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沒有吃止疼藥了

    沈家別墅。

    剛走進去，推開門。

    沈落看到家裏的陳設，一切如常。

    她恍惚看到沈天華坐在輪椅上，手裏握着筆，安安靜靜地在桌面上寫字。

    沈母端了盤水果，放在他面前，跟他說：“天華，你累了，就休息下。可別把眼睛累着了。”

    而後，沈落又看到沈天華再扶着母親，艱難地從輪椅上站起來了。

    沈天華激動不已，微胖的臉頰透着開心的笑意。

    擡起頭，沈天華和沈落的目光對視。

    沈落感覺，他像是能看到自己似的。

    他跟她張開雙臂，衝她露出慈祥和藹的笑容：“落落，你看看，你看爸爸能站起來了！你出差前的心願，爸爸替你完成了！開心不開心啊？”

    沈落鼻尖一酸，點頭：“開心。”

    “那你還不過來，讓你爸爸抱你下？你這孩子跑哪兒去了？今天可是過年，家裏的飯菜已經早就準備好了，全是落落你最喜歡的菜。”沈母也衝着沈落微笑。

    畫面太美好了，太溫馨了。

    給了沈落一種錯覺，爸爸媽媽沒有死，昨天和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夢。

    沈落哎了聲，跑着上前，想要和爸爸擁抱。

    可剛碰到爸爸的手臂。

    爸爸就不見了。

    她環顧四周，喊着：“爸——爸——”

    屋子裏空空的，沒有人，只有她。

    “落落，不怕。發燒是小病，爸爸陪在落落身邊的。”沈落又聽到了爸爸的聲音。

    她扭過頭。

    看到爸爸突然變成了年輕的樣子。

    守在年幼的她牀邊。

    那是十幾年前，她跟爸爸去了趟鐵樹屯，回來後就感冒了，額頭發燙，整個人都滾燙得跟火爐一樣。

    爸爸叫來了醫生，給她打針吃了藥。

    她非要拉着爸爸守着她，因爲她覺得爸爸能給她安全感，她想睜開眼，就看到他。

    媽媽說她矯情。

    但爸爸真的守了她好幾天，不眠不休的。

    給她換冰袋，她醒了就給她講童話故事聽。

    “爸爸，你會一直陪着我嗎？”

    沈落看到年幼的小沈落，睜着懵懂的漂亮眼眸，躺在牀上，問牀邊的沈天華。

    他想了想，又搖了搖頭：“不會。落落長大了，就會嫁人咯。到時候哪兒會記得爸爸啊？”

    “那落落不要嫁人，就要一輩子陪在爸爸身邊。”

    “可是爸爸會去世的。”

    “爸爸不會去世！爸爸你是好人，大善人，會長生不老的！”小沈落糾正道。

    沈天華被她逗笑了：“那我不是成老妖怪了？放心，爸爸即便去世，給會給你挑一位如意郎君，讓他代替我，守着我的寶貝女兒。”

    小沈落聽到死這個詞，第一次感到恐懼。

    她接受不了，沒有爸爸的日子。

    哇的一下就哭了，沈天華怎麼都哄不好。

    沈母前來，得知怎麼回事，還責怪沈天華：“你也真是的，跟個小孩子說什麼死不死的。多不吉利。我是落落，我也不愛聽。”

    “落落乖，爸爸媽媽會永永遠遠地陪着你，不會去世的。別哭了，別哭了。”沈母幫女兒抹着眼淚，改口道。

    沈落看着曾經的自己又轉哭爲笑。

    眨了眨眼。

    眼前的一切都沒了。

    小時候的她，爸爸，媽媽都統統不見了。

    沈落心裏好空，好酸澀，壓抑得她呼吸急促。

    突然身體開始疼痛，如無數條毒蛇在撕咬。

    沈落疼得鑽心，慢慢蹲在地上。

    額頭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掉。

    她躺在地毯上，臉部曲線，因爲疼痛變得變形。

    止疼藥，她不想吃了。

    也不想去拿了。

    疼死算了。

    這樣就能一家團聚了。

    沈落認命了。

    以前還有希望，還有幻想啊，所以她會拼命地吃藥。

    想要多活幾天。

    可是現在，沒了，什麼都沒了。

    “爸，媽，把我帶走吧。我也不想活了，你們還不知道呢，我得癌症了。很重很重的病，也就是這兩天了。”沈落咬着脣，眼淚從眼眶爬出，流在臉頰上。

    她哭着微笑道。

    爸媽今天的魂魄應該還在家裏吧。

    她說的話，他們能聽得到。

    “把落落帶走吧。”

    人間太苦了。

    她活得太辛苦了。

    現在的她，一心求死了。

    不想再掙扎了，也不想再討好任何人了，沒有任何意義了。

    沈落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噴灑在了茶几腿上。

    鮮血沒入大衣，大衣顏色是黑色的，所以大衣顯得更加深沉，沒有一點血色。

    沈落擡手，擦掉嘴角的血跡。

    疼得她死去活來的。

    她想，她上輩子一定做了很多的錯事。

    所以命運要這樣玩弄她。

    她是最該死的人啊，可她卻孤零零地活到了最後。

    本以爲自己會活生生地疼死，被爸爸媽媽帶走。

    爸爸因爲沒有媽媽陪，帶走了媽媽。

    按理說，她們最疼落落了，落落也該被帶走的。

    可是，沒有。

    沒有吃止疼藥。

    她硬生生地熬過去了。

    疼痛只出現了五分鐘時間。

    然後就沒了。

    沈落躺在冰涼的地毯上，絕望地笑了。

    嘴裏還有血腥味。

    眼淚也流到了嘴裏，是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和窒息。

    真是諷刺啊，她連死，都那麼難。

    是她的苦難還沒受夠嗎，所以還沒輪到她。

    命運真的很不公平的，爸媽一輩子與人爲善，卻死得這麼快。

    而她這個戀愛腦，做盡蠢事，傻事，還是不帶她去天堂。

    低沉的腳皮鞋，踩在樓梯上的聲音，在靜謐的空氣中響起，尤爲清晰，刺耳。

    沈落躺在地上。

    看着腳步聲漸漸消失。

    穿着黑色大衣，黑色長褲，一臉冷峻的男人，居高臨下地站在樓梯的玄關處。

    他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躺着的沈落。

    兩人四目相對。

    顧輕延眉頭緊皺，快步走了過來，蹲下身體，想要把她從冰冷的地毯上抱起來：“你最怕冷，還躺地上？暖氣怎麼也不打開？沈落，你都二十幾歲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連自己都照顧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