬斷，更是強勢拒絕了雙梟龍的入侵。

    兩大金龍，一左一右，龍首轟在劍意浪潮上，愣是不能推進半分。

    相反，徐小受將劍當空一斜。

    “轟！”

    雙梟龍當場被震飛。

    劍陣七屠柱幻化的劍氣，更是完全潰散，露出了七柄帝劍虛影的本體。

    帝王行宮之上，參天巨劍之巔，北北陷入了一剎的遲疑。

    換劍了……

    換劍後的徐小受，正如風中醉所言，簡直勢不可擋！

    可就算劍念作爲二代徹神念可以如此強大，帝劍獨尊乃是天解，這終結一擊真要貫下……

    徐小受，絕對擋不住！

    他會死的！

    於本心而言，北北惜才，她絕不願意看到這麼驚豔絕倫的古劍修就此死去。

    但從古往今來古劍修的約戰之禮看……

    放手一搏，是對對手最大的尊重，不論敵我死生！

    更何況，徐小受除了是古劍修，還有其他求生的方式，他更擅長絕境翻盤……

    “臣服，或者死！”

    北北爆聲一喝，這是她給的第二次機會，但事不過三。

    “不過只是絕對帝制……”

    參天巨劍之下的徐小受一笑，有四劍在掌心一旋，忽指往上。

    隆！

    漫天兇魔之氣爆開。

    以指天的劍尖爲首，往下呈衝擊波形態，染黑了徐小受身軀的同時，還衝破了帝王行宮的地面。

    兇魔之氣分解幻化，化作一柄又一柄的黑色小劍，繼又組裝成了體型可類比帝劍勢往下，同等尺寸身往上的巨大兇劍！

    “鏗——”

    萬劍朝拜！

    這一次，拜的卻非帝劍獨尊，非劍仙北北。

    而是以下犯上，卻平分秋色的兇劍有四劍，劍仙徐小受！

    傳道鏡畫面適時快速放大、放大、再放大。

    人如彈丸，玉京城這會兒在葉小天手上，都沒有那帝王行宮的一塊磚大。

    但此刻落入五域世人眼中的，絕非局外的這些，而是以帝王行宮爲分界，上可穿雲霄，高擎着雲端之上的女帝身影的金色參天帝劍。

    下，則是以兇魔之氣化萬劍，作絕對帝制，鑄可穿幽冥的參天兇劍，唯一的區別是，執劍的徐小受爲兇劍之尖、之鋒、之最。

    這畫面太震撼了！

    整個傳道鏡中的世界都被這劍尖相指、爭鋒相對、金黑交錯的兩大巨劍所填充！

    風中醉眼球都要突出來，捂着腦袋，低聲自喃道：“誰能活下來……誰能？誰可以？”

    就算是拿上了有四劍。

    就算是劍念能釋放出這麼龐大的量。

    受爺究竟是被限制了，不可藉助古劍修外之力，既如此，他拿什麼來對付帝劍天解的最後一擊？

    不穩定的第二境界？

    還是說，有四劍僅陪伴了他不到一年，他就也能做到完美天解，亦或者不穩定天解？

    時間似是一頓。

    帝劍之上的女帝再無言相勸，氣場全開，一腳猛地踩下。

    這一剎，世界被輝煌的金色染遍。

    帝王行宮猛地一凹，萬千道則崩毀，參天帝劍如被斬斷懸天之鏈，轟然貫下。

    “帝劍·終焉之怒！”

    同一時間，徐小受腳下劍道盤快速旋轉，亮出黑色的光。

    他身形在有四劍的牽引下，幾與兇魔之氣同化，幾乎大道同化。

    在這“遨遊”的狀態中，他感覺自己成了劍，劍成世界，世界即爲自己。

    道則萬法，皆從心來。

    言能賦玄，神綻萬採。

    “有四劍·天……”

    等等！

    滯澀一起。

    徐小受在關鍵時刻被卡住了什麼，只覺自己有某個環節，漏掉了？

    ……

    “誒？”

