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6 報復！

    “有病！”葉綰想也不想就評價道。沒聽說過用醋解渴的，再說了，除了出門買醋，誰腦子進水了會帶瓶醋在車上？

    江暮染沒理會葉綰的嘲弄，她的心情就和這乾燥滾燙的沙漠一樣，令人煩躁。眼神示意陸巡趕緊動手，手指又有意無意摸上兜裏的手機。

    這麼久了，顧傾城一直沒有給她回電。一種不安涌上心頭，類似於她曾經養的那只野貓，明明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卻總桀驁不馴，跑掉的時候連個輕蔑的眼神也不肯給，獨獨留下漆黑傲慢的背影，無聲嘲弄她多日來的殷勤。

    有什麼東西從她離開南珠時就開始失控，可笑她如今才發現。

    江暮染眼神所及之處，茫茫沙漠，綿延起伏，但視線卻彷彿失去焦點，叫她心生恍惚，一時辯不清方向。聽說人陷入沙子中的時候不能掙扎，掙扎地越厲害陷得越深。

    棉籤沾到嘴脣邊上的醋彷彿老天爺賞賜的瓊漿玉液，世上再沒有比它更解渴滋味更好的液體。瘦猴拼命伸長舌頭，將乾裂嘴脣上的醋舔得一乾二淨，然後用一種渴求又卑微的眼神望着陸巡，企圖通過賣慘的方式來動搖人心，讓陸巡多給他些醋喝。

    醋的確有解渴的作用。這不難想象，只因爲任何酸性的東西吃進嘴裏總會刺激口腔分泌出唾液，以此達到緩解口渴的作用。

    但江暮染說醋“最”解渴顯然不是解渴這般簡單。

    相比起閉着眼睛不肯求饒的將軍，陸巡對瘦猴顯然仁慈很多，不光給他沾醋的次數多，還有意無意站在他前面，用影子給他遮住了一部分太陽。

    瘦猴感激不已。卻在一次次飲鴆止渴中發現，他想要的醋越來越多，他的喉嚨越來越乾涸腫大，他體內僅存的水分飛速流失，他的意識模糊不清，額頭的滴水成了喪命的倒計時時鐘……

    醋解渴沒錯。但它解渴的邏輯卻取決於你自身體內的水分。也就是說，並不是它在解你的渴，補充你的水分，而是刺激口腔的唾液酶將你體內的水分轉化成唾液，達到“解渴”的目的。簡單形容就是“假性解渴”。

    更恐怖的是，它在假性解渴的同時，還在加速體內水分的揮發，猶如沙漠中時常出現的海市蜃樓般，給人美好的期望，卻是勾人上癮的毒藥。

    這般摧毀人意志的手段，便是頂堅強的人也承受不住。

    瘦猴真正成了一隻被曬得風乾的皮包猴，額頭的滴水也喚不醒他的意識。

    “我……”

    將軍發出的聲音粗糲如磨砂用紙，嘴脣乾裂像嚴重缺水後皸裂的泥土，眼睛充血紅腫，皮膚被曬得脫皮發紅，活脫脫一個脫水之像。

    “不急着說話，上車。”江暮染還沒那麼殘忍。

    更何況此時此刻，她的確不急着聽將軍說話。馬都屈服了，何必一直揮鞭呢？

    昏死過去的瘦猴也被拖上車，陸巡熟練地給他們分別注射了一管葡糖糖液，江暮染遞給將軍一瓶鹽水，看他動作誇張地將水一飲而盡，才開口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將軍。”將軍答道。

    江暮染眼睛一眯，不虞地看着他，“真名。”

    “江漁。”將軍老實說道。

    “你也姓江？”江暮染略感意外地審視他，“這次活動由你負責？”

    “是，也不是。”將軍舔了舔乾裂刺痛的嘴脣，說道，“我是被臨時安排來的。”

    “所以你之前是做什麼的？”

    “押解。”將軍言簡意賅說道，但看了眼江暮染的臉色很快補充說明道，“就是簡單的貨物押解。”

    “什麼樣的貨物？”

