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夏望安被一羣人小心照顧着再次做了一遍全身檢查。

    所長正山河全程陪同。

    夏望安全程視線都落在他脖子上，一看就知道在琢磨用什麼招式打敗他。

    正山河被她的眼神看得涼嗖嗖：“你不會因爲我沒回答你頭髮問題，就想砍我的頭吧？”

    “當然不會。”

    正山河鬆了口氣。

    夏望安：“你回不回答，我都想砍你的頭。”

    正山河：“……”

    “我現在基本可以判定了，你得了【砍頭綜合徵】。”

    雖然這個名字聽上去很沙雕，簡直就好像是他編出來的一樣。

    但實際上，還真有這個病。

    砍頭綜合徵是災變世界後出現的病症，患病者大多都是曾經參與過異種戰場的軍人或能力者。

    因爲異種必須要砍掉腦袋才會徹底死去，所以戰場上的人們攻擊目標基本都是對準腦袋。

    一些軍人退役後，會無法分清戰場與現實，無論遇到什麼物種，第一反應就是在腦內模擬“要用什麼動作才能砍下對方的頭”，如果不巧再被精神污染，這種模擬就會實踐在行動上。

    總體來說，這也是一種只存在於災變世界的精神疾病，基本治不好，完全靠病人自控。

    可得了砍頭綜合徵的人，最少也是在戰場上駐紮二十五年以上。

    夏望安不是只去了災變世界十年嗎？

    正山河心裏嘀咕着，面上倒沒顯露出來，反正他見多了，只要夏望安不趁着他晚上睡覺過來咔嚓一刀，正所長就覺得接受良好。

    夏望安也接受良好。

    只要不是得了【拿不到第一綜合徵】就行。

    雖然兩人都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但很快，夏望安的三位朋友就被安排到了能管所，一起接受訓練。

    上面給的理由是：因爲穿梭世界只能帶二十歲以下能力者，所以現在對全國符合條件的能力者進行了祕密任務徵詢。

    這仨都報名了，加上跟夏望安也認識，於是索性一起訓練。

    實際上的原因：救世主夏望安的精神污染強度太高了。

    既然無法減弱她的精神污染，上面在開了不知道幾輪會後，也只能儘量用她在乎的人或事來拉住她。

    這也是對待精神污染患者的慣用方式了。

    “人嘛，都是這樣，孑然一身的時候，怎麼發瘋都無所謂，但一旦有了朋友親人，就有牽絆了。”

    正山河抱臂看着訓練的幾人：“所以能管所才會是組隊模式，隊友們彼此都是最親的存在，互相信任，一起戰鬥，多好。”

    他旁邊的醫生抽搐着眼角：“你確定……望安把他們當做最親的人？”

    前方，夏望安一個用力，身形靈動躲過他發射出的火苗，一腳踹翻了他的腿。

    砰！

    這是身高191的秋壯重重摔在地上的聲音。

    夏望安又一個轉身，拉過蔡菜的手，用力擊落她手中的弓箭。

    砰！

    這是一頭綠毛的蔡菜摔在秋壯身邊的聲音。

    夏望安片刻沒停，側身躲過身後願寧的攻擊，面無表情的原地翻滾一圈，一個猛衝，借用身體重量，死死抱住願寧雙手，將他壓在了地板上。

    ——砰！

    這是願寧頭磕在地板上的聲音。

    “嘶——”

    醫生看着，只覺自己的腿，胳膊，後腦勺，都跟着一陣陣疼起來。

    “這哪裏親人牽絆，這是牽着去黃泉吧。”

    “誒~能力者身體強，抗揍，摔吧兩下沒事的，又不是胳膊斷了。”正山河依舊很淡定：“而且你看望安多高興啊，我教她兩天了，都沒見她這麼開心。”

    醫生望過去，就見少女確實挺高興的樣子，起身，語氣很振奮的宣佈：“我贏了！”

    剛剛還被摔在地上的願寧一邊捂着後腦勺，一邊笑着也站起來：

    “望安，你又是第一名。”

    夏望安肉眼可見的更加開心了。

    醫生：“……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教她的時候她不開心，是因爲她沒贏？”

    正山河擺手：“我好歹也是個8級能力者，她現在身上沒有能力，怎麼可能贏得了我嘛。”

    他摸摸下巴：“不過不得不說，我也就是靠着能力作弊了，如果真放下能力打，我還真打不過她。”

    “不得不說，這孩子天賦是我從未見過的強，只是對練了幾次，她已經學會模仿我的招式來進行拆招了，再給她兩年，就算我用了能力，可能也在她手上討不到好。”

    或許夏望安的戰鬥能力是用了十年，在其他世界練出來的，但正山河可也不弱。

    夏國最重要的能力者管理所，所長怎麼可能是個弱雞。

    放眼全國，論單打獨鬥，正山河完全可以排個前三。

    他在年少時，也是被稱爲有天賦的，可現在，夏望安的天賦可比他強太多了。

    “我現在不擔心她一個人去第一個世界了，就算沒有能力，她也不會吃虧的。”

