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利用！

    新聞裏，關於江暮染的消息總算是好了起來。陳兵斌坐在宿舍的電腦前，發着愣。學校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室友們也都選擇了回家過年。就他一個，也說不清爲什麼不想走，只編了個考研複習的藉口就留了下來。

    對了，他買了個小冰箱。這屬於違禁電器，幸好放假的原因，宿管阿姨也懶得查寢。陳兵斌就這麼心安理得地買了。冬天還要喝冷飲？怕不是腦子抽了吧。陳兵斌腦子當然沒抽，因爲小冰箱裏只放了一樣東西————一個蘋果，一個處在腐爛邊緣的蘋果。

    他答應了傅天真要把蘋果交到江暮染手上，就是不知道這個蘋果能不能堅持到那一天。陳兵斌不由搖了搖頭，江暮染的消息無論好壞都在滿天飛，可傅天真的消息卻是真的一點也沒有。她現在在哪裏？她是否也在關注江暮染的消息？她……還會回來嗎？

    有些問題本身就是設問句，只是不願意把答案說出來罷了。陳兵斌嘆了口氣，關閉了網頁，準備將電腦關機，只是右下角突然彈出一條最新資訊：勁爆！江暮染手機短信曝光！內容勁爆！

    標題黨在這個自媒體時代常常讓人唾棄，可卻能實打實得吸引點擊量。陳兵斌一下子停下來關電腦的動作，移動鼠標，點開了那條資訊。

    “江無邪，我發現一部電影特別特別好看，可惜你現在是大明星了，不然我就請你去看。”

    “什麼好看的電影？”

    “就，新上映的那部《無敵蝦》。聽說特別好看。”

    “那我訂票，我們今天去看。”

    “我助理說有家咖啡店的甜筒冰淇淋很好吃。”

    “哪家？”

    “靠近濱河路的一家。我請你去吃吧。”

    “你最近不是要彩排嗎？有時間嗎？”

    “請你吃冰淇淋的時間還是有的。”

    “網上居然有人罵你！我好生氣！！！”

    “罵我什麼？”

    “罵你白蓮花！還有好多好多難聽的話。他們都不瞭解你，憑什麼罵你？我跑去他們下面留言了。”

    “你留了什麼言？”

    “我說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他們爲什麼要罵好人呢？”

    “他們說什麼？”

    “他們說我忘了加狗頭。幫我加了。”

    “哈哈哈。”

    短信的內容不少，大多都是些瑣碎的小事。比如說今天吃了什麼，做了什麼，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簡直就是普通情侶間聊天的流水賬，壓根沒標題所寫的勁爆消息！

    甚至一大羣人在下面留言說不相信。他們質疑的理由也很簡單————這年頭髮消息都用微信，誰會用短信啊！然後在底下留言嚷嚷着必須拿出更多實錘：手機號碼也好，照片也好。大家都挺好奇當初江暮染表白的人究竟是誰。

    但陳兵斌卻肯定這是江暮染和傅天真的聊天記錄。光是那條“全世界最好的人”，就讓他深信不疑————除了傅天真，誰會滿世界發好人卡啊！

    可是，這麼私密的短信怎麼就突然爆了出來？爆出來的目的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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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什麼意思？簡直得寸進尺！”真皮沙發上，穿着價值不菲的西裝，充滿文質彬彬氣場的男人眉頭止不住地在跳。很少有人能讓他這般生氣了。

    聞書墨同樣寒着臉，盯着平板上的那篇報道一言不發。那幾乎不能稱得上是一篇新聞報道，因爲光短信內容就佔了巨大篇幅。

    可就是這樣一篇沒有營養的報道。聞書墨卻翻來覆去看了三遍。身爲母親，她實在太輕易地感受到了短信中，傅天真發自內心的雀躍，關切和喜歡————那種女兒家的心思，懵懵懂懂，卻顯而易見。