    徐小雞走着走着，突然飄了起來，他嚇一大跳！

    在東域雲侖山脈的試煉中，他當了好長時間的假徐少，因爲真徐少去到虛空島了。

    結束後，徐小雞知道自己大概率要暴露，聖神殿堂也可能會抓人。

    他連獎勵都沒有去領，自顧自逃出了雲侖山脈。

    東躲西藏一個多月，直到前幾日，鬼使神差的徐小雞就想出趟遠門。

    也沒怎麼多想，他就來到了中域。

    兜兜轉轉，徐小雞前後還去了玉京城、麒麟界、中元界。

    很奇怪……

    自己去的地方，總像是給人牽引了，好像需要離某一個東西近一點、更近一點。

    就像是第一次脫離那迷幻空間後，他也不想在很遠的地方逗留，離白窟不遠的天桑城已能算是極限了。

    “誒？”

    胡思亂想間，徐小雞突然又飛了起來，這次直接往側方突進了幾十丈遠。

    他嚇壞了。

    身體，怎麼不受自己控制了？

    “誰在召喚我？”

    還沒完……

    再又起飛！

    徐小雞感覺眼前光景都在穿梭。

    這回他直接突進了幾十裏遠，突進了人羣當中。

    “譁……”

    這裏有些喧譁，好多人在議論着什麼“劍仙”、“帝劍”、“北北”之類的。

    隱約中，徐小雞還聽到了“受爺”這個稱呼，那不是自己對徐小受的畏稱嗎，現在流傳出來了？

    餘光一掃，他還看到了個熟人。

    辛咕咕！

    “誒！咕咕，咕爺！”

    徐小雞趕忙叫喚了幾聲，他鄉遇故知可太好了，特別是在自己好像失控了的情況下。

    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根本沒有人感知到自己！

    就連辛咕咕，都對呼喚完全沒有反應。

    細細一想，自己之前分明撞到了好多個人，卻一一穿過了他們，彷彿一下從實體變成了一個靈體……

    “啊？”

    料想至此，徐小雞都要哭了。

    他死死抱着一棵樹想要阻止自己飛起，突然擁抱空了，他從辛咕咕眼前穿過……

    噢不——

    刷刷刷！

    時間都是虛幻的，空間都在扭曲。

    徐小雞感覺自己在一瞬間得穿梭了成百上千裏遠，這根本不可能，自己這破修爲，哪有這麼快的速度？

    可事實就是如此……

    他還在穿梭，還在遠遁！

    “這方向？”

    看着越來越多的黃金桂，徐小雞有些記憶了，自己應該在前往玉京城的方向。

    或者換個說法……

    玉京城，有什麼東西在召喚自己？

    “鬼嗎？”

    “啊，救命啊，我最怕鬼啦！”

    時間忽然定格。

    遠遁而來，面目扭曲的徐小雞，在某一瞬看到了這樣一重畫面。

    這好似也不是自己看到的，是別人“共享”過來的：

    畫面中，有很多個仙風道骨的古劍修，有很多個氣勢驚人的煉靈師……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轟穿了帝王行宮，震殺向下方黑影的一柄金色的劍。

    好氣派！

    如果我也能夠這樣，哪怕只有一剎那，該多好？

    “帝劍獨尊……”

    沒來由的，思緒一變，徐小雞就是能叫出來這劍的名字，他分明沒見過。

    可記憶像是多了一道裂縫，好多東西從中噴薄出來了。

    不止帝劍獨尊，徐小雞還認出來了周遭三大古劍修手中的佩劍本名：

    杖劍抽神、鶴劍聽塵、劍樓劍本劍之護。

    還有！

    玄劍太城，它也在？

    徐小雞忽然恍惚了，自己怎會生出“它也在”的念頭？

    可一瞬之後，它又覺得這真是一場久違的聚會啊，如果佛劍怒仙、神劍玄蒼也在，那可以開一個他們人類世界的“狂歡宴會”了。

    等等！

    他們人類世界？

    徐小雞懵了，我，不是人？

    這一剎，他對自己的身份產生了懷疑，同時腦海中閃過了受爺曾對自己的由來的猜測……

    不用等確定了！

    徐小雞眼前一花，這些畫面全部消失，視線的最後也被一把黑色的劍填充。

    這是……

    兇劍，有四劍！

    不……

    它是我！

    一切記憶，在歸來時全部甦醒了：

    就如剛開始從溫暖中被孕育而出，找到了那第一個裂縫，鑽出去進入白窟；

    又學習化作人身，鑽出第二道裂縫，來到人類世界；

    再被有四劍即本我的氣息牽引，尋找到了破封的關鍵，天樞機盤；

    終與黑落劍鞘即有四劍劍鞘的新主人綁定，跟隨指引走到最後，結識了受爺，締造了羈絆的過程反過來一樣。

    徐小雞清醒地看着自己一點點回到有四劍崩出祭落雕片，也就是有四劍劍身碎片所崩開的裂縫之中，歸入了那個溫暖的誕生之所——有四劍劍靈本源！。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只是有四劍劍靈本源的一個自救手段；

