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7 “我願意”!
類別:
都市言情
作者:
悶騷的小兵字數:3824更新時間:24/06/28 23:47:27
婚禮現場佈置得很美,儀式卻簡短。簡短到要不是江暮染的那番話以及陸子衿的一聲“別鬧”,像是一場有名無實的假婚禮。
進到房間,陸子衿換下了婚紗,穿了件一字肩紅色喜裙,盤起的秀髮也放下來,披在肩上,美豔不可方物。
江暮染嫉妒地看她,半躺在沙發上,任由安排好的理療康復師給她按摩刺激穴位———除了輪椅,她也全權繼承了陸子衿曾經的理療康復團隊,每隔兩個小時就會有專人來給她按摩放鬆,就怕在輪椅上坐太久,對腰椎不好。當然,也會刺激她廢掉的雙腿,美其名曰等到將來恢復的時候不會肌肉萎縮。
關於這一點江暮染倒是沒出言譏諷陸子衿。她現在的身體確實需要養護,既然陸子衿可以給她提供頂級的養護,她何樂而不爲呢?
仔細想想,陸子衿確實沒有虧待過她。不知不覺中江暮染看陸子衿的眼神變了。即便她藏得再好,那種小心翼翼的眼神也藏不住。像只知道自己做錯事,眼巴巴討饒的小狗。
冷靜下來後,才發覺自己的方纔當衆說的話多過分。她把所有的怨氣撒在陸子衿身上算什麼事?那晚在警察局臉被踩在地下的羞辱還不夠她明白嗎?
就算沒有陸子衿,傅家也不會同意傅天真跟自己在一起。而陸子衿就算在其中使了什麼不光彩的手段,也終究給了她一塊遮羞布———整件事被封鎖得嚴嚴實實,緊接着立馬大婚,堵住悠悠衆口。
可自己剛纔在臺上的那番話又是在做什麼呢?表達自己的不滿?不願?被迫?爲今後跟傅天真解釋謀求藉口?還是挑釁傅雲秋?想到這兒,江暮染的臉瞬間煞白。她以爲自己和陸子衿是不一樣的,但其實在做每一件事的時候總免不了帶點小心思。
理療師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退出了房間,只剩下江暮染和陸子衿。但那句“抱歉”卻遲遲沒有從江暮染口中吐出。
其實“抱歉”亦或是“對不起”這幾個字江暮染不是沒對陸子衿說過,她甚至說過不止一次,可捫心自問,哪一次不是迫勢而爲?她內心深處,真的有覺得對不起陸子衿過嗎?她只覺得陸子衿對不起自己。
陸子衿離開後的來年冬天,江暮染長了凍瘡,手指耳朵先是瘙癢腫脹,然後是潰爛流膿。那之後的好幾年,一到冬天她都會生凍瘡,直到她終於捨棄陸子衿留下來的手套,圍巾以及穿起來不再合身的各種衣服。
人在趨於溫暖的同時會喪失禦寒能力。
江暮染如是,陸子衿又如何不是?
她從秦城回到燕京,回到陸家,這麼些年看似風光無限,一人執掌整個家族的龐大財富,可真得就比江暮染吃得苦少嗎?她的強大讓人忘了她也失去了父親,母親不在身邊,走婚禮紅毯的時候,除了牽住江暮染,身旁再無他人。
鏡子裏嬌豔動人淡漠一片,其實陸子衿鮮少穿紅色,更別提身上這身喜慶到過分的紅色喜裙。不過她穿起來卻美得驚人,肌膚勝雪,身材窈窕。也難怪江暮染那般自戀的人在她面前也只能偃旗息鼓,暗中嫉妒。
“江暮染,你在遷怒什麼?”
口氣平緩的話語像驚雷般劈中江暮染。她沒有叫“阿染”,她稱呼她全名,在沒有了包容退讓後,原來她也會在她身上感受到如此無形卻巨大的壓力。
嘴巴苦澀到像是吃進了煮熟的柚子,這是比藥還要苦的味道。江暮染悄然捏緊的拳頭在輕輕顫抖,她渾身都在顫抖,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陸子衿閉了閉眼,又睜開,這次的口氣明顯鬆了下去,但卻充滿着質問,“阿染,你自己想,如果不是我,你會這麼做嗎?”