    “藥品、軍火、糧食、精密儀器等，有時候也包括——人。”

    “人？”江暮染頓了一頓，擡眼問道，“人難道是貨物？”

    將軍沉默了下，冷酷說道，“押解的東西一律叫做貨物

    。”

    後座的秦笑笑的葉綰聞言都皺眉，神情凜然。不是沒聽說過人口販賣，但頭一次在現實生活中近距離聽見，足夠她們震撼。

    江暮染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繼續問道，“我們也算貨物嗎？我記得來的時候也是有人全程監視。”

    簡單的問話卻讓將軍扎心，只見他表情無不後悔地搖頭說道，“不是。”

    如果是，江暮染的車能藏人？能藏武器？能讓他們被俘虜？正是因爲沒有把江暮染這樣的“客人”當作貨物一樣對待，才給了江暮染可趁之機！

    “你們是資源。”

    “這形容新鮮。因爲我們有錢，有權？”江暮染嗤笑一聲，眼睛卻極冷，指了指葉綰，“聽她說你們還有高階的場？但只給有資格的人進。怎麼辦？投誠的場子被我砸了，我又想進，你給想想法子？”

    “沒有法子。”將軍盯着江暮染的眼睛直言不諱道，“資格認定歸審核員管。你就算殺了我我也辦不到。”

    任何想要長久發展的組織都有着嚴格詳實的分工，各司其職才能各顯所能。

    “這麼說來並不存在只要參加低階場就一定能進高階場的規定囉？”江暮染面露失望，對葉綰說道，“你哪來的消息？一點也不準確。”

    “當然是……你別想套我話。”葉綰氣得牙癢癢，“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切~”江暮染擺擺手，一副你居然不上當的表情，再次將視線落在將軍身上，“說實話，你叛變的速度真配不上你的長相，我以爲你會寧死不屈的。”

    將軍英武的面孔扭曲了下，最後沙啞着嗓子說道，“識時務者爲俊傑。”

    “所以你要怎麼向我證明你只在我這裏做俊傑，而不會翻臉不認人呢？”不等將軍回答，江暮染又說道，“我打算放你回去。能負責押解的人一定是深受重用之人，而且我很喜歡你的綽號，希望你能像你的綽號一樣，給人驚喜。”

    將軍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江暮染口中意有所指的綽號，不是所謂“將軍”的稱號，而是象棋中走到最後一步，殺得對方繳械投降無路可退時的那句“將軍”！

    她是要他做暗棋！

    但也正如江暮染擔心的那樣，將軍能夠在她的嚴刑之下叛變他背後的組織，放虎歸山後，難免他不會有同樣的作派！

    “還有，今天活動出了問題，你回去後難免不會被懷疑。要是把我供出去了怎麼辦？我雖然不怕與你們爲敵，但也不想隨時被人惦記。”江暮染不妨把自己的擔心說得更直白些。

    “我把你供出去有什麼好處？”將軍說道。難道自己會傻到坐實叛徒的身份？

    “我哪裏知道！也許是你怨恨我今天讓你喝了這麼多醋呢？”

    江暮染笑得人畜無害極了，心裏全是花花腸子！葉綰暗中腹誹。

    “這樣吧，我有一個提議對你我都公平。”江暮染拿出一張白紙和一支筆，在上面刷刷刷寫下自己的電話號碼，遞給將軍，“我把我的手機號告訴你，你記下來。當有你覺得有價值的消息時，你打電話通知我，其餘時候我不聯繫你怎麼樣？單線聯繫確保你的絕對安全。”

    江暮染語氣誠懇，情真意切，彷彿真在爲將軍考慮周全。

    “當然，我也不能吃虧。”江暮染又拿出一張白紙來，說道，“把審核員的名字寫下來，旁邊咬破手指按個手印籤個名，我就放你走。”

