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6 都聽你的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悶騷的小兵字數:4234更新時間:24/06/28 23:47:27
    江暮染在審訊室的地上趴了多久,陸子衿就站在一旁等了她多久。

    她靜靜注視着地上狼狽不堪的江暮染,淡漠的眼裏有着不太明朗的情緒。她沒有出聲,也沒有去攙扶。她只是用她的到來表明一個事實:她來了,江暮染便安全了。

    江暮染平貼在地上的左手不時顫抖一下,手背上的污痕、破皮、淤青和血漬清晰可見。當然最清晰可見的還是那枚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簡約,質樸又意義深遠。

    “你是不是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她的胸腔發出震顫,聲帶糊着血,發出的聲音低沉又悲涼。

    聽見她終於開口說話,陸子衿輕嘆一聲,迴應道,“我提醒過你,燕京不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地方。”

    “呵呵,”江暮染鼻青臉腫的臉笑得慘烈,眼角乾涸的淚漬隱隱綽綽,她接受失敗道,“我現在明白了。”

    “那便不晚。”陸子衿清清淡淡的四個字,沒太多聲調起伏,只不過聽在門口的席晉耳中,總覺得有一絲安慰之意。

    但很快他又覺得自己想多了,因爲陸子衿接下來說道,“既然你有力氣說話,就自己起來,我們該走了。”

    席晉這才發現,陸子衿從進門伊始,就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而這樣的距離,是沒有絲毫打算要幫助江暮染的距離。

    “席部,借一步說話。”

    而陸子衿在對江暮染說完話,便轉身看向席晉,用客套的口吻提醒席晉,他們還需要去處理一下今天江暮染被抓的事。

    口供很快出來,一場誤會。只需要籤個字把人帶走即可。

    江暮染也終於坐上輪椅從審訊室裏出來。她看了眼陸子衿帶來的律師,他正準備在結案書上簽字。

    “等等。如果家屬在,應該家屬更適合籤這個字吧?”她開口阻止律師。

    律師放下筆,看向陸子衿,“小姐……”

    作爲陸子衿的首席律師,他自然知道陸子衿和江暮染的法律關係。可這種小事,何須勞煩陸子衿親手落上自己的名字?

    “我來吧。”陸子衿卻點頭,接過筆,向負責結案的警察淡然解釋道,“我是江暮染妻子。”

    很快,筆刷在紙上滑動,“陸子衿”三個漂亮到彷彿印刷上去的字落下。

    江暮染也要簽字。她寫在陸子衿下面。

    她的字同樣不錯,如果細看會發現,兩個名字的筆鋒相似程度之高,彷彿出自同一人之手。

    一行人來得快,去得也快。

    只留下一羣警察,諱莫如深又八卦之心熊熊燃燒地私下議論道,“江暮染結婚的對象是個女的?”qδ.o

    “好漂亮!!!用驚爲天人來形容一點也不過分!!”

    “問題是還有權有勢。沒看見席部和她坐勞斯萊斯一起來的嗎?”

    “那江暮染還和另外一個女孩不清不楚?”

    “別瞎說,人還沒走。而且你們還沒認出來嗎?那女孩父親是傅雲秋!經常上財經新聞的那個傅雲秋!”

    “不是吧?富豪排行榜上的那位?”

    “那還有假。畢竟龔部長陪同。”

    “嘖嘖,都是大人物啊!江暮染真是紅顏禍水。”

    “明星嘛,嘴巴比較甜會哄人吧。可還不是被人打了。”

    “小聲點,豪門恩怨,小心把你給撅了。”

    他們激烈議論着今晚所發生的事,激動於裏描寫的場面他們能有幸從現實中窺探一二,因爲他們也清楚,這樣的議論只限於這幾分鐘,必須抓緊時間。

    和審訊室裏江暮染安安靜靜離開不同,休息室裏傳來激烈的爭吵。

    聞書墨怎麼也沒想到,向來乖巧聽話的女兒會在看見自己的那一刻,像頭小獸似的生氣地衝來,紅着眼吼道,“我就知道是你們!”

