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規則怪談2

    這個時代文娛衰退，進展近乎迴歸先秦，連“文學”這種概念都尚未產生，尚且處於依附功能性的地位。

    這個時代的恐怖小說確實是一片藍海。

    而大部分時候，藍海等同死海。

    於是這裏的人不知恐懼，不畏鬼神。

    處於不同文化下的人，是很難感知其他文化下既定的恐懼的。比如美式恐懼，中式恐懼，日式恐懼，就是三種不同的呈現方式。

    安命重新捋了遍思路，以及原主的記憶，原主本人也上過軍校，也正是因爲那高昂的學費，才積攢了大量的債務……

    ……得益於這種經驗，安命才能更理性地思考着這種背景下，應該如何切入。

    這個時代的人有什麼看重的呢？死人？異能？科技？

    檢索完畢後，安命重新落筆。

    【當時我們都在嘲笑這些規則，覺得莫名其妙，是什麼不知所謂的惡作劇。

    卡里說誰相信這些規則，他就看不起，便大笑着奪門而出，違反第一條規則，試圖證明這是一個惡作劇。

    ……可規則偏偏是真的。

    卡里死了。】

    【我們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接下來也沒人敢違反規則了。

    甚至下課時候，我們都不敢看卡里倒在門口的屍體，就趕緊跑回了宿舍。

    我本來想跟我最好的朋友一起走，但她卻說她要留下來看看卡里的屍體，畢竟她是學醫療的治癒系異能。

    於是我只能跟室友一起回宿舍，室友還安慰我，說應該只要遵守規則撐過七天就行了。

    熄燈前，朋友回來了，叫我出去。室友勸我不要在這種時候離開宿舍。

    可那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也沒熄燈，所以我還是出去了。

    但她告訴我的消息，卻讓我遍體生寒。】

    【她告訴我、驗屍的結果卻是、卡里早就死了。

    他的屍體冰冷，長有屍斑，絕對不可能剛死！至少有些時間。

    可我們分明才看見卡里倒下。

    ……不用我說，大家也應該知道，卡里早就死了這說明了什麼。

    會不會是卡里早就死掉了，今天的一切其實都是別人用異能僞造出來的呢？想把命案嫁禍給這些莫須有的規則？

    我很憤怒我們這些軍校生被這麼愚弄，馬上便回去告訴室友們這或許是個玩笑。

    室友也都跟我是一種看法，以爲這些規則就是一派胡言。

    沒過多久，熄燈了。

    恰好熄燈之後，門那邊傳來了敲門聲。

    誠然，規則中有一條，熄燈後不要離開宿舍，但我們這會都認定那些規則是假的了。自然準備開門。

    可湊近才發現，伴隨咚咚敲門聲的，還有細微的哀切的聲音，“我是艾瑪，熄燈了，快讓我進來吧，熄燈不讓待在外面的。”

    這確實是艾瑪的聲音。

    ……可是艾瑪，是我的舍友，現在她分明在宿舍中。】

    寫到這裏，安命終於緩了口氣。

    如此文娛衰退再無小說，這是個潛藏的機會，卻不是好消息。

    小說少也就說明，沒有一個成熟的體系可以讓安命發表賺錢。也意味着，安命沒有成功的前輩參考。

    所以在發帖前她靠着自己推理出來些熱點。

    比如受衆。

    其一，受衆需要有一定文化，至少願意瀏覽文字。其二，如果她想實驗恐怖小說對精神的影響，那麼她最好得把目標放在異能者中。

    綜合下來。安命決定將受衆列成軍校生。

    既然受衆決定完畢，那題材也很容易選擇、恐怖故事的地點自然最好在受衆們熟悉的環境中，越是日常，越是恐懼。所以安命將題材選定爲校園規則怪談，再融入一點她習以爲常的中式玄學恐怖。