    “你不怕我給你寫個假的？”將軍邊寫邊擡眼看向江暮染，覺得她有點意思。這樣的保障可算不上保險。

    “真假我驗證不了，況且也不重要。”江暮染笑眯眯地收了紙，看向將軍，說道，“我能抓你一次，還怕抓不到你第二次？你說對吧，江三水？”.br>

    將軍猛然臉色一變。

    江暮染已經打開車門，示意他下去。讓陸巡把瘦猴

    一併扔給將軍。

    “你可以說你救的他，至少，有個可以爲這次活動事故圓謊的自己人。”

    說罷，吉普車揚長而去，捲起一地黃沙。

    將軍朝車屁股啐了一口唾沫。這哪裏是圓謊的自己人，分明是安在自己身邊的定時炸彈！

    行駛的一路上，車內有些沉默。葉綰幾次欲言又止，在看到江暮染認真搗鼓手機的臉又忍住。

    還是秦笑笑忙完手中的活看了看她，嘿嘿笑道，“寶貝，我們都是自己人，有什麼話你直說。”

    江暮染這個時候也放棄搗鼓手機，看向葉綰。

    “好吧，第一個問題，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出沙漠，回燕京。”

    “你們是從燕京來？”

    “聽你的口氣，你不是？”

    “我在海州拍戲。”

    “拍戲還得空來這種活動，大明星忙裏偷閒啊！哎，我能好奇問問，你是哪兒變態才到這來的？”江暮染饒有趣味問道。

    “反正沒你變態。”葉綰抗拒地說道，“第二個問題，你們想做什麼？”

    “你不都看見了嗎？”江暮染兩手一攤，說道，“我也沒有讓你迴避吧？”

    葉綰頓了頓，眼神犀利，“這就是我的第三個問題，我們的關係還沒有好到你做這種事的時候毫無避諱吧？”

    江暮染哈哈大笑，說道，“很簡單，我想拉你入夥。”

    “拉我入夥還是拉我下水另說，我一個拍戲跑通告的小明星，能幫你什麼？而且這種惹禍上身的事我爲什麼要做？他們可不僅僅是一兩個人，而是一個龐大的利益組織，根基很深，憾不動。”葉綰說道。

    “這就是爲什麼以你葉家的身份，會來這也敢來這的原因吧。”江暮染笑笑，隨口說道，“保密性好，法律和道德又管不到，確實很吸引人。”

    葉綰聽出了她的諷刺，沒有反駁，只是皺眉說道，“太陽還有黑斑，更何況是人。法律和道德能保護好大部分人已經體現它們的價值了。”

    江暮染點頭，“我同意。地球畢竟不是一個透明的球體不是嗎？它有白天，也有黑夜。才孕育出了人類。所以你看我不也沒怎麼樣嗎？只要它不動我的人，我們相安無事。”

    “所以跟我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了。”江暮染說道，“你聽說過傾城國際吧？”

    “聽過，你之前在她們娛樂公司。而且，你跟傾城國際女老板的關係很不一般。”葉綰抱胸鄙夷地看向江暮染。

    江暮染臉皮厚，臉色都不帶變的，說道，“沒錯，我被她潛規則過。所以現在想報復回來。”

    “怎麼個報復法？”

    “她不是喜歡乖的嗎？你去接近她，然後甩了她。”

    葉綰一口水沒包住吐了出來，秦笑笑遞紙給她擦嘴。

    “什麼！我沒聽錯吧？你言情看多了吧！而且，這件事這跟這個組織又有什麼關係？”

    “一兩句說不清楚，等你接近了就知道。等等，你別忙着拒絕我。”江暮染從手機裏翻出一條短信，遞給葉綰看，“心理學方面我不太清楚，但是小花說這樣審訊人最容易突破心理極限。”

    手機短信赫然顯示劉小花發送給江暮染的審訊方式。這是劉小花在州城失敗的審訊後，回去總結經驗教訓得出的方法。

    “醋最解渴”就來自她的手筆。

    葉綰神情一時變換莫名。

    “行。多餘的話我也不說。”江暮染等葉綰將短信看完，收了手機說道，“你知道小花冒險的原因，但我站在你這邊，你呢？”

    葉綰沉默了會，說道，“成交。”

    半晌，捂胸說道，“你別想讓我獻身！”

    江暮染白眼翻上天，咬牙切齒道，“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