會嗎?江暮染問自己,答案卻搖擺不定。她忽然頹唐下去,像是失了靈魂的布娃娃靠在沙發上。
她之所以會這麼做,敢這麼做,無非是因爲她潛意識裏一直把陸子衿當作那個包容她
寵了。”陸子衿忽然走過來彎腰替江暮染理了理衣領上的褶皺,這還是再見面後她第一次彎腰對江暮染說話,“你也沒說錯,你一直是“特殊的那個”。只是我也是人,偶爾也會有情緒,抱歉。”
居然是陸子衿先低了這個頭,江暮染望向她,眼尾泛着紅,清瘦的面頰難得有了軟化委屈的神態,連緊抿成線的脣瓣也微微鬆動,啞聲嘶吼道,“我沒有被人那麼打過,沒有過,從來沒有過……”
包括被薄玉踩在腳下的時候,她心裏想得也是不是你要打我,是我讓你打。可傅雲秋不同,他是傅天真的父親。他站在父親的立場上全權否定了江暮染這個人,當天的眼神,語氣,神態,彷彿對待陰溝裏骯髒噁心渾身病菌的老鼠,多看一眼都泛噁心。
那個瞬間江暮染渾身發冷,原來無論她在秦城山上吃過多少苦,捱過多少打,莫老道是偏袒她的,阿九煙鬼是護着她的,就算後來進了瞭望所,人人也是敬重畏懼她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生活得順風順水,身邊的人無一不喜歡她。
直到被傅雲秋打。
他踐踏她的自尊,擊潰她的堅定,讓她見識到一位父親保護女兒的決心,也讓她見識到一位父親的殘忍如斯。
寧願毀了自己女兒的聲名,也不願意接受江暮染,到底厭惡她到何種程度?
一閉上眼,全都是那雙看見陰溝老鼠的眼神。讓江暮染覺得自己的確是一隻老鼠,從小生存在陰暗潮溼的狹窄溝裏,卻覬覦着美好溫暖的世界。
她不配。
當一個人開始自我懷疑的時候,也是她尋求認可的慾望逐漸扭曲的時候。
好在陸子衿及時拉住了她。
“我知道了。”陸子衿說,淡漠的眼掃過江暮染委屈受傷的臉,她的神態如同一個在外面受了欺負回家告狀的孩子,渴求得到幫助,又變扭地不想示弱。
很快,喬安進來。
“幫我約傅雲秋。”陸子衿淡然道。
“小姐?”喬安半是驚訝半是不解,約傅雲秋做什麼?
江暮染也驚了,“你做什麼?”
“幫你消除心理陰影。”
“……”江暮染只覺得陸子衿是不是瘋了。
可陸子衿的眼神很認真。
僵持了一會,江暮染敗下陣來,說道,“他是傅天真爸。我不能把他怎麼樣。”
“但我能。”陸子衿雲淡風輕的語氣展示了自己的極端自信。
江暮染生氣道,“不行,你不能。”
“爲什麼不能?”
“當然因爲我們是一夥的,如果你——”
江暮染的聲音猛地戛然而止,她擡起頭滿臉尷尬又懊惱地看向陸子衿,得到一個似笑非笑的微笑。
令她瞬間打了個寒顫。
“阿染,我答應你,你也要乖乖聽話,對嗎?”
