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 白修羅!
類別:
都市言情
作者:
悶騷的小兵字數:3849更新時間:24/06/28 23:47:27
愛貧嘴的人如果有一天變得沉默寡言,會讓時間變得分外難熬。
逐漸清醒過來的江暮染開始恢復痛覺,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疼得她冷汗直冒,面如白紙,倒不如還是昏迷的狀態。
除了疼,還有冷。一種前所未有的寒冷侵襲了江暮染,寒氣似乎鑽進了骨頭縫,叫囂着令人不得安寧。這是沒有內勁抵禦寒氣的下場。
江暮染急促地呼出白氣,勉強笑道,“煙鬼,有點……有點冷。”
煙鬼扭過臉去,滿是血絲的眼呆滯發愣。道觀裏所有能用的被子衣服都已經堆到了江暮染身上。她看起來就像被一堆衣服形成山壓住,只露出一個頭來。
她自己好像沒有察覺。她的下半身已經徹底失去了感知能力。
爲什麼半點退路不留給自己?
煙鬼又想抽菸了。可手往兜裏一插,摸出一個乾癟的煙盒,裏面一支煙也沒有。江暮染上山給他帶的大重九,早就抽光了。
沒有得到迴應,江暮染平復了下呼吸,深吸一口氣換了個問題,“阿九呢?”
按理說,守在她跟前的應該是阿九才對。
煙鬼的捏着煙盒的手指緊縮了下。
“你還是休息一會吧。”他的嗓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令江暮染腦中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她正要開口問————
“阿染,你很疼的,對嗎?”
這真是一個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題。
江暮染卻被堵住,緘默不語,不再問煙鬼任何問題。
當江暮染再次從昏迷中醒來,屋裏點了蠟燭,燭火被漏進屋內的風吹得左右跳躍,像一團鬼火。
這一次看見的人是莫老道。她背對着燭光,臉隱匿在陰影中。青色的道袍被溫暖的燭火染成了金黃色。
“你熬不過這個冬天。”她用平靜的語調陳述着殘忍的事實。秦城的冬天總是比其他地方漫長一點,也比其他地方更嚴寒一些。
江暮染的氣息弱得嚇人,婉若遊絲。不過她還是習慣性地勾脣笑,虛弱又艱難說道,“我不信。”
“人死之前總是不相信自己會死。你的氣息時有時無,很快就感覺不到了。這就是你改道的下場。後悔嗎?”
江暮染沒有回答,她又昏了過去。
門口守着的人再也忍不住地衝進來,跪在地上,“師傅,阿染是你帶大的,求你救救她。她真的要不行了。”
莫老道看向外面黑沉的景象,風華絕代的臉清冷無情,只問道,“人回來了嗎?”
煙鬼眼裏滿是絕望。……
風雪很大。按照以往的經驗,這會是秦城冬天的最後一場大雪。
白衣在白雪中臥藏,一動不動,猶如被雪覆蓋的一塊石頭。連心臟搏動的速率也放得極緩,幾乎融入這片天地。
這是秦城山的半山腰靠近河流的樹林。樹林裏有一間木屋,是山裏的守山人偶爾留宿落腳的地方。
下了一夜的雪,木屋門前是厚厚的積雪。好在木屋的門是朝裏面開的。吱嘎一聲,率先跑出來的是一隻皮光厚亮的獵狗。甩着尾巴撒歡,看樣子,它的主人打算帶它出去巡山了。
狗興奮地吠叫,木門裏又很快走出一個身材魁梧,穿着厚實皮襖的男人。他哈了一口熱氣,滿是皺褶的臉上有兩團凍傷的紅暈,將手上的東北狗皮帽子往腦袋上一扣,他緊了緊背上的弓箭,關上門招呼獵狗去巡山。
巡山是件充滿危險又稀疏平常的事。相比起森林防火,防範盜木,遇到野生動物的危險係數其實更大。所以獵狗和弓箭是守山人的法寶。
他已經在這裏守了二十餘年。對這裏的一草一木包括動物都十分瞭解熟悉。當然,他也有沒去過的地方,比如山頂的道觀。
他不上去,也不讓山頂的人下來————這是他的另一項職
責,脫離了守山人的職責之外。
不過對於這項職責,他出現了嚴重失職的情況。想到這裏,守山人滿是皺褶的臉浮現出一絲懊惱和遺憾。
轉眼釋然。
他已經老了。獵狗的鼻子尚有不靈敏的一天,他又怎麼可能一直守着山頂上的人不出岔子?
