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9、想得少，就是幹（補昨日一章）

    崇禎在西苑的一間水榭裏，迎着水面吹來涼爽的風，看着湖水中的接天蓮葉無窮碧，心情舒暢的寫着字。

    他很久沒有這個興致了。王承恩在一邊給他研墨，今天陛下要給曹化淳寫一份褒獎。

    難得陛下今日心情好。興禾團練在來京路上，一個衝鋒就打崩了上萬的叛軍，他們還是那般的犀利無敵。

    現在興禾團練給了皇帝極大地信心。他們跟着車營出征通州去了。五千錦衣衛被留下彈壓京城地面。

    皇帝昨晚睡了五天來最好的一覺。足足睡了四個時辰。看的王承恩直擦眼淚。

    今天早上一起來，就讓王承恩研墨，說是要寫字。崇禎提筆，飽沾了墨汁。

    這墨非常好，是程君房所做的御墨。崇禎平時都捨不得用。明末是中國墨發展的巔峯，涌現了無數的名家。

    尤其是御墨，存世極少，非常之珍貴。楊凡曾獲得皇帝御賜了一小箱程君房的墨。

    一直珍惜的收藏，從來捨不得用。小娘皮和林月如作畫寫詩時，幾次撒嬌打滾的討要，楊凡都沒舍得給他們。

    林月如的字畫還算是中規中矩，但也談不上什麼藝術價值。至於小娘皮，他的畫不提也罷，偏偏她非要附庸風雅，家裏的女卷們也都奉承她。

    把這等好墨拿去糟踐，楊凡實在是捨不得。儘管沒少聽她撅着嘴抱怨，老爺有好東西都藏起來，不給她用。

    楊凡也不理她，假裝沒有聽到。這些御墨，拿到後世的拍賣會上，絕對會拍出天價。

    但楊凡是不會拿去賣的，有知己好友到是可以贈送一塊兩塊的。崇禎平靜了一下心情，揮毫寫了起來。

    “西原驛路掛城頭，客散江亭雨未休。君去誠看汾水上，白雲猶似漢時秋？庚辰春日錄岑參詩，御筆。”看皇帝沒有急着寫給曹化淳的條幅，而是來了興致作詩，王承恩也替皇帝高興。

    皇帝從登基以來，十分勤政，幾乎放棄了所有的個人愛好，就是陛下酷愛的書法也很久不寫了。

    “好字！好字啊。陛下又有進益了。已得王右軍的七分神韻矣！”崇禎的書法水平很高，楷都有做品傳世。

    就是數量稀少。可能是因爲他太忙，沒有時間沉溺於閒情雅緻。不論古代還是今時，往往書法好的人，也是藏納很深、心思很重的人。

    崇禎帝也一樣。崇禎帝的行書甚是俊朗有神，而他的草書亦甚飄逸，行筆自然，雄渾一氣，不見斧鑿。

    這已經是超過今天絕大多數名家的水準了。今日之書法界和古代比，真是退化了太多。

    皇帝聽到王承恩的話，儘管知道這話多少有些誇張，但還是很高興。正好這時候皇后也進來了，給皇帝端來了人蔘雞湯補補身子。

    皇后看着今日皇帝高興，就過來接過硯臺研墨。崇禎對着周皇後一笑，說道：“這幾日皇后也清減了許多，皇后也喝些。”周皇後行禮道：“臣妾謝陛下賜食”崇禎喝了點雞湯，提起筆繼續寫道：“宮中不見南山盡，城上平臨北斗懸。”

    “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風雲變態中。”寫了幾幅大字，崇禎擱下筆墨，活動了一下手腕。

    “王伴伴，這次興禾團練大破叛軍於漷縣城下，讓朕想了很多。爲什麼定遠伯的兵馬，總是這麼能打。你和他們接觸最多，你說說，這些兵馬和大明其他的兵馬有什麼不同。”崇禎一邊和皇后坐在交椅上端着碗，小口的喝着鮮美的人蔘蟲草雞湯，一邊問道。

