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 非婚子!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悶騷的小兵字數:3397更新時間:24/06/28 23:47:27
    落雲宅。

    溫暖和煦的房間,柔軟香甜的大牀,以及房間各處便利貼心的小細節……江暮染只覺得恍若隔世,好像前半夜那個在小小賓館單人牀上睡着的自己不是自己,又或者做了一場夢。

    大夢初醒,荒誕不經。彷彿一出黑色幽默,令人發笑,笑出來的聲音卻夾帶着哽咽。

    好像被愛哭的人傳染了啊。

    江暮染單手輕輕遮住眼,一手的溼潤,滿腹的委屈,又必須獨自將所有情緒吞嚥下去的艱難。

    她以爲自己早就習慣了這種自我消化,自我和解,卻原來沒有。

    門口傳來敲門聲,傭人的聲音,“夫人,小姐說喝杯熱牛奶更容易入睡,讓我們也給您端一杯來。

    該說陸子衿體貼入微呢?還是不放過任何嘲諷她的機會嗎?

    明知道她今晚不可能睡得着。

    “不喝。”江暮染此時的聲音有種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漠。

    門卻在此時被人打開。

    已經換上居家服的陸子衿手裏端着喝了半杯牛奶站在門口,明明是卸下所有裝扮的模樣,卻依舊風采不減,隨便往哪兒一站,就是一副絕美的畫。

    “如果我是你,我會好好休息。”她看了眼江暮染紅腫不堪的眼,張口說道。

    “如果我是你,我不會管得寬。”江暮染不甘示弱,反脣相譏。

    “明天是婚前最後一天,你需要試婚紗,拍婚紗照,熟悉婚禮流程。”大概是江暮染的態度讓陸子衿放棄兜圈子的打算,直截了當說道。

    “你看我這個樣子可以做那些?”江暮染不介意把自己的傷口展現出來。她壓根沒有心情配合。

    “所以我提醒你休息。足夠的休息會讓你好得快。”

    牀頭的擺件被猛地扔在地上,江暮染怒道,“難道我沒有傷心難過的權利嗎?我姓江,我叫江暮染,所以我就活該?”

    擺件雖然是玻璃材質,但好在地上的地毯足夠厚,並沒有摔碎。但能讓江暮染情緒失控到摔東西,說明她今晚確實是大受打擊。

    她鼓起勇氣的又一次出逃,和她無數次地從秦城山上出逃一樣,歸於失敗。這種失敗再一次嘲諷她,無論這些年她多努力,也逃不過命運的折磨。

    “你有。”陸子衿看了眼摔在地上的擺件,冷靜說道,“不過不是現在。”

    世界上還有比這句話更可笑的話嗎?她連傷心難過都要挑時候,時候不對,就必須忍着。

    江暮染眼神兇狠地看着陸子衿。

    “誰在透露傅天真的下落?誰在舉報你們?傅雲秋又爲什麼那般堅決不同意你和傅天真在一起?———阿染,問題的答案不會哭出來。”

    理智的話總難聽。

    半晌,江暮染深吸口氣,壓下萬般情緒,伸手道,“把牛奶給我吧。”

    她確實需要好好休息,然後再將這燕京的天捅破!

    “剛纔你拒絕了,現在想喝需要自己去熱。”

    “————”

    “還有,不要摔東西。法律上而言,婚前財產可以要求賠付。”

    “————”

    “所以,你還不撿嗎?”嚴肅的口吻,像家長訓斥小孩。

    陸子衿面上不顯,但她的確在爲江暮染在自己面前摔東西而不滿。

    “————”

    現在江暮染確信了莫老道說的話,自己確實連陸子衿萬分之一的蔫壞都沒學到。

    就拿結婚這件事來說。她迂迴反覆,以退爲進,一面滿足了江暮染心裏藏的“退婚”的心思,一面完成了自己的承諾———讓江暮染去見了傅天真。可這些又能怎麼樣呢?兜兜轉轉,江暮染還不是要乖乖跟她結婚。

    而且除了結婚,再無其他路可走。要說強迫,卻也是江暮染自己一步一步走到這個地步,陸子衿還曾“友好

    ”勸阻過她,她沒聽進去。如今連怪都怪不了別人。只能自己吞下所有苦楚———不然也不會淪落到一個人關在房間裏哭。

    滿意看見江暮染彎腰將擺件撿起,放回牀頭,陸子衿端着她的牛奶走了。

    江暮染正打算睡下,開機充上電的手機忽然響起來。看了眼來電顯示:沈思曼。

    現在一點也不想接這個人的電話!

    可手機鈴聲卻鍥而不捨,一遍又一遍,響得江暮染心煩意亂。

    “喂?”

    冷漠地接通,電話那頭瞬間傳來悽慘的哭聲。

    “江暮染,我被人賣了,心裏難受。”

    “……”關我屁事!

    “賣我的人居然是林金寶,你說可笑不可笑。我們從小玩到大的交情,如果不是因爲他,我們也不會和他哥槓上,現在倒好,他居然賣了我們。釘子村垃圾場的那塊地我們拍丟了。”

    “……”

    “你怎麼不說話?你是不是在嘲笑我?我沒你聰明沒你有能力沒你招人喜歡,現在還被自己的朋友背叛,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笑話。”

    沈思曼語速很快,哭腔夾雜,看來確實受了打擊。

    “所以呢?”江暮染哭過的喉嚨發出聲音來也不如往日清亮,聽起來沙啞冷漠,“你給我打電話就爲了哭?”

