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你也喜歡我!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悶騷的小兵字數:3054更新時間:24/07/03 00:24:04
    江暮染走了。

    一出醫務室就看見阿九候在角落陰影裏。看見江暮染,阿九邁出一個腳尖到燈光下,江暮染搖搖頭。那腳尖又迅速收回到了陰影裏,像個無聲無息的幽靈。

    “給我一支煙。”

    江暮染笑容燦爛,一張一合的嘴巴卻讓阿九慢慢攏起了眉頭。像他這樣潔癖的人,身上怎麼會有煙?而且,她爲什麼要抽菸?

    阿九看向江暮染,飛快地打着手勢。

    “我知道你有,你騙不了我。”江暮染毫不留情地拆穿了阿九的謊言,然後徑直走向他,從他白色西裝的內襯袋裏掏出一支煙和一個精緻的打火機。

    “什麼東西你都給我備着。”

    江暮染用脣輕輕叼住菸嘴,然後用手攏着火將煙點燃。她的動作談不上熟練,也算不得陌生。

    阿九漂亮的眼睛凝視着她。即使白色的煙霧氤氳,他也總能看清她的臉。也只有看着這張臉,他才有活着的意義。

    一支煙的時間總是很快。

    就像江暮染允許自己難過的時間有限。

    “回南珠。”

    說完,她大步朝外走去。阿九沒有跟上。他雖然最愛穿白色,卻只能存在於黑暗中。他看向江寒雪的病房,眼神冰冷陰鷙————是她說了什麼嗎?

    可僅僅看了三秒鐘,阿九也迅速離開。

    暫時不能殺她。

    江暮染前腳剛走,一個匆匆的身影就往秦城瞭望所裏趕來。

    聞嫣然裹着呢子大衣,一張精緻的臉慘白。雪不知道怎麼又下了起來,落在她的髮梢,甚至飄進了她的脖子,她感受不到冷,雖然急促呼吸噴出的白霧卻出賣了她。

    她的身體的確感受不到冷,心卻在冷得發抖。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她差點腳下一軟摔在地上,她整個人都因爲恐懼而發虛。

    “這兒多久沒這麼熱鬧了?”黃美玉在瞭望臺上看見停在瞭望所門外的汽車,自言自語地問了句。

    “我要進去。”聞嫣然終於來到秦城瞭望所的鐵門前,聲音發顫地說道。

    “探視的?探誰?”門口的警衛自然不會像放江暮染進來那樣,輕易讓不認識的人進來。

    “江寒雪。”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竟有些陌生。她太久沒有見過這個人,自然也好久沒有叫過她的名字。即使這個名字早已被她刻在心上。

    ————你是不是冬天下雪的時候出生,才取了這個名字?

    ————不是。

    ————那就是你這個人冰冰冷冷才得了這個名字。

    ————誰出生的時候是冰冰冷冷的?死嬰?

    ————嘻嘻,逗你的。我早知道!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你名字來自於《江雪》這首詩。可這首詩有什麼好?“千,萬,孤,獨”,難不成你這輩子就孤零零一個人?

    一語成讖。

    聞嫣然站在鐵門外,眼眶灼熱。

    望着眼前這個漂亮卻奇怪的女人,警衛肯定地搖頭,說道,“我們這兒沒有叫這個名字的犯人。”

    聞嫣然仿若大受打擊般往後退了一步,又猛地向前,用通紅的雙眼瞪着警衛,聲音嘶啞,“她真死了嗎?死了也不肯見我?啊?死也不見我?”

    警衛被這個瘋狂的女人嚇了一跳,下意識摸上了武器,又因她身後穿軍綠色制服的人而縮回了手。

    “這位小姐,你是不是找錯地方了?我們這兒真沒有個叫什麼江寒雪的犯人。”警衛恨不得把犯人的冊子翻給她看。只希望她別死命捏住自己的手腕,指甲都掐進肉裏了!

    黃美玉就是這個時候趕到的。老熟人見面,無論過多少年,口氣中也有別人沒有的熟稔。

    “嫣然,你這是在幹什麼?”

    “小玉姐?”聞嫣轉過身然愣了一愣,熟悉的稱

    呼卻自然而然冒了出來。緊接着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轉向黃美玉,急聲問道,“她在哪裏?江寒雪這個王八蛋在哪裏?”

    “我要說地裏你難不成還去挖出來?”乍見聞嫣然,黃美玉心中感慨萬千。當初那個老找自己套近乎的小姑娘都已經變得如此成熟美麗了,是不是也變相說明她老了?