    醫生聽到這裏，心裏也是稍稍放鬆。

    他年紀也不小了，從來都習慣了什麼事都衝在前線，突然得知，拯救世界這樣危險又艱鉅的重擔，壓在了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身上，心中總是會有些難受的。

    與和平時期相比，夏國改變了很多，唯一沒有變的，就是這幫孩子。

    無論局勢多危險，未來多艱難，全國都在竭力維持着還在上學孩子們的天真，也許站在國家層面來說，他們這樣做，是爲了穩定這幫孩子的精神架構，有着穩定心神，長大後被精神污染的概率也會減少。

    但每一個上過戰場的老兵回到基地，看到那些被大家保護在圍牆內，可以上學，可以抱怨學業繁重，對未來充滿希望的孩子們，心裏再怎麼傷痕累累，也總會有片刻安寧。

    孩子總會長大，但至少，在他們長大之前，可以在這個滿目瘡痍的世界，有個值得回憶起來笑兩聲的年少時光。

    可現在，世事無常，國家的未來，卻只能交給他們這些不滿二十歲的孩子了。

    受傷，血腥，甚至是犧牲……

    看，就連現在，本該在教室讀書的他們，卻要忍受訓練的痛苦——

    “哈！我不痛！我可是要拯救世界的！”

    ——秋壯跟個彈簧一樣彈了起來：“看過爽文嗎？我這就是傳說中的廢柴逆襲流，你們等着看吧！今日你們瞧我不起，明日我要讓你們高攀不起！”

    “我也只是付出了比大家多億點點的努力而已，你好好訓練，我相信你可以拿到第二名的。”

    ——夏望安見他是全場除自己之外唯一站着的人，立刻開始抓緊機會，對着他宣稱自己的勝利感言。

    “啊……是誰告訴我遠攻必強過近戰的，我都站那麼遠拉弓了，望安跟個科瑞茲一樣朝我一個猛衝啊，都沒反應過來人就在跟前了。”

    ——唯一有點感傷的可能就是蔡菜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在遭遇夏望安如鬼魅一般秒衝到面前，還能心態平靜的。

    “我弓箭都沒來得及射，就被貼臉開大了，原來我的【射箭】能力這麼弱。”

    夏望安蹲在她身邊，想要安慰一番，但她大約有個九年沒有安慰過人了，一時間有點生疏。

    黑髮少女想了想，才憋出來一句：“菜菜，你沒有特別弱。”

    蔡菜感動無比，努力趴起：“真的嗎望安，你也這麼覺得嗎？”

    “嗯！”

    夏望安比對着曾經打過的異種，安慰道：“你只是一般弱而已。”

    蔡菜：“……”

    她又躺下了。

    夏望安又戳戳她：“還來嗎？”

    “來！”

    蔡菜爬起來，握住弓箭：“所長說了，我的【射箭】能力很特殊，全國只有我一個人有這種能力，我好好練，說不定練好了特別牛呢。”

    願寧也過來贊同道：“對，就像秋壯，他一開始不也練不好他的【控火】能力嗎？看現在，他已經可以發出火苗了。”

    秋壯得意笑着走過來，手裏還掐着一把小火：“那當然，菜菜，需要我給你分享一下我的先進經驗嗎？”

    蔡菜瞄了一眼他燒成自來卷，還帶着焦味的頭髮：

    “……我還是靠訓練吧。”

    “你看我頭髮，是不是羨慕啊？要不我給你燙個大捲髮？綠色捲髮，很潮流的。”

    蔡菜睜大眼：“不，我拒絕，誒誒誒，你別過來，望安！快幫我攔住他！”

    夏望安眨眨眼，聽話的過去擋住秋壯。

    秋壯：“嘿嘿嘿，願寧，你幫我抓住菜菜，誒？你搞什麼，我們才是一頭的，你幫菜菜幹嘛！”

    願寧：“我幫的是望安。”

    少年少女們嘻嘻哈哈的鬧作一團，整個訓練場都是笑鬧聲。

    從小被保護在國家羽翼下的他們對未來沒什麼悲觀情緒，在大人們還在擔憂他們會吃多少苦受多少罪的時候，幾人已經很開心的接受了【救世主】的稱號，野心滿滿的打算踏上新征程了。

    ***

    每次都能打趴所有人當第一名的時光總是很短暫。

    夏望安前往其他世界的時間要到了。

    她提前三天就拿到了衣服。

    一套整體爲白色，一眼看上去就仙氣飄飄，又隱帶華光流彩的服飾。

    拿在手裏仔細看去，就能發現這件衣服在腕間腰間做了設計，不會影響戰鬥的同時，還顯出了幾分颯利。

    “這套衣服用了最新的星納技術，防塵防水防火，能阻擋一定的冷兵器攻擊，服裝設計上，我們找了娛樂影音中最知名的服化工作室，保證你穿上它，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毫無瑕疵。”

    夏望安有點新奇的摸了摸手中衣服，她上輩子裝各種人設的時候，衣服要麼是買的，要麼是從屍堆裏扒拉出來的，畢竟大部分災變世界都不是很看重衣服漂不漂亮。

    現在乍然看到又新又好看，料子還這麼舒服的漂亮衣服，她越摸越喜歡，眼睛亮亮的望向記錄員：

    “這套衣服用完了要還嗎？”