    以及格式。

    考慮到直接發一長串可能沒人看，安命選擇了早幾年論壇裏頭常出現的求助帖形式文章，慢慢發。

    再加上剛發帖子時的反饋，既然他們不清楚鬼是什麼，安命就讓「鬼」蟄伏於幕後。讓更能被理解的「屍體」換到幕前。

    但顯然，她的努力是有用的。

    點擊量明顯多起來，收藏與追讀量也顯著上升，這說明起碼的題材選對了，引流任務達成。

    但伴隨熱度的還有質疑。寫到這裏的時候點擊量已經多了起來，看的人多了，挑刺的脾氣差的自然也多了起來。

    安命梳理了一遍爭議點，大概有兩個，一個是故事中不合時代的漏洞，一個是軍校的背景引得人反感。

    漏洞是她專門留出來的，之前也有人說，但現在被一個賬號權重高，等級高的人直白指出，才帶起了節奏。

    ［xxx：1，規則禁止跟外界聯絡，那麼你怎麼跟外界聯絡呢？

    2，至於符水，我查了查都是千年之前的設定了……融合在這種背景裏很奇怪。

    3，單兵系會不敢看死人嗎？

    4，喜歡編故事的話，完善下邏輯再來寫吧。］

    受這條消息影響，原本還會推理劇情友好交流的評論，也變成了一窩蜂的譴責。

    除了xxx這種明確提出質疑的，直接謾罵的也有。

    巴斯克蛋糕［寫的這是什麼啊！編這些故事怎麼好意思拿軍校做噱頭？］

    ［說實在的，我都有點擔心貼主腦子了。］

    他連着發了好幾條，估計是軍校學生。在他評論低下附和的也多爲軍校生。

    ［真的有點擔心……有點像是在看精神病的記錄。］

    ［依託屑，哪個堂堂正正的單兵系還怕這些玩意］

    ［服了，我倒要看看貼主怎麼圓下去。我要報警造謠了。］

    ［現在火的要麼即將進軍校，要麼曾經進過軍校，要麼現在就在軍校。現在有了新的一種途徑，造謠軍校！太棒了！］

    安命若有所思瀏覽着，重新估量了一下星際時代人們的關注點。原本的詫異過去，她都有點忍俊不禁了。

    因爲與一窩蜂吐槽相對的是，帖子收藏卻節節提升。

    恐怖的東西本身就動人心弦，即使他們因爲不適應安命這種形式、爲她的描述火大，但依然誠實地等待着後續發展。

    而論壇關注的焦點，聚焦在軍校上，至少說明自己套殼寫的怪談沒有出問題，能起到起碼的引流作用。

    【敲門聲越來越大，簡直震耳欲聾。

    門後頭的“艾瑪”，也開始大聲哭喊嚎叫。

    模模糊糊間我們能聽見哭聲迴盪走廊，指甲摳挖木門的聲音，就氛圍來說，恐怖至極。

    可我們剛剛才討論出結果，這只是一個惡作劇嘛。

    現在還利用這種恐懼對付我們，我們自然受不了。更何況我們本身就是單兵系的異能者，也不怕這些奇怪的東西。

    二姐本來想問問要不要先看貓眼，還沒來得及，我們中性格最火爆的大姐一把推開門。

    原本門口的抽泣中斷，我們都以爲能看清門口究竟是誰在裝神弄鬼。

    ……但門口空無一人。

    只有熄燈之後無盡的黑暗。

    哭聲戛然而止。

    我們這時候，已經有些害怕了，想問問大姐該怎麼辦。

    但無論我們怎麼叫喚，大姐都不理睬。

    直到她慢騰騰轉頭看向我們，七竅流血，目光哀怨。

    哐當。

    她直挺挺倒在室外。

    大姐死掉了。

    因爲違反開門的規則。】

    【二姐慌忙關上門，和我依在一起，我們都反應過來這一切，把視線落在艾瑪身上。

    如果大姐死掉是因爲違反規則，那麼、爲什麼在門口祈求開門引誘我們的不是別人，而是艾瑪？

    我們沒有忘記，規則中第七條，在睡前確認室友是正常的。

    而如今，艾瑪分明是不正常的。

    她瞪大了眼睛看我們，臉色蒼白，顯然也意識到我們的意思。

