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703廠的問題

    九十年代中後期的火車，還沒有經歷各種提速，普遍速度保持在60-80公里每小時。

    即使是穿梭在各個大動脈上的直達特快列車，時速也不過120公里。

    這樣的速度別說是和二十二世紀的超真空特快管道系統相比，就是和二十年後的高鐵動車相比，也慢得和蝸牛一樣。

    只有在這些走出研究院，深入接觸到這個時代之後，張星揚才把到時代的脈搏。

    和張星揚一起出差的樑毅，原本打算給兩人訂一個臥鋪車廂，不過張星揚拒絕了。

    張星揚來自於一百多年後的未來，對於這個時代的生活存在很多不瞭解的地方。

    而想要更好的融入到這個時代當中去，必須和這個時代進行足夠多的接觸。

    坐在硬座車廂的張星揚，好奇地看着車廂內的陳設。

    高靠背的深藍色靠背上，鋪着純白的花紋布，面前是一長條漆黑的桌子。

    車廂內沒有安裝空調，好在三月份的南方氣溫不冷不熱，兩側的車窗半開着。

    溫和的春風，從兩邊吹來，張星揚感覺很舒服。

    在二十二世紀，生活在各種氣候條件都由中央計算機控制的太空城市，這樣的自然風是十分奢侈的享受。

    坐在張星揚對面的是一個穿着深藍色牛仔外套的中年人，身上挎着一個黑色的皮包。

    “小夥子，你們是要去南方嗎？”

    中年人在張星揚和樑毅兩個人身上，來回掃視了幾下，問道。

    張星揚這時候才從對周邊環境的打量之中，緩過神來，回道：

    “是，我們這回是要到湘南去，你呢？”

    對面坐着的中年人，聽着眼前一亮，興奮地說：

    “我也是要到湘南去，回家探親。”

    樑毅這時候上下打量着對面的中年人，眉頭緊鎖着，忍不住出聲問道：

    “您是剛剛從北邊大毛家回來？”

    傅義辰聞言更是笑了起來，說道：

    “您是怎麼看出來的，我之前在大毛家做罐頭生意。”

    樑毅聞言，說道：“你說話有一股毛子味兒，我以前在他們那兒留學。”

    傅義辰感覺到對面兩個人似乎是來頭不小，連忙順杆往上爬，說道：

    “那您之前學習挺厲害的，想我就不行了，中學沒畢業就出來闖蕩，到現在也沒有混出來點名堂。”

    張星揚有點好奇，根據後來人們的敘述，這個時代和大毛做罐頭生意，似乎是能賺到不少錢的，於是出言問道：

    “不是說在大毛那裏做生意賺錢挺容易的嗎？”

    傅義辰聞言就知道對方肯定是從那些賺到錢的人聽來的故事，於是嘆了口氣說道：

    “那是之前了，這幾年去往大毛家做生意的人越來越多，生意不像以前那麼好做了，而且這兩年大毛的治安也不太好，做生意風險很大。”

    樑毅點了點頭，認同對方的看法，自己認識的不少之前去大毛家做生意的，這段時間都回來了。

    原因就是治安問題，大家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

    “話說你既然是湘南本地人，那你聽說過703廠嗎？”

    張星揚想着，對方作爲當地人說不定能夠得到一些更加真實的看法。

    傅義辰聞言一愣，反問道：

    “你們去703廠幹什麼？沒記錯的話那是座軍工廠啊？”

    張星揚笑了一下說：

    “我們單位和703廠有一些生產上的合作事項，我們這次去就是要談一下這方面的問題。”

    傅義辰這時候才稍微放鬆了下來，抿了抿嘴脣，思考了一會兒說：

    “703廠算是一座老廠了，當年三線建設的時候從東北搬遷過來的，這些年一直都是軍方直屬的工廠。”

    張星揚繼續問道：“工廠現在情況怎麼樣，這段時間國營工廠的情況都不太好啊。”

    傅義辰聽到對方的問題，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說：

    “這伱可問對人了，你知道我爲什麼會到北邊去做生意嗎？”

    沒有等張星揚和樑毅繼續發問，傅義辰自己接着說道：

    “我原本就是703廠的工人，那時候廠裏沒有什麼訂單，每個月只能夠一點生活費，但是我家裏還有四個孩子要養。

    這點錢怎麼夠一大家子的開銷，只能夠辦了停薪留職，一個人去北邊闖蕩。

    這幾年我老婆陸陸續續也和我說過廠子裏的一些情況，廠子裏大多數人都辦了停薪留職或者乾脆直接辭職，去了北邊或者南邊闖蕩。”

    張星揚這時候看了樑毅一眼，樑毅苦笑了一下。

    估計他也沒有想到，這個廠子的情況會這麼差。

    “那如果廠子重新開工的話，你覺得能成功嗎？”

    張星揚看着有些感慨的傅義辰問道。

    傅義辰撇了撇嘴，有點不屑地說道：

    “就703廠現在的那些破爛設備，現在還能不能動起來還不一定呢，要想復工，光是各種設備就不可能！”

    張星揚聞言，側過頭和樑毅說起悄悄話：

    “樑叔，設備更新的問題，到時候一定要和他們談清楚，這方面涉及到資金最好讓他們出。”

    樑毅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張星揚轉頭又向傅義辰問道：

    “那人員方面呢，廠裏工人素養怎麼樣？”

    傅義辰這時候也看出來了，對面這兩個人之中，真正說話做主的是眼前這個看起來十分年輕的青年。

    因此他當然不會吝嗇自己的說辭，道：

    “一些老工人都還是留在了廠裏，他們的技術還是不錯的，除此以外真正能幹活的人不算很多。”

    作爲曾經703廠的一員，傅義辰當然不想說太多的壞話，但是對方明顯不是什麼好糊弄的對象。

    也不敢對情況隱瞞太多，只能儘量揀好聽的說：

    “廠裏老師傅的技術水平還是很高的，都是各種高級工。”

    張星揚笑了笑，和對方說道：

    “謝謝大哥，我們會自己去實地探訪一下的。”

    樑毅這時候也從兜裏掏出兩支中華煙，一支遞給傅義辰，一支遞給張星揚。

    張星揚接過香菸聞了一下，揣進了自己衣服兜裏。

    “星揚，現在不抽菸了？”

    樑毅看着他挑了挑眉，笑着問道。

    張星揚畢竟已經不是曾經的靈魂，很多生活習慣其實不太一樣。

    於是只是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樑毅的問題。

    將手臂拄在車窗上，張星揚吹着窗外不斷襲來的暖風。

    火車道旁是一眼無垠的原野，這時候樹木剛剛萌發出嫩芽，就好像是這個古老的國家，處在崛起的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