    可是，她怎麼能看上江家的女子呢？還是個女子！聞書墨忽的將手中的平板往桌上重重一放，看向丈

    夫傅雲秋，“我們得把天真送出去。”

    這樣的處理方式，和多年前一樣。先把人送出去，再着手處理該處理的人和事。

    可畢竟小姨子和親生女兒不一樣。傅雲秋有些猶豫，沒有哪個父親捨得送女兒遠走。

    “趁一切還來得及。”聞書墨伸手點了點平板。上面的短信內容傅雲秋自然也是看過。傅天真對江暮染的感情尚且處在萌芽狀態，能提早掐斷當然最好不過。

    “真真已經跟我們保證過了。”做父親的到底捨不得女兒，傅雲秋一想到傅天真那張慘白的小臉和哭得紅腫無神的眼睛，就覺得心疼不已，要是這個時候再將她送走，怕又是一番折騰。

    “傅雲秋！”倒是聞書墨加重了口氣。

    聞家出了個聞嫣然已經夠了，她絕對不能讓自己的女兒走聞嫣然的老路。

    傅雲秋被妻子這般低吼，心疼女兒的心思也瞬間被理智所取代。江暮染的案子一再地出現反轉，他要是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就真是傻了。

    只是，江家的人向來光明磊落，沒想到卻卑鄙得選擇了利用什麼都不懂的傅天真。

    可憐自己的傻女兒。在家哭成了淚人兒，卻不知道人家早把她的真情踐踏在腳下，如今還曝光這種東西來威脅。

    傅雲秋盯着平板，眼睛變得幽深起來。他得承認，自己小看了江暮染。本以爲借刀殺人這招便能輕鬆將她拿下，沒想到卻被她來了個借力使力，不光化解了危險，怕是也將斬除威脅。

    穩得住氣，狠得下心。這樣的人其實很令傅雲秋欣賞。可若犯狠的對象是自己的女兒，就另當別論了。

    “送天真走之前，我還得做一件事。”傅雲秋說道。

    “什麼事？”聞書墨警惕地問道。

    “有些夢，得自己親手打碎才知道是夢。”傅雲秋放鬆了姿態，將背靠在沙發上，語氣溫和，神色卻漸漸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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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捱餓是什麼滋味？

    傅天真從前不知道，如今卻深深有了體會。她精神好些的時候會數着頭頂上懸掛的營養液，一滴一滴，滴夠十滴的時候她就會把針給拔掉。這個時候就會立馬來一大羣人按住她，醫生，護士，爸爸，媽媽，姥姥，傭人……

    最後來的是姥爺。

    看見姥爺的時候，傅天真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可她的喉嚨卻腫得恐怖，竟說不出一個字來，只發出小獸般嗚咽的哭聲。

    “哭什麼？”姥爺的聲音向來威嚴，粗礪的手指卻輕輕抹着她臉上的淚，“姥爺這不來給你撐腰了嗎？”

    傅天真的淚落得更兇了。她忽的瞪向自己的父母，拉了拉老人的手。

    “出來一下。”老人拍了拍女孩的手背，扭過頭滿臉肅然地衝聞書墨和傅雲秋說道。

    後來事情是如何解決的，傅天真不知道。可姥爺給她保證，“會幫一把。”

    但幫一把能讓江無邪平安無事嗎？如果不能呢？傅天真眼神充滿希冀地看向姥爺，她要的不是這種保證。

    聞書墨和傅雲秋對視一眼。剛纔老爺子把他們叫出去，狠狠地痛斥了一頓。身爲父母，不疼惜女兒的身體，還一點也不瞭解女兒的性子。是，傅天真性子是軟，可越是軟性子的人急起來就越是敢硬碰硬。答應她幫江家那人一把又能怎麼樣？是身上能少塊肉？

    幫一把是一種安撫的態度。至於這一把能不能幫上什麼忙，就另當他論。對付傅天真，以退爲進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小丫頭卻不吃這招了。老人嘆了口氣。