再說了,燕京那頭不是不清楚,總有一天山上的人會下去,至於做沒做好應對的準備也不是他一個日漸衰老的守山人該操心的事了。他的老獵狗已經貢獻給他一條新的獵狗,他也已經把自己的下一代送到了燕京。
只希望他別像自己一樣愛喝酒,酒喝多了傷身又壞事。
守山人已經戒酒很多年。他現在最大的心願是帶着自己的獵狗守好這座山。他不想再操心更複雜的事。
不過有時候簡單的願望實現起來更難。
一道細微的聲音“嗖”地從沉默的白雪中鑽出,方纔還興奮吠叫的獵狗轉眼躺在地上嗚咽,身上的血孔是它倒下的根源,它的眼睛充滿疑惑和哀傷地望着它的主人。
守山人來不及爲自己的獵狗悼念,他飛速地抽出背後的弓箭往聲音來源的方向射去,然後幾個跨步,藏匿身形在了一棵樹後。
“白修羅。”守山人叫出了這個令人膽顫的名字。
一身白衣,殺人如麻。從這個名字出現在全球地下世界的殺手榜的那一刻起,很多人的命就已經貢獻給了這個名字。
將軍的功名是將士的血肉堆砌的。殺手的名號則是手下的亡魂成就的。
白修羅殺人從不失手,自然就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但是名號如何變,殺人的手法卻不會變。
白修羅還有一個稱呼,守山人曾聽江家那孩子喚過他“阿九”。
他是江家那孩子的影子,總是藏在暗處,卻有着驚人的殺人能力。
這二十多年來,燕京也罷,一些奇怪的外國勢力也罷,總計往這座山派四人,進行過四十二場暗殺————死在他手上的有二十一人。
死法不能說一模一樣,但從這21人身上,守山人看到了一個殺器驚人的進步速度。連江家那孩子也不是對手————至少殺人不是。
“被雪覆蓋的石頭”動了。冰冷漂亮的面孔,殘忍冷血的眼。阿九懷裏抱着沾染她體溫的□□,清楚地知道可以靠遠程攻擊能殺死守山人的獵狗,卻不能對付同樣擅長遠程攻擊的守山人。
又一支勢大力沉,如破雲劃空的箭在“石頭”動的瞬間呼嘯而來!也印證了這個觀點!
守山人在成爲守山人之前的之前,是獵人的兒子。在沒有學會如何捏筷子之前,他已經知道怎樣拉弓。
他守在秦城二十餘年,是江暮染她們無法逾越的高山————偶爾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她們下山,也是守山人的仁慈。
白修羅躲過利箭襲擊。利箭應聲射入雪地,積雪覆蓋下,是一塊被利箭射入的石頭!
這還不是守山人的真正威力!
他已經進入樹林,那才是他的天下。弓箭也比□□好使。
□□需要凝神屏氣,需要倍鏡瞄準。但弓箭只需要張弓射擊,不用考慮瞄準,不用考慮方向,什麼也不用考慮,只需要像呼吸一樣自然而然得將箭放出。
嗖!
朝守山人方向飛速掠來的白色影子猛地一頓。鮮紅的血把肩膀染紅。白修羅的速度已經夠快,躲閃的角度也很刁鑽,奈何射來的箭會拐彎,硬生生繞過樹木將他射中。
幾乎射穿他整個肩膀!