    傅天真覺得自己前所

    未有地清醒,更前所未有地憤怒。

    她知道聞書墨他們不想讓自己和江暮染在一起,不然也不會一致同意把她送出國。只是她卻報以希望地想,自己喜歡江暮染,愛屋及烏,總有一天,爸爸媽媽姥姥姥爺也會喜歡江暮染。如果實在不喜歡也沒有關係,她可以自個喜歡,反正今後和江暮染在一起的人是她自己又不是別人。

    可她看見聞書墨的這刻忽然明白,他們的不喜歡不只是態度上的不喜歡,他們還會採取各種行動來阻止她和江暮染。就譬如今晚,他們派人抓了自己和江暮染,還專門找人來在自己的面前污衊江暮染!

    “天真,你在說什麼?”聞書墨皺眉看向滿臉憤怒的女兒,“爸爸媽媽來接你,你這是什麼態度?”

    “我不用你們假惺惺!”傅天真眼淚唰得下來,她從來沒對家裏人說過類似的重話,心裏難受極了,可她還是說道,“媽媽,你說你和爸爸一起來接我,他人呢?是不是在江暮染哪兒?他是不是在威脅江暮染,或者收買江暮染?”

    聞書墨驚訝地看向傅天真,冷靜否認道,“天真,爸爸是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嗎?你怎麼能這麼看待爸爸?爸爸要是知道你這樣說他,他會多傷心?”

    “我也沒想過我的爸爸媽媽會是這樣的人。”女孩兒梨花帶淚,說出口的話卻咄咄逼人,“你們敢說你們沒有對江暮染做什麼嗎?”

    “————”

    “天真,”聞書墨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既然你一定要這麼認爲。沒錯,爸爸媽媽不同意你跟江暮染在一起,所以當然會採取一些辦法來讓你看清這個人。”

    “因爲但凡是我們看不上的人,我們都會威脅收買,甚至用其他一些法子。江暮染也許對你而言很特別,可在我們這兒並不特殊。你是媽媽和爸爸最寶貝的女兒,我們有權利保護你不受傷害。”

    “更何況,你忘了當初她是怎麼利用你了嗎?”聞書墨口氣很重,面無表情提醒傅天真認清事實。

    “可我已經原諒她了。”

    女孩兒的原諒來得這般自然和不假思索,繞是聞書墨心裏有預料,胸口還是聚集了一股氣,憋得她不上不下,恨鐵不成鋼的感覺無法強烈。

    她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憤怒道,“你原諒她了,說得輕巧!你有想過爸爸當初爲了保護你的隱私做了多少事嗎?你有體諒過媽媽當時天天陪在你身邊是什麼心情嗎?你喜歡一個人,就能不要父母,不要家人,和人私奔嗎?”

    “私奔”兩字一出,女孩兒臉上的難堪清晰可見。

    她想起今天被警察闖進來時的慌亂;想起被催促穿衣的緊張羞恥;想起她和一羣不認識的女孩蹲在牆角各種劣質難聞的香水混在一起的氣味;更想起她坐在大巴上時,旁邊那個笑容惡劣的女孩,一直在小聲逼問她一晚多少價格,就算她盡力蜷縮在自己的位置上不願聽,也躲不過她動手動腳,硬是要自己開口的場景。

    聞書墨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變化,態度瞬間緩和下來,甚至朝傅天真靠近了幾分,以一種保護包容的姿態輕聲說道,“真真,爸爸媽媽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你要相信,我們永遠不會做傷害你的事。爸爸的確是去找江暮染了,但在警察局他能對江暮染做什麼?一會他來,你可以問他任何問題。現在我們先坐下來,我幫你把臉擦一下可以嗎?姥姥這麼晚還等在家裏呢。”

    不是每個父母都懂得如何與孩子相處。但每個父母絕對知道如何拿捏住自己的孩子。

    聞書墨從手提包裏拿出溼紙巾,輕輕擦拭女孩臉上的淚。擦眼睛的時候尤其小心,因爲哭太兇,一雙杏眼已經腫得不像樣。

    “媽媽……”兇狠的小獸陡然乖順下來,面對母親,心中的委屈和害怕天然地流露出來,“我今天好怕啊。”

    聞書墨鼻子一酸,摟住女兒,安慰道,“

    不怕了不怕了。”

    傅雲秋進來時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面。向來堅毅強大的妻子摟着女兒,眼睛周圍通紅一片,卻忍着淚沒有落。

    而她懷裏的傅天真小聲啜泣着,身上的衣服穿得亂七八糟———被抓的時候她幫着給江暮染穿衣服,自己卻在警察的催促下穿得慌慌張張。

    “沒事了。我們回家。”傅雲秋過來摟住妻子和女兒,一晚上都冷峻嚴肅的臉柔和下來,聲音溫柔。

    “爸爸,江暮染呢?”原本在哭的人立馬擡起頭來,紅腫的眼睛望向自己的父親,試圖從他的神情中看出點什麼。

    “我跟她談了會話,現在她已經被人接走了。”傅雲秋從善如流說道。

    “被人接走了?去哪兒了?”傅天真追問道。她可記得江暮染說讓自己帶她走呢。

    傅雲秋沉默下來,問道,“你知道你們爲什麼被抓嗎?”