    十六歲的夏望安是不缺衣服穿的，但穿到其他災變世界後……

    這麼說吧，有很長一段時間，夏望安的服裝都是一身黑袍，因爲弄髒了也不用洗，而且破了洞隨便找個黑布補補就行。

    真的很方便，唯一的問題就是她穿上看上去可能有點兇，導致有好幾次夏望安剛穿到其他世界，看到她的人就一邊尖叫一邊驚恐跑遠了。

    16歲的夏望安對於顏色是沒什麼喜好的，但在其他災變世界穿了不知道多長時間黑袍的夏望安，喜好非常明確：亮的！要亮眼！不要黑漆漆！

    黑髮少女眼中的喜歡都快要溢出來了，記錄員瘋了才說要還，連忙表示：“給你了就是屬於你的。”

    夏望安立刻露出一個大大笑容，愛不釋手的抱在懷中：“謝謝。”

    ……好可愛。

    記錄員只覺一股熱血衝向腦門，當即決定立刻上報【救世主喜歡衣服】，爭取讓對方擁有一大堆衣櫃的衣服。

    他將另一套裝備遞過去：“和它配套是的一套外骨骼裝置，不知道能不能被你帶過去，只能試試了。”

    “還有這些，是配套的髮飾，都是專門按照傳說中修仙者的氣質來打造的，單個拿出來也很能唬人。”

    “這個，我們可以假裝它是一條腰帶，但其實它裏面用了鈦金技術，作爲武器也是不錯的。”

    “這是吃的，聽說你喜歡吃窩窩頭，這些都是各個口味的窩窩頭，還有肉乾條，蔬菜也有，這顆大白菜你拿着……”

    記錄員說着說着，甚至有點想抹淚了，他本來只是負責陪同夏望安的，但相處下來，雖然一個月不到，卻是真心實意將夏望安當做自家孩子來看待了。

    此刻的樣子，非常像是送孩子去其他區上學的家長，不同的是，別人是跨區，夏望安這是跨世界。

    “要是有水果幹就好了，可惜之前儲存的水果幹去年就沒了，不過聽說現在正在研究水果味的窩窩頭，等你回來，一定要能吃上的。”

    水果在夏國已經滅絕，但每個夏國人都懷揣着“水果一定好吃”的美好願景，甚至很多人臨死前的最後一句話都是：

    “要是死之前，能吃上一口傳說中的水果就好了……”

    要是水果幹還有庫存，夏望安的權限肯定是能吃到的，可惜，水果幹沒了，有權限也沒用。

    記錄員很遺憾這點，卻也只能收起遺憾，一邊叮囑，一邊將各種物品遞給面前少女。

    “這是洗面奶牙膏牙刷……”

    已經開始進入人設的夏望安：“仙女要刷牙嗎？”

    記錄員：“當然要，你就是飛昇成神仙了，那也要刷牙啊。”

    夏望安點頭：“哦。”

    “指甲剪也給你帶了，還有掏耳勺。”

    “這是一些常備藥，都打了標籤的，基本的感冒藥胃藥消炎藥都有。”

    “也不知道那邊冷不冷，我們幾個一起給你織了個毯子……”

    穿得仙氣飄飄，整個人看上去頗有仙門子弟風範的夏望安，身上很快大包小包。

    她其實知道這些東西是帶不過去的，但不知道爲什麼，少女就只乖乖站着，任由對方往她身上掛滿各種零零碎碎。

    遠處的首長也安靜站着，只說了一句：“一切小心。”

    願寧，蔡菜，秋壯他們仨站在一起。

    願寧目露不捨，卻還是努力笑着，蔡菜和秋壯這倆貨時而擔憂，時而亢奮，最後還不忘記擺擺手：

    “望安，早點回來啊。”

    時間到了——

    007大喊一聲：【嗚呼！出發！】

    下一刻，夏望安就好像是被時間裂縫猛然吸走一般，一眨眼就沒了身影，只剩下各種大包小包掉落在地。

    哪怕大概猜到了會這樣，衆人還是忍不住提起了心。

    “食物都不能帶走……”

    記錄員擔憂的皺起眉：“到了那邊不會餓肚子吧？”

    這話一出，衆人都忍不住跟着一起擔心起來。

    ——夏望安掉落在了一根樹枝上。

    她第一反應就是，快速標記了一閃而過的原世界坐標。

    標記成功。

    夏望安這才露出一個笑。

    穩了，攢點信力，就能回家了。

    穿着修仙者服飾的少女看上去仙氣飄飄，不似凡間中人，要是讓別人瞧見了，一聲“仙女”肯定要脫口而出。

    望安仙女在桃樹上坐直，伸手，摘桃。

    一個又大又紅的桃子就落在了她手中。

    咬一口，汁水四濺，鮮嫩多汁，桃香充斥滿了口腔。

    【好吃。】

    夏望安一邊吃，一邊做下決定：

    【回家的時候，扛兩棵樹回去，給記錄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