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11月11日

    這架鋼琴的意義，不僅僅是它的商業價值，更在於它的藝術傳承。

    風凌煙抿脣，緩了呼吸。輕輕推開琴蓋。

    燙金的卡片，赫然入眼。

    手繪的藍色鳶尾花，十分逼真。

    君陌殤親筆書寫的鋼筆字，蒼勁有力。

    【願有歲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頭。】

    那一瞬，某個東西戳中了風凌煙心中最柔軟的角落。一股暖流緩緩涌出，流向四肢百骸，繼而又紛紛衝向心臟。

    心，濡溼開。

    星眸裏，閃爍着剔透的淚光。

    驚喜，令人感動。

    她伸手把卡片拿了起來，仔細看了看。

    那一句情詩，無聲默唸了好幾遍。

    心臟一陣瑟縮，眸中有了濃郁的霧氣。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不問來路，只求歸期。】

    這是景灝對她的告白。

    三少這句，與之比起來，好像多了更深的期待和更濃的情感。

    風凌煙長睫沾染了水汽，一雙星眸溼漉漉的。

    “媽咪。”

    君星河軟萌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風凌煙趕緊把卡片收了起來，擡手擦拭了一下溼潤的眼角。看過去，莞爾。“小星。”

    君星河走得很快，小臉粉嘟嘟的。“媽咪……”

    風凌煙把他抱到琴凳上坐下，偏頭，垂眸，溫柔道。“小星，會彈鋼琴嗎？”

    君星河抿着紅潤的小嘴，輕輕搖了搖頭。

    “你想學嗎？”風凌煙溫聲問他。

    君星河似一時拿不定主意，烏黑的眼睛露出一絲迷茫。

    風凌煙看着他，好像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那時，她也和他一樣，懵懵懂懂。

    怔了怔，她笑着出聲。“小星，媽咪先彈給你聽，你要是喜歡，媽咪再教你。”

    君星河點了點頭。

    風凌煙調整了一下坐姿，手指在琴鍵上依次滑過。

    叮叮咚咚……

    如清泉緩緩流淌……

    君星河挺直了脊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清透明亮，手指微微收緊。

    風凌煙看了他一眼，笑容溫暖。

    君陌殤密梳般的長睫眨了眨，燈光落在他的小臉上，愈發帥氣可愛。

    風凌煙深呼吸了一口，開始正式彈奏。

    曲目。《小星星》。

    旋律簡單，節奏明快。

    悠揚的琴聲在大廳響起，縈繞而上，整個西閣的空氣似乎都溫暖了不少。

    周媽收拾完，遠遠看着，眼圈微微泛紅。

    秦嫂和老傅走過來，小聲道。“少奶奶人真好。”

    周媽笑了笑。

    片刻之後。

    風凌煙敲下最後一個音符，餘音嫋嫋，繞樑而上。

    君星河嘴巴微張，大大的眼睛星光熠熠。

    “小星。這首曲子叫《小星星》，是媽咪送給你的禮物。你喜歡嗎？”

    風凌煙側了側身，垂下的眸光，溫暖又寵溺。

    君星河快速地點了點頭，蓬鬆的黑髮如同雲朵，輕盈地起伏。繼而，他伸出小手，放在了琴鍵上。

    風凌煙明白了他的意思，驚喜出聲。“小星想學彈鋼琴？”

    君星河抿了抿脣，小臉粉撲撲的。

    “媽咪教你，來。”風凌煙握着他的小手，開始讓他熟悉琴鍵。

    或許他是言知意的兒子，骨子裏遺傳了她的愛好。入門很快。

    時間從指縫中歡快地溜走，不知不覺到了晚上八點。

    “好了，小星，今天我們就學到這裏。”

    風凌煙摸了摸君星河的小腦袋，眼底微微起了一絲倦意。

    君星河乖巧地從凳子上爬了下去。

    風凌煙笑着合上了琴蓋。一手拿着那張卡片，一手牽着君星河上了樓。

    半小時後。

    君星河睡着了，她才回到主臥。洗漱完，看了一眼時間，快九點了。

    君陌殤還沒有回來。

    風凌煙沒有給他打電話，也沒有給他發信息。

    今天的飯局一定很重要，不然他也不會去。

    風凌煙靠着牀頭，又看了看那張燙金的卡片，心湖漾動。

    拉開抽屜，把卡片收了起來。

    她看了一眼窗外，深秋的夜空，不見半點星光。

    摁了一下遙控器，關上了窗簾。

    世界安靜下來，她拿過裴淵教授的筆記本，繼續翻看。

    那個黑暗的五月之後，空白了很長的時間。

    “今天，我終於鼓起勇氣去偷偷看她。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仔細算了算，預產期在兩個月後……那個孩子，她最後還是捨不得打掉，留了下來……孩子的父親也回到了她的身邊。他們看起來，很幸福……”

    “我無數次對自己說，忘了她。可無論我怎麼努力，都忘不掉她……”

    “今天，看到他們手牽手來學校辦理休學手續，我心如刀割。衝動之下，我喝醉了……我真該死，與不喜歡的人發生了關係……我該怎麼辦……”

    “這次，我可能真的要忘掉她了，因爲與我發生關係的女孩懷孕了……”

    “我快要瘋了……恨不得去死……”

    “今天教授跟我說，準備推薦我去檳大交流學習……”

    “10月30日，我跟那個女孩商量，決定打掉這個孩子……”

    “11月1日，我在女孩的流產手術單上簽下了我的名字……落筆那一刻，我對她承諾，以後我會娶她，但我們之間不能有孩子……”

    風凌煙看到這裏，心驚肉跳，呼吸又沉又痛。

    誰能想到，溫文儒雅，博學多識的裴淵教授，年輕時竟有這樣一段不爲人知的過往。

    那個與他意外發生關係的女孩子，應該就是師母葉心。

    這麼多年，兩人沒有孩子，她只以爲兩人思想新潮，選擇丁克。

    原來並不是。

    裴淵教授不要孩子，只是因爲要跟他生孩子的女人，不是自己一直愛着的那一位。

    就像婆婆雲汐月說的那樣。

    男人不愛女人的時候，連帶着她生的孩子都不喜歡。

    所以，君修瑾不喜歡君陌殤。

    裴淵教授更加絕情，直接不讓葉心生孩子。

    那一瞬，他在風凌煙心中的美好形象轟然碎裂。心一個勁兒地往下沉，就像從雲端跌落到深淵。

    緩了好一會兒，她才鼓起勇氣繼續翻看。

    “我永遠忘不了這一天……11月11日……”

    這個日期，讓風凌煙呼吸驟停，心臟似被一隻無形的大掌狠狠攥住，臉上頓時血色全失。

    11月11日。

    是她的生日。

    她的小名，就叫“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