    “你喜歡那女孩？”聞敬鬆突然的一句話驚得房間裏有一瞬間的安靜。

    “什麼？”一直心疼地摸着孫女手的老太太最先跳了起來，“天真，你喜歡江暮染？這怎麼可能！不行，這絕對不行。你們都是女孩子。她也配不上你，你是不是受了

    矇蔽啊真真？”

    聞書墨心驚地看了聞敬鬆一眼，然後轉向傅天真，“天真，快給姥爺說不是。”

    “是。我就是喜歡江無邪。她是個好人，憑什麼我不能喜歡她？”傅天真梗着脖子說道。

    “天真！”聞書墨生氣地打斷了傅天真不管不顧的說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們都是女孩子，女孩子怎麼能相互喜歡呢？你看看姥姥，被你氣的，站都站不住。”聞書墨伸手扶住了大受打擊的老太太。

    傅天真坐在牀上垂着頭，卻不願開口認錯。

    “把你媽扶出去。”聞敬鬆鎮靜地吩咐道，然後看了一旁的傅雲秋一眼。

    傅雲秋明白他的意思，走到女孩面前，“真真，爸爸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但你從小就被我們保護得太好，所以容易被人矇蔽，覺得有人對你好，你也理應做點什麼來回報別人，傻孩子，這怎麼能叫喜歡呢？”

    “所以啊，爸爸可以向你保證救你的同學一次，你也要向爸爸保證，以後不能再聯繫，也不許再瞭解你這位同學的絲毫消息了好不好？爸爸媽媽不希望你誤入歧途。”

    傅天真紅着眼想搖頭。她想說她知道什麼是喜歡，她也沒有在誤入歧途，可就是說不出來。她看向了聞敬鬆。希望姥爺像從前偏袒過她無數次那樣，站在她這邊。

    可聞敬鬆只側了側臉，說了句，“天真，你不是小孩子了。”

    小孩子能靠着哭和鬧來獲得他們想要的東西。大人卻要學會付出代價。

    傅天真靠在柔軟的枕頭上，一時間只覺得身體空得厲害，她彷彿一瞬間變得無依無靠，失了支撐，猶如水中的浮萍和被風吹一下就四散的蒲公英。

    “我保證。”當女孩嘶啞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眼淚再次打溼了鬢角的發。她使勁地抹着眼淚，討厭死了自己這麼愛哭的毛病。

    她纔剛懂得什麼是喜歡，就要結束這場沒來得及開始的傾心，又怎麼忍得住不落淚？

    只是，這場草草結束的喜歡還遠遠未到最殘酷的時候。

    當傅雲秋將那篇報道擺到傅天真面前，女孩兒眼中一閃而過一道明媚的光。她已經好久好久沒看見過“江暮染”三個字了，更別提知道她零星半點消息。

    “爸爸？”傅天真手捏着平板，指尖泛白，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樣。

    傅雲秋擡手示意她可以看。緊接着徐徐說道，“爸爸向你保證的，爸爸一直在做。但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爲了儘早得救，江暮染居然用這麼卑劣的手段來威脅我。”

    “天真，你是我傅雲秋的女兒。誰都知道攀附上你就能夠一步登天。你是爸爸的軟肋，爸爸爲了你可以放棄一切。”

    “所以，我可以坦然接受她的威脅。可以爲了讓她不要曝光我女兒的手機號，名字甚至照片而接受威脅，但爸爸做不到看她踐踏你的真心————”

    “短信我讀了。”傅雲秋伸手摸着傅天真的頭，滿臉的歉意，“爸爸收回說你不懂什麼是喜歡的話。”

    “我女兒不是不懂，只是喜歡錯了人。”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重重砸在傅天真身上。她紅了眼，卻並沒有落淚。

    “我不信。”

    傅雲秋嘆了口氣，眼睛幽深一片，“爸爸可以陪你等到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