    王承恩聞言，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皺眉仔細的思索了一番，這才說道：“說實話，老奴覺得沒有什麼不同，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他們也有喜怒哀樂，七情六慾。就是再普通不過的農民子弟罷了。”崇禎聞言，也點頭道：“當初魏閹肆虐之時，他們宿衛宮廷，朕和他們也沒少接觸。感覺他們即很平凡，又好像有點特別的地方，這種感覺就在心頭縈繞，但是抓不住，說不出來。”王承恩道：“老奴也有這種感覺，似乎怎麼總結都不得要領。”這時候，周皇後似乎欲言又止。

    明朝是禁止後宮干政的。現在雖然不是正式場合，但畢竟皇帝在評判總督京營戎政的勳貴。

    崇禎一笑，說道：“皇后有話但說無妨，今日就是家中閒聊，不算犯忌諱。”周皇後笑着說道：“以前守衛在坤寧宮門前的一個小旗的團練，臣妾到是總能看到他們，都是些十六七的小夥子。臣妾覺得他們這些人，眼睛特別純淨，說話做事落落大方、彬彬有禮、不卑不亢。怎麼說呢，臣妾感覺他們似乎想的很少，沒有宮裏其他人那種很重的心思。”崇禎一拍大腿，說道：“照啊，就是這樣。就是想得少。不論是平時訓練，還是上陣殺敵，他們的心裏就沒有太多的想法。平時想得少，上陣就是幹。”

    “臣妾聽說，他們的待遇非常好。他們根本不用考慮家小。一人當團練，全家免租子，分地五十畝，孩子上學，全家看病都是免費的。傷殘了轉到定遠伯的鐵廠、商鋪，礦井、農莊當差，繼續領相當於軍餉的薪水到六十歲。聽說六十歲後，就可以不再工作了，還有什麼退休工資。戰死了，一次補償一百五十兩銀子。如果有未成年的子女，可以繼續領軍餉到子女二十歲。沒有子女的霜妻，可以終身領取軍餉。”

    “他們真的是一點後顧之憂也沒有啊，臣妾覺得，這麼好的待遇，自然是將士人人奮勇，各個都不甘人後。”崇禎嘆了口氣，說道：“定遠伯這一套，朕是學不來的，還是銀子鬧得。”王承恩這時候說道：“老奴到是聽說了一件趣事，定遠伯的家丁，有個人戰死了。他才娶了半年的老婆，得到了一百五十兩的補償款。很多家丁都跑來求親，即使是二婚頭，他們也樂意。因爲這個寡婦有錢。”崇禎和皇后到是挺愛聽這些民間的，帶有煙火氣的故事。

    都聽得津津有味。帝后已經遠離了市井的生活，他們獲得了至尊的地位，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他們反倒對市井生活充滿了興趣。

    “後來呢，她又在家丁裏找了沒有。”周皇後八卦的問道。

    “陛下，這個寡婦雖然覺得家丁這份職業總打仗，危險很大。可是看了一圈，覺得還是家丁賺錢多，待遇好。於是又嫁了個看着入眼的家丁，這次居然還是個總旗。”

    “呵呵，這是步步高啊，民間嫁娶都很現實，這寡婦的選擇倒也沒錯。”

    “可是，她嫁的總旗，三個月後，再次陣亡了。此後這個寡婦居然嫁了第三次，還是半年不到，又死了老公。這一次終於沒有人敢娶她了。但是她拿了小五百兩的補償款，還能終身享受三個老公的軍餉。儼然成了當地的一個小富婆。”王承恩也是嘖嘖稱奇。

    崇禎笑道：“定遠伯乃是誠實守信之君子，儘管這個寡婦鑽了漏洞，領了三份錢。但是，他說出去的話，就一定會履行。你能找到漏洞，那是你的本事。”

    “也許，這才是將士們都相信，只要獲得戰功，必定會獲得回報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