    傅天真搖頭,說道,“我們正在睡覺,就被抓了。”

    “還有呢?”傅雲秋銳利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女兒。“你想想爲什麼警察會抓你們。”

    “還有……我們住賓館沒有登記身份證?”女孩兒單純真摯的目光對上父親,令傅雲秋心中壓的石頭瞬間落地。

    他就知道傅天真和江暮染沒發生什麼。

    傅雲秋脫下自己的外套包裹住傅天真,柔聲說道,“對。就是因爲你們沒不登記。不管住賓館還是酒店,登記身份證都是公民義務。”

    “可是爸爸,你還沒有告訴我江暮染被誰接走了。”

    傅雲秋的態度讓傅天真有種莫名的恐慌,好像當初她被帶離南珠時他的態度。一種塵埃落定,無可更改的態度。

    傅雲秋露出於心不忍的表情,哄道,“先跟爸爸媽媽回家好嗎?”

    “不要!”傅天真扭起來,她發覺自己差點又落入了家人的柔情圈套。不由拉開了和傅雲秋和聞書墨的距離,“你們又想騙我!”

    傅雲秋和聞書墨對視一眼,交換意見。選擇由聞書墨開了這個口,“天真,江暮染結婚了。所以來接她的人……”

    聞書墨話未說完,就□□脆打斷,“我不信。你們以爲說的人多了我就會相信嗎?”

    看來已經有人對她說過這件事了。

    傅雲秋和聞書墨再次對視一眼,看懂了彼此的意思:真是太好不過了。

    有緩衝,受到的傷害多少少一點。

    而這個時候,門外的龔高平敲響了門,“雲秋,結案書需要家屬和本人簽字,簽完字才能走。”

    老友的提示太清楚不過,傅雲秋直起身子,招呼傅天真道,“你要是不信,可以去看她的結案書。”

    女孩兒衝了出去。

    當捧着單薄的結案書,看着簽字處上下落款,筆跡相似極了的兩個名字,她紅着眼指着“陸子衿”的名字問面前略顯尷尬的男警察,“她是誰?”

    “啊?她說……她是案主妻子。”

    男警察覺得自己回答得足夠謹慎,官方,不帶任何情感色彩。就是生怕傷了眼前這個我見猶憐的女孩兒。

    可事實本身就是傷人的實話。

    ———其實,“陸子衿”這個名字傅天真怎麼會不知道呢?

    她知道的。

    那樣有名的一個人。

    那樣完美的一個人。

    那樣獨一無二,無論誰談起,都要感嘆一句的一個人。

    她的名字在燕京如雷貫耳。

    讓人想不到一絲被冒充的可能。

    更別提,與人做戲的可能。

    女孩兒瞬間像是被抽光所有力氣,最後被半抱半摟着出了警局,連結案書也沒人忍心提醒她籤。

    可憐被騙了呀。

    每一個悉知內情的人都在搖頭嘆息。

    只坐在勞斯萊斯車內,戴着戒指的人滿眼

    空洞,神思遊離,好像這個人的靈魂已經不在這世上。

    她眼看着傅雲秋他們的奔馳車離開。

    “姓沈和姓江有什麼區別呢?”

    她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問別人。

    如果是問別人,陸子衿做出了回答,“沒有區別。”

    江暮染笑了,頭一次真心實意得叫她,“姐,你騙我。”

    “我沒有。”聲音依舊淡漠,神情卻柔和下來。

    緊接着她抓起江暮染的左手,將戒指從她無名指上取下,“阿染,一枚戒指而已,套不住任何人。”

    時隔多年,她還是那個最懂得如何安慰江暮染,讓江暮染重新鼓起勇氣的人。

    江暮染喉間滾動。

    她認命地閉上眼,說道,“陸子衿,今後你想怎麼利用我我都聽你的。”

    “嗯。”陸子衿應聲。好像連這個答案也在她的掌控之中。

    “放心,時間不會太長。”她又禮貌性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