    “不是。我原本在睡覺,突然醒來覺得心裏難過,就想給你打電話。”沈思曼倒不藏着掖着,說道,“我們不是雙胞胎嗎?都說雙胞胎有心電感應,既然我難過,當然需要找個人幫我分擔一下。”

    “……”江暮染沉默了許久,問道,“沈思曼,你知道爲什麼你姓沈,我卻姓江嗎?”

    “一個跟母親,一個跟父親唄。”沈思曼咬脣,不情願說道。

    江暮染追問,“爲什麼呢?”

    “你煩不煩?我哪兒知道爲什麼?名字又不是我自己取的。”沈思曼煩躁不已,半晌又陰陽怪氣道,“江家人多了不起,我們這樣不明不白的人不配唄。只有你這種當個寶貝一樣藏起來培養的江家人才有資格姓這個高貴的姓氏。”

    江暮染沒理會沈思曼的陰陽怪氣,抓住了她話裏的重點,按動一個按鈕,從牀上坐起來,“你說你不明不白?”

    沈思曼跟她是雙胞胎,怎麼可能身份不明不白?

    “沒錯啊。你不會不知道吧?我是非婚子。比私生子稍微好聽那麼一點,不過也改變不了我是被未婚生下的事實———他們直到孩子生下來也沒有去領證。”

    “……那我呢?”江暮染聲音澀然。

    “你什麼?你爲什麼能名正言順成爲江家人?”沈思曼口氣酸溜溜,道,“你天賦好有酒窩,一看就是江家人唄。”

    江暮染沒預告掛了電話。

    轉眼撥通了另一個讓她心跳如雷的號碼。

    這麼晚了,不知道有沒有人接?

    她又應該開口稱呼什麼?

    不等江暮染想明白,電話裏傳來一聲顯而易見驚喜的聲音,“喂,是暮染嗎?”

    “嗯,是我。”江暮染囫圇吞棗般應聲。

    “這麼晚了,有什麼急事嗎?”女人的聲音輕柔悅耳,驀然讓江暮染想到剛纔被傅雲秋打的時候。如果她在,她會保護自己嗎?

    甩了甩頭,江暮染將不切實際的念頭壓下去,問道,“爲什麼當初有了孩子你們也沒結婚?”

    問題問得沒有一絲鋪墊。那邊似乎愣了會,才開口說道,“你哪裏知道的?”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女人應該是清醒過來,正從牀上起身,走到窗邊,思索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沈思曼打電話說的。她遇到點事。”江暮染將話說得含糊。到底不想透露自己被打的事。

    “是釘子村的事?”女人瞭然,她雖說明面上的關心不多,暗地裏卻時刻注意着沈

    思曼,不然沈思曼也不會養成“地主家的傻兒子”。

    “她能從中吸取教訓是好事。我倒是驚訝她居然會給你打電話。”女人的聲音愉悅,深夜的睡意也徹底沖淡,“她跟在你身材倒是懂事了很多。”

    女人沒明着說沈思曼和江暮染的關係緩和親近,意思卻大差不差,又試探着說道,“既然她沒把事辦成,不如繼續跟在你身邊吧?別的不行,當個使喚的人應該沒問題。”

    “或者———”女人頓了頓,“我這兩天恰好有空,可以親自送她到燕京。”

    她提到自己有空的時候,故意含糊了一下,企圖掩飾自己的真實意圖。

    初聞江暮染從秦城山上下來,雙腿自廢,她曾不顧一切要來看看江暮染,被拒;現在,江暮染馬上要結婚,身邊不少人收到她們的請柬,唯獨她這個當母親的沒有,心裏更不是滋味。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江暮染跳過她小心翼翼的請求,眼瞼微垂,只想知道自己問題的答案。

    “暮染,是不是江家有人對你說什麼了?”

    看來這個問題對她而言也不是個很好回答的問題,二十多年來,她也沒給沈思曼一個解釋。

    “不是。我沒打算要回江家。”

    江暮染乾脆了當的回答同樣讓女人沉默了一瞬。她說自己獨門獨戶,又自收聘禮的事已經傳遍整個圈子。劃清界限的行爲做得坦坦蕩蕩,但僅僅被傅雲秋揍了一頓後,又令她不那麼確定。

    她改變得了自己,改變不了出身。

    “不回去也應該去墓地看看你父親。我跟他雖然沒有領證,但彼此欣賞,喜歡,名分對我來說不是什麼大事。”

    女人說得風輕雲淡。眼前卻浮現出當年因爲結婚問題,兩個人爭吵過數次的畫面。

    而後,懷了孕的人更是如此,便是連最後一面也沒有好好告別。

    “看來,是他不願意娶你。”

    江暮染一語中的,戳破了真相。

    “所以,爲什麼呢?”

    喜歡卻不娶,有名卻無分。

    又一個爲什麼。

    這不過這個“爲什麼”不是困擾江暮染的問題,而且困擾了女人一生的問題。

    “所以小染,媽媽這輩子沒經歷過婚禮,你後天結婚的時候我可以來看看嗎?”

    沈輕雲並不糾結沒有答案的問題,即使這個問題困擾她半輩子。現在她更想參加江暮染的婚禮,以一個母親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