    ……

    把中間的環節省略掉吧，我已經不願意回憶中間的故事了。

    事實上，我到現在也忘不了艾瑪被我們強制打開宿舍，推搡出去那種恨毒的眼神。

    即使我們知道，我們只是趕走了可能是「鬼」的存在，但依然有親手殺死同學的錯覺。

    也就是這次、爭鬥的過程中，我們發現，異能使用不出來了。】

    【第二天，我迫不及待地把昨天發生的事情告訴我的朋友。

    她的臉色卻越來越古怪。

    “你說你們宿舍大姐是直挺挺倒下？這種方法很奇怪。”她說：“什麼情況會直直倒下？屍僵啊。”

    朋友靜靜地、詭異地盯着我。

    這種時候，我的表情一定比她更難看。

    我不用她解釋了。

    因爲只有一種解釋，宿舍大姐跟卡里一樣，早就死了。

    這樣的話，大姐昨天非要開門也有跡可循，或許，有問題的本來就不是艾瑪，而是大姐。

    我們殺了一個無辜的人。

    我殺了艾瑪。】

    【……

    我之後也想過。

    既然大姐早死了，卡里也早死了。

    那會不會這其實還是規則的陰謀？比如蓄意殺害兩個同學，編造規則恐嚇我們。

    但親眼目睹了兩個同學死亡，我不敢嘗試了。

    其實我已經相信了規則。

    就像規則說的，教室是安全的，白天大家遵守着規則在教室相安無事，可晚上，回宿舍前，二姐忽然告訴我要去驗證一個事情。

    我只能一個人回到宿舍，併發上這些消息。

    不怕笑話，我現在連牀都不敢下。

    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等等，有人敲我門，二姐現在還沒回來，但是已經快熄燈了，我得去看一下。】

    【！！！】

    【是艾瑪！爲什麼是她？她不是死了嗎？

    那東西現在在敲我的宿舍門，我在貓眼裏頭看見了，她在敲門……一直在敲門。

    動作僵硬，直挺挺得就像昨晚的大姐一樣。

    是屍僵嗎？

    可是燈還沒有熄啊？如果她死了不應該在亮燈時候敲門啊。

    ……是不是她還沒有死？萬一這次我不給她開她真的死掉怎麼辦？】

    【她擡頭看我了。】

    【隔着貓眼，我們對上眼睛。】

    【我看見她好像在哭泣。】

    【……屍體會流淚嗎？】

    如果安命能打開回覆，大概就能看出此刻回覆加載的有多麼迅速。

    原本的質疑聲被迅速蓋過去，現在刷屏的信息的倉惶緊急，層層疊疊一樓迅速蓋過一樓。

    短促得只顧表達恐懼的消息。

    情急得讓安命趕緊報警的消息。

    害怕得反而要表達質疑的消息。

    無數消息累積，卻沒人在意。

    【熄燈了。】

    【她還在敲。她還在哭。】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ugihojo】

    【不好意思艾瑪，我真的懦弱，我只敢躲回牀上。】

    【聲音變大了，我知道爲什麼聲音變大。】

    【因爲她進來了，她在敲我的牀杆。】

    【她不敲了】

    【她爬上來了。】

    寫到這裏，安命停筆準備睡覺。

    原本喧鬧的，幾乎要跟安命發的帖子比拼速度的回覆，此刻全部停止。

    明明在線人是一個峯值，論壇內卻是史無前例的寂靜。

    過了會，那個xxx悠悠發來條消息。

    xxx：我爲我剛剛的話而感到抱歉。

    貼主還在看嗎？

    ……如果真存在“鬼”的話，那你的朋友才是鬼！

    不要相信她的任何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