    聞嫣然聽出了黃美玉的弦外之音,她像是經歷了劫後餘生般,緊繃的身體一鬆,竟沒有形象地往鐵門上虛虛一靠,“我就知道她還活着。”

    黃美玉微微一笑,和煦的表情說出來的卻是有些殘忍的話,“知道了就回去吧。她不會見你。”

    “可我要見她!我今天一定要見她!”聞嫣然說這話時的神態仍像多年前那個嬌蠻的小姑娘,不管別人願不願意,總是先說自己想要什麼。

    可這招在黃美玉身上不管用。或者說,在她們江家人身上從來就沒有用過。

    “嫣然,多大的人了還像個孩子。”黃美玉淡了神色,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險些讓聞嫣然落下淚來,她死咬着脣,紅着眼,對自己發狠。

    “今天不管是誰攔在這裏,我都必須見她!”她的聲音鏗鏘有力,好像在爲自己打氣。

    “是她當初沒有跟你說清楚,還是這些年的所作所爲表達的不夠明顯?”黃美玉嘆了口氣,“她要真的喜歡你,不會任由你被送出國;她要真喜歡你,不會這麼多年對你不聞不問;她要真喜歡你,更不會避而不見。嫣然,回去吧,何必來自討苦吃。”

    醫務室裏,江寒雪正咬牙站起身來,往自己身上套衣服。整個秦城瞭望所,除了瞭望臺,就屬醫務室這裏的視線最好。所以很多剛進來的犯人最開始都會裝病,就想扒在醫務室的鐵柵欄窗戶上往外望,看看那扇鐵門外是否有來探望自己的親人朋友。

    而江寒雪只冷冷地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有些人,從來都是不如不見。

    “這是幹什麼?要走?”換藥的獄醫進來,瞧見江寒雪的動作,驚地趕緊放下手上的托盤。“你這個身體狀況是不允許下地的————”

    但對上江寒雪冷冷的眼神,所有的醫囑都被獄醫重新吞進肚中。她嘆了口氣,說道,“你跟我走,換個屋。”

    黃美玉攔不下聞嫣然,她也沒什麼站得住腳的理由將她攔下。更何況,面對一個死了心要硬闖的人,誰能攔下?

    空蕩蕩的醫務室空無一人。

    聞嫣然跑得急,撞開門進來卻看到的是這樣一幅景象。

    “她走了。”隨後趕到的黃美玉探頭看了眼,說道。

    聞嫣然的手指死命捏着門把手,沉默了幾秒鐘,突然恨聲道,“我是洪水猛獸?啊?這麼怕見我?怕見***嘛留我照片?怕見***嘛會去意大利?怕見我爲什麼現在躲在某個地方偷偷看我?”

    雜物間,江寒雪忽狼狽地移開視線。站在她旁邊的獄醫假裝沒有發現。

    黃美玉拉了拉聞嫣然,試圖讓她死心,“她早走了。”

    可聞嫣然卻慘然一笑,說道,“早走了?她受了重傷,差點沒命,還能走?就算她要走,外面下着雪,這又是瞭望所,她能走到哪去?”

    “————”

    看着黃美玉啞口無言,應該不會再阻攔自己。聞嫣然朝着一扇緊閉的房間喊道,“江寒雪,我知道你在裏面!你躲在裏面也沒用————”

    那扇門依舊緊閉,沒有一絲聲響。

    “你不想見我?你是不想見還是不敢見?我十歲第一次見你,二十七歲最後一次見你,到現在我三十三歲。”

    “前十七年我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你屁股後面到處亂跑,因爲我喜歡你;後六年我遠走意大利,每天都在告訴自己你會來見我,可你沒來,我不怪你,因爲我喜歡你。”

    “你喜歡雕刻,我就去學,就算把手劃傷也沒有關係;你喜歡老街

    口那家餛飩,天多冷我都給你買回來;你覺得我做事太高調,別人欺負到我頭上我也可以不還手————”

    “我也想過不喜歡你。”聞嫣然的聲音穿透過門,“可是,如果喜歡只是一個人的事,我又怎麼能堅持這麼多年?”

    “我追着你跑的這些年,有句話我一直沒告訴你————想說的時候不忍心,忍心的時候沒機會。”

    “今天我必須把這句話說出來,你也必須給我聽好————江寒雪,你個王八蛋,明明你也喜歡我,爲什麼不敢面對我?”

    雪頃刻間又下大。

    天地間彷彿除了白色,在無其他顏色可以奪得它的光彩。

    聞嫣然喜歡雪,只要和那個人有任何一點關聯的事物她都喜歡。

    一喜歡,就喜歡了這麼多年呢。

    可是,可是———當她推開門時,眼前白茫茫一片。

    比雪還要白的顏色。是白色的牆壁。

    裏面依舊空無一人。

    “我告訴過你,她早走了。”黃美玉輕聲說道。

    “可能,該走的人是我。”

    聞嫣然眼神悲哀地掃了眼房間裏某個隱祕的角落,又快速收回,一轉身大步朝外走去。

    速度竟比來時還快。

    讓黃美玉都有些措手不及。

    “嫣然————”她追上去。

    哀莫大於心死。大概,聞嫣然是真的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