十分鐘後,傲慢跋扈的女明星江暮染像個三從四德的小媳婦走出房間,跟在陸子衿身後,逢人該招呼招呼,該微笑微笑,該站出來替陸子衿擋酒就把酒杯死死扣在自己手上,讓沈思曼這個伴娘毫無用武之地。
“喂,你也太能喝了吧?”沈思曼端着酒杯低聲驚奇道,“就算你喝不醉,喝多了不怕上廁所啊?”畢竟對於現在的江暮染來說,上廁所是件極爲麻煩的事。
預感到自己膀胱肯定會爆炸的江暮染在陸子衿的餘光下,拼命擠出一絲發自肺腑的微笑,說道,“我願意。”
“———”沈思曼滿頭黑線,覺得江暮染腦子一定被驢踢了,願意就願意吧,一句“我願意”一直掛在嘴邊,深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但她也樂得清閒,感受到一道強烈的關注的目光,扭頭,看見了低調坐在離陸家人隔了很遠的一張桌上的席司。
“姨。”沈思曼瞬間眼睛一亮,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朝席
司走去。但她一邊走心裏一邊打鼓。今天她可是看見江暮染暴打文重的,見到席司,有了以往沒有過的立場和生疏。
“小曼。”席司溫柔如水地笑,面上表情也不同於對其他人那般客套,她看見沈思曼手中的酒杯,皺眉將其拿下,說道,“你還小,少喝些酒。”
沈思曼順從地放下酒杯,親暱地往席司身旁一坐,說道,“姨~我沒喝。江暮染不知道發什麼神經,酒都讓她喝了。”
“你母親沒來?”席司明知故問道。如果沈輕雲來,她也不會低調地坐在旁席。
“沒有。”沈思曼不悅地說道。她對這件事其實頗有微詞,不過不敢當着江暮染的面提,也不敢去問沈輕雲,反倒是對席司可以說出自己的想法,“她前兩天就回了燕京,爲的不就是參加今天的婚禮嗎?可江暮染卻沒邀請她。
“輕雲回了燕京?”席司驚訝道。
“是啊。她一年才回來幾天?這次專門回來,江暮染卻不讓她來,哼!還說自己獨門獨戶,她以爲她是石頭裏蹦出來的?她是我可不是!”沈思曼一股腦把自己的不滿全都傾瀉出來。
“我看你們姐妹現在關係還不錯。”席司笑着寬慰沈思曼敏感的神經,“而且她自小不在身邊,輕雲對她有愧疚也是正常的。你怎麼不想想自己,每次在燕京一有不開心,一個電話你母親不遠千里也會趕來?”
“姨,現在不一樣了。”沈思曼小聲抱怨道,“她爲了讓我去給江暮染當助理,凍結了我所有卡,還用青媚姐威脅我,那叫一個絕情。”
席司爲她的小孩脾氣逗笑,正要拉着她再聊一會,陸子衿和江暮染不知什麼時候敬酒敬了過來。
“媽———”
江暮染一開口把沈思曼雷得不輕。而後又憤憤不平,叫陸子衿的媽叫得親熱,怎麼不願意開口叫聲自己的媽?
“謝謝媽百忙之中參加和姐姐的婚禮,我來敬媽一杯。”江暮染擠到前頭,準媳婦的身份讓席司不得不鬆開沈思曼,接過她倒來的酒。
“媽,我先幹爲敬。”江暮染連喝三杯,緊接着忽然扭頭訓斥沈思曼,“你自己做了什麼事,還不趕緊道歉!”
沈思曼一臉懵。
“裝!還裝!你自己失手打傷了誰,你自己不清楚嗎?”江暮染恨鐵不成鋼地大聲說道。
沈思曼還沒反應過來,席司已經扯出一個僵硬冰冷的笑容道,“沒關係。小孩子們鬧着玩。”
江暮染搖頭,一副大義滅親的模樣,“媽,你不用給我面子。這件事該怎麼辦怎麼辦,我絕不包庇誰。不過就是不知道文重現在怎麼樣了,沈思曼下手也沒個輕重。”
聽到這兒,雲裏霧裏半天的沈思曼算是聽懂了。原來江暮染打了人,把自己推成了替罪羊來替她披荊斬棘。
賤不賤吶!
只不過沒等沈思曼出聲反駁,另一桌的騷動引起了所有人看熱鬧。
“艹!***!手賤摸誰的女人呢?!”一個男人憤怒地站起來。
而髮型奇特打扮風塵的女人挨了一巴掌後猛地推桌站起來,氣勢不讓道,“老孃拿錢辦事,管你丫毛事?”
“你是不是給人下藥了?”男人指着他們中間面色潮紅的女人質問道。
“放屁!老孃的技術還需要給人下藥!”
爭執聲越來越大,言語也越來越不堪入目。
陸子衿看向江暮染,江暮染則在人羣中逡巡着柏青青。
怎麼回事?叫她找個女人,怎麼找了個對女人下手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