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貴客
類別:
女生頻道
作者:
樂隱者字數:2083更新時間:24/06/29 00:43:41
回到家中,水清樺馬不停蹄繼續投入她一百張繡品圖的大計中。一年轉瞬即逝,她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今天又欠下了沈翌的人情,儘管他只字未提繡坊,但她還是感覺到了“還債“的緊迫,天生的老黃牛,不待揚鞭自奮蹄啊!
今天本是董雅靜來上課的日子,但她沒來,託人遞話說家中有客。水清樺也沒多想。
這段日子,她跟着董雅靜學詩書,跟着季子墨學丹青,自感水平提升了不少。
她坐在繡房窗前,陽光透過窗櫺灑在畫紙上,爲她的作品鍍上一層溫暖的光暈。她的第一張圖樣是牡丹圖,採用了蘇繡的精細暈染和楚繡的濃烈配色。在她筆下,每一片花瓣都細膩入微,色彩層次分明,枝葉則用了楚繡的風格,用粗獷的針法表現出葉子的生命力。
第二張是一幅山水圖,山巒起伏,水流曲折,既有江南水鄉的溫婉,又不失楚地山水的壯闊。她的每一筆都透露出對兩種刺繡風格融合的理解和探索。
同一時間,季子墨正騎着馬,沿着蜿蜒的山道緩緩而行,心中默背着今日要呈交的策論。往常,他總是能直接進入董大儒的書房,今日,他剛到致遠山莊門口,便被兩名身材高大的守衛攔了下來。
“今日山莊有貴客,任何人不得入內。”守衛聲音冷硬,不帶任何情感。
季子墨微微一怔,他從未見過這兩名守衛,他們肌肉虯結,目光銳利如鷹,站姿中透露出一股凌人的氣魄。他心中一動,退後兩步,仔細觀察着山莊的氣氛。平日裏寧靜祥和的山莊,今日格外整肅,連空氣中都瀰漫着緊張的氣息。季子墨心中不禁生出猜想,能讓董大儒如此慎重接待的貴客,究竟是何人?
那晚在書房長兄的告誡猶在耳邊:“董大儒曾是三皇子的啓蒙恩師,你拜入董大儒門下,切記不可涉入黨爭。”季子墨心中一凜,知道自己不能久留,他深吸一口氣,儘量顯得從容不迫地穿過門庭,走過那些熟悉的小橋流水。
日光灑在他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他心裏默默想着季家的窘境,自己的前程,長兄的叮嚀,心情不由沉重起來。
晚上,水清樺來到書房,繼續向季子墨學習畫畫。季子墨見她進來,微笑着示意她坐下。他的畫室裏瀰漫着墨香和松煙的氣味,牆上掛着他自己的畫作。
水清樺打開白日畫的幾幅繡圖,季子墨一一給她提過意見。嘴巴說不清的,乾脆拿過毛筆,寥寥幾筆勾勒,意境頓時高了一個層次。水清樺對季子墨的才華心生佩服。
一個教,一個學,在共同創作中不時有肢體觸碰。畢竟是夫妻,對彼此的身體都很熟悉。水清樺能感覺到,季子墨看她的眼神帶着溫柔,一絲若有若無的曖昧,在兩人之間流淌着。
結束了教學,氣氛鬆弛下來,夫妻對坐閒談,水清樺講起白日街頭的驚魂一幕,也提起那個華服少年。季子墨聽她描述少年的衣着和氣質,恍然大悟:“果真如此。你可知,金垂雲花紋是皇族服色?”
水清樺對皇室自然一無所知。
季子墨說出了自己的猜想:“今日董大儒沒有見我,他在接待一位貴客,因爲這位貴客,整個致遠山莊都戒嚴了。明面上只有兩個人守着山莊入口,但暗地裏恐怕有數十人在守衛。”
水清樺不瞭解皇室,但她知道董雅靜幾年後做了太子妃,腦子裏一根弦頓時繃緊了。
季子墨自顧分析了下去:“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今天那個少年,就是三皇子。”
“爲何你能肯定他就是三皇子?”水清樺眼中滿是疑問。
“看年齡,還有和董大儒的關係。”季子墨把當前朝堂格局一一道來。
當今子嗣稀薄,膝下只有四位皇子,其中以大皇子和三皇子出身最高,也被認爲是最有爭儲實力之人。大皇子背後是張貴妃,張貴妃出自手握四十萬雄兵的鎮遠侯府,勢力不容小覷。三皇子生母是虞貴妃,外祖是首輔大學士虞山海。鎮遠侯和虞首輔,一文一武,都是聖上的股肱之臣。
“三皇子六歲出閣讀書,董大儒正是他的啓蒙恩師。後來,董大儒升任國子監祭酒。他立身持正,一心教學,從不涉入朝爭,但八年前,他突然告病辭官,回到江夏隱居。那時候,朝中恰好發生一件大事。”
發生那件事之後不久,季家就敗落了。表面上兩件事毫無關系,但以季子墨的聰敏,怎麼可能不做聯想呢?
“什麼大事?”看到季子墨的表情,水清樺的直覺告訴她,那件大事很重要,甚至可能和季家的處境有關。
“那年,國子監藏書樓突然失火,大量珍貴文獻和經典著作被焚燬,而在救火過程中,有人無意在一堆舊檔中發現虞貴妃之兄虞文遠在國子監求學期間寫下的策論,裏面對當今的賦稅制度頗有微詞。”
賦稅制度改革是聖上最引以爲傲的政績,此舉無異直接打聖上的臉,聖上勃然大怒,當即將虞文遠下獄。“從那以後,虞家失勢,虞首輔辭官,虞貴妃失寵。”季子墨的語氣中帶着一絲嘆息,“董大儒作爲國子監祭酒兼三皇子恩師,就在那時辭官歸隱,以避鋒芒。”
經此一役,張貴妃一脈勢力更進一步,而三皇子,自此變得悄無聲息。如今,他卻突然微服來到江夏,還與董大儒接上了頭。相信沒有聖上的默許,他根本走不出京城。這意味着什麼?
風起於青萍之末,季子墨預感到,一場朝堂風暴正在醞釀,這對季家來說,是危,還是機?
油燈上的火苗在風中輕輕搖曳,投下兩人長長的影子。季子墨眉頭緊鎖,陷入沉思。
季子墨說的這件大事,水清樺直覺不對勁。這麼巧國子監失火,這麼巧一篇久遠的策論被人發現,這麼巧寫策論的人是三皇子的母舅。連水清樺這個普通婦人都覺得過於巧合,天子和滿朝文武會看不出嗎,虞家竟然這麼輕易就敗了。
水清樺想不通其中關節,但她知道最後的結果。看着季子墨的猶豫和糾結,她深吸一口氣,放低聲音,堅定地說:“夫君,如果有一天季家必須做出選擇,那麼我們應該站在三皇子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