可是白色影子沒有停下!他不能停下!
在守山人驚訝不解的目光中,白修羅依舊在朝他飛速奔來。這對於一個更擅長遠程攻擊的獵手是極爲不利的情況。
守山人將弓箭揹負在背上,開始有意識地往樹林更深處走,同時尋求便於躲藏的制高點,力
圖在白修羅進入百分百擊殺的射程後給予他致命一擊。
守山人是個謹慎小心的人。在犯了無數錯誤後,他也不得不變得謹慎小心。今時不同往日,白修羅的實力儼然不再是當初那般弱勢。不然,自己會從木屋出來的那刻就察覺出他的存在。
射中他的那一箭已經用了自己七成的力,可也只是讓他短暫的頓了頓。
守山人滿是皺褶滄桑的臉浮現出一種荒謬和落寞的神態。是自己老了嗎?
一秒,兩秒,三秒————
守山人在一棵足夠高的樹上心裏默唸着白修羅的靠近的時間。
白修羅的速度很快,但不會一味地快。就像兩個將軍在戰場上相遇,剛開始需要騎馬快速衝鋒,真正短兵相接的時候又會謹慎的勒馬停下。
有腳步聲!
腳步聲很輕,輕到以爲是風吹過。或者是山裏的松鼠野兔。
但絕對不是!因爲很有節奏感,同時,每次陷入雪地的時間也要久一些。
只有人的體重才會讓雪顯得那般深!
機會來了。
守山人蓄上十足力的弓箭不容有失。
已經不是簡單“嗖”的一聲,而是利箭因初速度極快,撕裂空氣的嘶鳴聲!
像一隻迅猛的毒蛇嘶着信子撲來!
對於這一箭守山人有十足的把握。這是足夠刺穿一個人胸膛的一箭!
白修羅沒有閃躲。對於這支絕對要命的箭他仿若視而不見。一張冰冷精緻的臉上漠然無情,只眼裏嗜殺冷血的決心彷彿翻滾的血色岩漿,沸騰咆哮!
守山人這才發現他眼睛裏滿是血絲,同時,發現他近在咫尺。
可他的左胸膛已然被穿透。他是怎麼上來的?
下一秒,守山人的皮襖大衣就被揪住,硬生生被拖下樹。
重重摔在地上!
“你的心臟不再左邊。”
守山人沒想到百萬分之一的概率也被自己碰上了。這更說明白修羅是個天生的殺手。
沒有人迴應他。白修羅從是阿九的時候就不是個愛說話的傢伙。
可難道他認爲受了重傷的他,近戰就有反敗爲勝的優勢嗎?
守山人除了射箭是一把好手,其實也擅長搏鬥。山裏的野獸層出不窮,防不勝防,更多的時候不會給獵人拉弓搭箭的準備。
守山人是在和野獸搏鬥中長大的!
白修羅現在就是一頭嗜血的野獸!
守山人幾乎毫不猶豫地從靴子裏抽出一把精巧的匕首,反手扎進白修羅的腹腔。
也許這把匕首會絞斷他的腸子,也許會扎破他的胃……但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爲白修羅就要死了。
只是……令守山人不解的是,爲何白修羅無緣無故要來殺自己,爲何他要殺自己卻遲遲不出殺招?
一種不詳的預感令守山人頭皮瞬間發麻————
“撲哧”!
這樣的聲音守山人聽過無數次,這是弓箭刺入皮肉時會發出的聲音。
只是沒想到有一天會從他的身上發出。更沒想到,會以這樣詭異殘酷的方式————
那支刺穿白修羅左胸膛的箭被當作武器,以“串聯”的方式,被人用手用力推着扎進守山人的左胸膛。
很不幸,守山人的心臟和正常人一樣,在左邊。
但其實,白修羅的心臟也在左邊……