    是塵封幾十年後，趁着天樞機盤不在，分裂出去的一道劍靈分靈；

    是短暫有了自我意識，接受了尋找下一任持劍人任務而去，但不自知的附屬品；

    是因歷代持劍人修過紅塵劍而心喜紅塵、誤入紅塵，但也終該離開紅塵的意外過路者。

    當有四劍重新找到持劍人，其劍靈分靈和持劍人的感情羈絆締結到足夠天解了的地步，也是時候該天解了之時……

    黃粱一夢，便也該醒了。

    “受爺……”

    徐小雞釋然笑了。

    這一刻，他同受爺合二爲一，歸於天解的最後一步。

    腦海裏的無數畫面交錯相融，又飛速遲退，最後定格在天桑城城主府的落魄初見之時，此時觀來，別有韻味：

    “哥！我終於等到你了，你怎麼才來啊？”

    “弟弟？”

    “哥，是我啊，你還記得我麼？”

    “不記得。”

    “不可能，你怎麼可以把我忘了？我們當年可是……”

    “可是什麼？”

    “你真把我忘了？連名字，你都記不得？”

    “你叫……”

    “嗯，我叫？”

    “我想起來了……是你！徐小雞？”

    我不是徐小雞啊，怎麼有人會取這麼難聽的名字，也能忍住不去改名呢？

    我可是有四劍，兇劍有四劍！

    只有混沌五大神器之名，才配得上我！

    帝劍迸發終焉之怒貫落而下時，融匯了徐小雞意志的有四劍劍靈，輕易能感受到天解狀態過半，突然產生了強烈抵抗情緒的持劍人。

    “受爺，果然還是一個心軟的人……”

    劍靈本源並沒有過多介入，而是和從混沌以來的無數次選擇一樣，選擇了放手，讓劍靈分靈自我抉擇。

    徐小受當然不想就這樣放棄舊識。

    可於徐小雞而言，漫無目的的人生，不知前路意義爲何的匆匆腳步，委曲求全陪伴到生命的盡頭，便是最好歸宿嗎？

    非也！

    誰也不能阻止連“徐小雞”這種名字，也有綻放輝煌的權利！

    因爲它的誕生之初，本就是爲了這一刻的璀璨與光華！

    天解，不以持劍人的意志爲主，而以劍本身，劍靈的意志爲主……

    徐小雞並無抵制受爺的這種抗拒，只是淺淺傳過去一道嚮往自由的意志——在天解狀態下，不止劍能知曉持劍人的情緒，反之亦然：

    “受爺，我欲絢爛！”

    徐小受思緒一止，這一刻，他再悟古劍修之“名”，七劍仙之“名”爲何。

    是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整個蘇家；

    是欲絢爛，魂想歸源的兇劍劍靈。

    不論是持劍人，亦或是持劍人的劍。

    從始至終在追求的、在傳承的，皆是古劍修秉承不止一世的“傲”，是“身死可，名失不可”！

    我所追求的……

    徐小雞所追求的……

    它們，並不一樣？

    終焉之怒燃遍全身，折彎了有四劍的那一瞬，徐小受放開了抵制。

    他便看到徐小雞接替了有四劍劍靈本我的意志，還接管了自己的身體，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盡情宣念起屬於他的光輝時刻！

    於是傳道鏡前的世人，便見帝劍終焉之怒貫穿受爺，粉碎了劍道奧義陣圖之後，竟無血色綻開。

    有的，只是無盡兇魔之氣，在參天帝劍下墜之周層層翻涌推開。

    繼而伴隨靡靡之音，瘋染天地：

    “道有顛沛，輾轉於野。”

    “靈慾兇魔，本念改寫。”

    “殊途同根，生勿苟且。”

    “善定天桑，惡結天解。”

    “有四劍·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